趙剛說:“走吧小夏,今天機會難得,就當是我們上下兩級市長給你和劉梅提前過記者節,怎麽樣?”


    夏霽菡看關昊一眼,發現他正在衝著自己點頭,深邃的目光裏滿是鼓勵,還向她伸出了手。


    夏霽菡沒好意思公然去拉他的手,而是輕輕攙著劉梅,這才跟著他們往出走。


    說來也真是巧合,就在他們經過電梯間的時候,田埴和幾個人從裏麵出來,恰巧和走在後麵的夏霽菡、劉梅碰了個對麵。


    田埴看到夏霽菡的一刹那,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關昊和趙剛的背影,等他在回頭的時候,劉梅早就挽著夏霽菡的手走了過去。


    這裏麵有個人認識夏霽菡,小聲說道:“田主任,那不是你、你原來的那位嗎?”


    田埴陰沉著臉沒有說話,那個人也就不再往下說什麽了。


    不知為什麽,看到田埴後,夏霽菡的心驟然的緊跳了幾下,等她倆隨著他倆走進大雅間的時候,她的手心早就汗津津了。這間屋子裏麵除了常遠還有鄭亮。


    原來,鄭亮聽說明年錦安市區要大範圍搞城市基礎實施建設,他就通過趙剛跟關昊取得聯係,想把自己的高強地磚打入錦安市區,因為錦安市區有一家企業和他的設備一模一樣。趙剛打電話時,關昊正好剛往回走,他就直接進了督城酒店。談完了鄭亮的事,他們又說起丁海要調走的事,常遠就說把丁海叫過來,趙剛就給丁海打電話,恰巧丁海就在酒店,而且和劉梅、夏霽菡在一起。常遠笑著說道:“真是天意,叫她們一塊兒過來吧,她們跟鄭總也都很熟悉。


    丁海聽常書記這樣說,正合他的本意,他站起身就要往出走,關昊叫住了他,說:“還是我去吧,估計你沒有工作力度。”說著就站起身,趙剛也跟了出去。


    關昊說的沒錯,如果沒有得到他的默許或者暗示,夏霽菡是不會去的,因為她不知道參加這樣的場合是否合適。


    由於兩位女士的加入,加之這裏又沒人攪酒,這頓飯吃的比較太平。中途隻有鄭亮敬了每人一杯酒,丁海也敬了每人一杯酒。這頓飯就結束了,鄭亮提議大家去他的茶館喝茶,常遠首先告退,趙剛在看關昊的意思,關昊說:“不耽誤你了,搞企業的比不得我們。”鄭亮也就沒再堅持。


    丁海緊隨著關昊和夏霽菡走了出來,來到奧迪車旁,丁海說道:“我想給您開車。”


    關昊說道:“不用,我又沒喝酒。”


    “就讓我開車送您吧,以後這樣的機會興許就不多了,您想用興許還用不到了呢……”丁海低著頭說道,聲音竟然有了些哽咽。


    關昊笑了,說道:“你送我?然後我再開車把你送回來?咱們就為了轉腰子?”


    “我打車回來,不用您送。”他說著,就從關昊手裏奪過鑰匙,打開車門,徑自坐在駕駛位置上。關昊笑笑,就沒再說什麽,就緊隨夏霽菡一起上了車。奧迪穩穩的駛出了督城賓館。


    奧迪車駛出賓館後,根本就沒往關昊的住處駛去,而是奔向了督城的外環路。夏霽菡扭頭看看關昊,關昊微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一隻手,輕輕的拍了兩下,示意她別說話。


    就見前麵的丁海,默默的駕著車,也不說話,隻是不時的抬下手,在臉上抹著什麽。他開著車轉完了督城的外環路,又把市區的主要街道轉了個遍,最後才依依不舍的向關昊的住處駛去。車上的三人誰都不說話,快到地方的時候,丁海可能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從喉間傳出壓抑的沉悶的飲泣聲。夏霽菡明白了,丁海這是對關昊的不舍!她的眼睛也不由的流出了眼淚。


    車子駛進了空軍某部的首長公寓,丁海把車泊好後,下來,他不敢抬頭看關昊,隻是默默的把鑰匙交到了關昊的手裏。


    借著戶外的燈光,關昊發現丁海的臉上滿是淚水,他對丁海說道:“上去坐坐吧,時間還早。”


    丁海克製著自己,努力笑著搖搖頭,說不出話,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衝關昊深深鞠了一躬,就轉身快步走了。


    夏霽菡看著丁海難受的樣子,自己也很難受,走過來,靠在關昊的肩上,和他一起,默默的目送著丁海離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中。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關昊從參加工作那一天起,經曆了無數次這樣的摯熱離別,有的時候那種不舍真是牽腸掛肚。但是,時間久了,他也就堅強了,最後統統歸結到一句話:工作需要!沒辦法,他也願意把丁海留在身邊,但是不行,丁海必須要獨自經受政治鍛煉,將來有所大用,所以才在去錦安工作的時候沒有帶走他。


    關昊對丁海的提拔就比廖書記要大膽,按說丁海的資曆相對來說淺一些,但是丁海的工作水平還是有的,到一個沒有爭議的經濟欠發達的地方當一個副縣長還是沒有問題的。實際上,由於前任省委書記的大秘們紛紛折戟,廖書記在使用關昊的問題上表現出了明顯的保守,當初直接任命關昊為一個地級市市長或者書記都是沒有爭議的,因為他具備這樣的資曆和能力。


    夏霽菡抬頭看著關昊,抱怨著說道:“你心腸好硬的,我們倆個都流淚了,你怎沒事?”


    關昊緊著眨了幾下眼睛,沒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他低頭衝她笑笑,說道:“傻孩子,這話太武斷了,我也是這麽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流淚的時候你是沒見過啊,比他厲害呀,稀裏嘩啦的,可是多經曆幾次這樣的場麵,就自然練得堅強了……”說著,擁著她向公寓裏麵走去。


    當他們進了門,燈光全部打開的一瞬間,夏霽菡驚呆了,她張著嘴,半天才驚喜地說道:“天哪,鋼琴!”


    她跑過去,撫摸著那架雪白色的鋼琴,立刻,那如鏡的漆麵,就映出她燦爛的笑臉和驚喜的表情,關昊輕輕掀起琴蓋,用手劃拉了一下琴鍵,立刻就有音符逸出。夏霽菡圍著這架嶄新的鋼琴轉了兩圈,說道:“太奢華了,我沒有那麽高的水平,不配用這麽好的鋼琴,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彈得專業。”對著這架鋼琴,她竟然有了敬畏的心理。


    關昊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謙虛的樣子,說道:“嗬嗬,夏老先生都沒把他的小仙女培養成為鋼琴家,隻是當做業餘愛好來熏陶,我這個音樂白丁隻憑提供了一架鋼琴,就更沒有理由要求你達到專業水平了。”


    夏霽菡聽他這麽一說,就湊上去,抱著他的胳膊仰著頭對他說:“真的?你能這樣想我就沒壓力了。”


    關昊板過她,使她麵對自己,說道:“但是,我有個要求,同意了你才可以彈,不同意就免彈。”


    “嗬嗬,還有條件?”她笑著說道。


    “當然,你知道費這麽大的勁,把它從鄉下鼓搗到這裏,我能不跟你講條件嗎?”關昊嚴肅地問道。


    她撲閃著睫毛,美麗的雙眸注視著他,純真的目光裏露出詢問的表情。


    “我的條件就是:冬天你必須住在這裏!要不,我就把琴還弄走。”


    “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你那個出租屋太冷,而且蜂窩煤容易中煤氣,我又離那麽遠,你要是成心讓我不得安寧你就繼續在那裏住下去。”關昊說到最後口氣裏有了些嚴肅和認真。


    她聽了他的話後,把臉靠在他的臂膀上,說道:“好吧,我答應。其實,丁海給我送了個電暖氣,我可以不生煤火的。”


    “不行。”關昊說道:“你必須聽我的,中午你可以回那裏休息,晚上你就來這裏,我會不定期的抽查,難道一架鋼琴還不足以收買你嗎?”


    夏霽菡笑了,說道:“足夠了。”


    關昊聽她這麽一說,立刻把她擁在懷裏,動情地說道:“如果你天天在這裏,我就天天回來……”


    夏霽菡點點頭。關昊說道:“明天早上我可以晚走會,跟你回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把你安頓好以後我在走。”


    夏霽菡怎好耽誤他的時間,每天從《錦安日報》中她就知道他有多麽的忙碌。她搖著頭說:“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好,接下來你是不是該露一小手了?”關昊除掉自己的外衣,換上了家居服。他微笑著對夏霽菡說道。


    夏霽菡笑笑,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的門窗,說道:“聲音會不會傳出去,晚上要影響別人休息的。”


    關昊說道:“現在才八點多,這裏的隔音效果都是最好的,你盡管彈。”


    她這才端坐在琴旁,從裏麵拿出一個琴譜,翻了翻,說道:“你過來,看看想聽哪首?”


    關昊笑了,說道:“那得看你會哪首,我要求不高,能出聲就行,你要是水平實在有限,就還彈你在西餐廳彈的那首吧。”他說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


    夏霽菡看了看鋼琴附帶的琴譜,她選了一曲《秋日的私語》,十指交叉,反複摩挲著自己的雙手,生疏的手指在鍵盤上尋找著感覺,直到感覺自己滿意了,才低頭,雙手輕輕抬起,手落,音起。琴聲,如泉水般緩緩泄出,背後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肩上、頭發上,竟是如此的美妙,使他愛憐不盡。那雙纖細如精靈般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舞動。他感覺她手指的動作不像想象的那麽誇張,很樸實,很輕柔,微妙的觸鍵之下並未讓人感覺到半點的修飾,一如她淡定、內斂、沉靜的性格。


    這首被譽為“秋天的童話”的曲子,明快、流暢,美妙、典雅,讓人感到一種溫馨的浪漫,透著一種安詳和親切。盡管鋼琴已經被運離物外家園,但是在夏霽菡的意識中,她仿佛置身在那紫藤花盛開、晨鳥嘰啾的鄉下,和關昊徜徉在那美麗的桃園和落日的山穀間……


    為了熟悉這隻曲子,她反複彈了十來遍,直到感覺不再生疏了,才滿意的停了下來,揉著雙手,放鬆著有些酸脹的手腕,這才轉頭看他,不覺就愣住了。隻見他斜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睡著了。她輕輕的起身,來到他的麵前,看著他那英俊的麵龐清瘦了許多,不由得坐在了他的旁邊,把頭靠在他的胸前,偎在他的懷裏。關昊睜開了眼睛,看著懷裏的夏霽菡,順勢擁住了她,說道:


    “我怎麽睡著了?說明你彈的太好了,繼續吧。”


    “嗬嗬,這馬屁拍的可沒有創意。”夏霽菡咯咯的笑道:“彈的好你還能睡著的?你太累了,我們先去休息。”說著,起身去拉他。關昊的雙手一用力,就站了起來,擁住她往樓上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關昊就把夏霽菡送回了出租屋,在她下車的時候他還不忘囑咐她晚上去他那裏,他要回來抽查。夏霽菡笑笑,衝他一個勁的點頭,揮手告別,然後跑向了胡同她的出租屋。


    這溫馨的一幕被不遠處一輛捷達轎車裏的人看到了,這個人就是田埴。


    田埴昨天晚上在督城酒店看到夏霽菡他們的時候,心裏就跟打翻了五味瓶差不多,各種滋味湧上心頭,他在席間顯然就沒有了酒興,眾人一看田主任情緒不高而且心事重重,也就沒死乞白賴的讓酒,所以田埴晚上的飯局也就草草收場。


    出了督城酒店,他沒有直接回家,最近李麗莎的脾氣有些見長,不知是生了兒子的原因還是為田埴晉升有功的原因。總是找機會用夏霽菡和關昊的事來刺激他,說真的,夏霽菡駐存在他心裏的美好,還真被李麗莎日複一日的用無情尖刻的話語一點一點的刮磨掉了。他明白李麗莎的用意,她就是想把夏霽菡完全從他的心裏趕出去,不留痕跡。


    李麗莎就跟田埴說過:為什麽一說那個女人,竟然有那麽多的人護著?首先是他不願意聽,其次是父親和兩個表哥。田埴不願意聽可能是心裏還有她的位置,父親和兩個表哥不願意聽無非就是那個女人攀上了市長的高枝,擔心烏紗帽戴不穩。原來以為那個女人離了婚肯定會回南方老家去,那樣李麗莎的日子就安穩了,可是沒想到,她不但沒走,反而還呆踏實了?更讓他擔心的是田埴有一段時間還總是以吃早點為由,把車停在她住處附近,為的是看到她。為這李麗莎沒少跟田埴鬥智鬥勇,直到爆出了夏霽菡和關昊有染的消息後,田埴才對那個女人冷了心。


    田埴走到今天這步也確實有他的許多無奈,他不能怪李麗莎的處心積慮,隻能怪自己沒有守住自己。但是,按照今天事情發展的態勢來看,夏霽菡很有可能出軌在先,這一點讓他如骾在喉。也不知是他想急於減輕自己的負疚心理還是為了男人的尊嚴,他總有找夏霽菡核實此事的衝動,盡管他知道可能會碰灰,但他就是不願相信李麗莎的合理判斷,就想聽到夏霽菡親口對他說明事實的真相。


    他昨晚的飯局散後,就鬼使神差的來到了夏霽菡的出租屋,如他所料,門上著鎖。他開車圍著督城轉了一圈後,又回來看了一次,仍然沒有人。他斷定他們同居了。今天早上,他以單位有事為由,提前出來上班,來到她的出租屋後,仍然上著鎖,他就徹底明白了。回到車裏,他不知該去哪兒,上班還早,剛想找個地方吃早點,就看見了那輛奧迪,停在了那條胡同邊,夏霽菡從裏麵下了車,一臉的陶醉和幸福,他注視著他們,直到那輛車開走,直到她拐進了胡同不見了,他才發動了引擎,慢慢的把車開走了。百聞不如一見,他完全相信了李麗莎的話。


    劉濤把一份錦安籍的在京等各大城市並在各自領域裏有所建樹的人員的名單交給他,關昊立刻瀏覽了一遍。這些人遍布全國政治、經濟、文化、科研等各個領域,且都成就卓然。他突然被一行字吸引了目光:翟舟,71歲,曾四次帶隊赴南極進行科學考察,曾親手將五星紅旗插在南極上,為祖國贏得了榮譽,在繪製南極工作站的地圖時,把區域內的一條河流命名為“萬馬河。”萬馬河發源於翟坤的家鄉,流經督城,在督城境內叫“督水河。”老專家肯定不知道今天的萬馬河已是千瘡百孔了。為了鞏固治砂成果,防止反彈,督城采取了一係列行之有效的治理措施,老專家的出現,無疑將為督水河兩岸甚至是整個萬馬河的沿岸人民帶來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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