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百剛和鄔馳聊完下一場戲怎麽拍,就遠遠看到小莫腳步匆匆地走過。


    他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他看過去的時候,她正好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好像是擦眼淚的動作。


    這是……又被劉柏給欺負了?


    李治百絕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跟顏良和陸嚴河比起來,他也是最不“好人”的那個。


    不過,李治百有一點,從始至終都貫穿著他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那就是“護短”。


    跟顏良和陸嚴河在風誌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沒名沒氣,就因為是跟他一起住的室友,所以,基本上隊內的待遇,要是周平安敢克扣,李治百就會開炮。


    林蘇洋作為他的經紀人,好幾次表達過嚴隋這個助理有點跟不上李治百現在的事業節奏,尤其是他的性格短板,甚至可能給李治百扯後腿。李治百卻根本沒有考慮過要換助理。


    但其實他不是“長情”,是“護短”。


    被他認為是自己人的人,他就有一種“護短”的想法。


    小莫當然不至於讓李治百覺得自己要“護短”。


    可如果李治百跟小莫不認識就算了,一旦認識了,打了交道,對李治百來說,那就不是一個陌生人了。


    那這個人有什麽事情,李治百多多少少都會留點意。


    能幫則幫一把。


    尤其是李治百知道小莫被劉柏“壓榨”得很利害,上次還撞見了那個意外的“錄音”程序。


    所以,李治百馬上讓嚴隋去打聽一下,小莫是怎麽了。


    當然,這個時候,李治百其實也在擔心小莫衝動之下,拿著那個錄音做出一些對劇組不利的事情來。


    -


    “小莫不幹了?”李治百震驚地看著嚴隋。


    嚴隋點頭,“她說她不幹了,受不了了。”


    李治百:“這——”


    他不禁皺眉。


    嚴隋:“她好像準備回老家去了。”


    李治百:“這還真是……”


    “百哥,你上次讓我去給她傳話,到底是什麽事啊?”嚴隋問。


    “意外撞見的一件事,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就是看到她手機在錄音。”李治百說,“也不知道在錄什麽,但擔心有一些不好的東西曝光出來,所以才去提醒她一下。”


    嚴隋沉默了兩秒,說:“如果她真的錄到了劉柏一些惡劣方麵的證據——”


    “那劉柏也是活該。”李治百直言,“不過,我上次要你去跟她說那些,其實就是想說,她如果真打算報複劉柏的話,先等一等,等《那些年》上了,別影響這部電影。”


    嚴隋:“可是,為什麽不能夠直接現在就換人拍呢?”


    “我們也不知道劉柏到底做了什麽啊,要是有實質性的證據,我們及時止損當然是好,問題是沒有,再者,如果這個時候換人,那劇組得虧損多少錢?如果小莫接受,為什麽不由劇組給小莫一筆補償,讓小莫延後她去曝光劉柏的時間?”


    嚴隋:“可是正常情況下,劇組不會這麽溫和地處理這種事吧,一般都是強行把製造問題的人解決掉。”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能怎麽解決?”李治百說,“把她嘴堵上嗎?那你現在想堵一個人的嘴,也就是拿錢、拿其他的條件去堵。”


    嚴隋說:“以前我就被周平安威脅過,說要是我敢把一些事情說出去,不僅我在這個行業發展不了,他也有手段讓我後麵雞犬不寧。”


    李治百有些驚訝地看向嚴隋。


    “他還跟你說過這種話?我靠。”他拍拍嚴隋的肩膀,“這種情況肯定也存在,碰到了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隻能先委曲求全,這是我從嚴河身上學到的道理,反正日子長著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嚴隋有些意外地看著李治百。


    “那如果小莫這個時候想來給你做助理,你會答應嗎?”


    “當然不答應。”李治百也毫不猶豫。


    嚴隋:“為什麽?”


    “她偷偷錄音這事,我不是劉柏,我是旁觀者,我覺得她幹得挺解氣的。但她來做我助理,我時不時就會想,她是不是也偷偷錄我的音呢,沒法形成信任關係。”李治百聳聳肩膀,“要麽我不知道這事,知道了,心裏麵多多少少有點膈應。”


    嚴隋:“唉。”


    李治百看著嚴隋,眉開眼笑。


    “你歎氣幹什麽。”


    嚴隋:“我隻是突然覺得她挺難的,被人欺負了,想偷偷留一點證據,可這個行為也確實讓別人沒法兒對她再保留信任,我就突然覺得,人越弱勢,越難保持體麵,哪怕是自保。”


    李治百沉默片刻,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可我覺得道理也不是那麽絕對,你說讓小莫來給我做助理,我肯定不樂意,但你要說給小莫一個工作機會,從別的崗位、不會跟我有近距離接觸的崗位幹起,我會願意。這件事現在不公平的地方在於,其實我跟小莫不熟,我不知道小莫的優點在哪,我隻是因為劉柏對她不好,所以有點惻隱之心,然而我知道了對她工作上不利的那一麵。那如果換作是你,我已經很熟悉你了,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就算這個時候有人告訴我,你以前坑過別人,我也不會覺得你就會來坑我,這幾年下來,我肯定是信任不管你在別人那裏怎麽樣,你在我這裏,肯定是好的。”


    嚴隋:“……聽起來讓我怪感動的是怎麽回事?”


    “知道我對你有信任、多好了吧?”李治百老神在在道。


    嚴隋欲言又止。


    “怎麽了?”


    嚴隋說:“百哥,你對我好是好,可是,我……”


    “有什麽就說什麽,吞吞吐吐的幹嘛。”


    “我也想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嚴隋握緊手,說。


    李治百恍然。


    嚴隋:“我想參與到一些更重要的工作裏來,不是一直做一個助理。”


    李治百歎了口氣。


    “怎麽了?”嚴隋問。


    “我問你,你覺得我和蘇洋哥一直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嗎?”李治百問。


    嚴隋一愣,想了想,搖頭。


    “你看,你連我們其實早就開始培養你這方麵的能力,你都察覺不到,我又怎麽把更重要的工作交給你呢?”李治百直言,“你是一個很靠譜的人,交給你的工作,你一定會紮紮實實地做好,但是,嚴隋,經紀人的工作,不是按部就班的那種。”


    嚴隋露出苦惱之色。


    “你應該多跟蘇洋哥學一學。”李治百說,“至少你得先能反應過來,蘇洋哥讓你做了那麽多事,哪些事是原本不用找你做、但想通過給你做、鍛煉一下你的。”


    嚴隋陷入了迷茫之中。


    -


    陸嚴河今天收工比較早,他回到酒店以後,先睡了一會兒,緩一緩自己的精神,晚上九點多鍾醒了,才給陳梓妍發消息:我醒了。


    過了一會兒,陳梓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這個點睡醒了,晚上還睡不睡了?”


    “晚點睡吧,反正明天我的戲是晚上,白天休息。”陸嚴河說,“晚點起也沒事。”


    “好吧,蔣瑜風那個劇本我看完了,你是什麽想法?”陳梓妍問。


    “我是覺得,其實這個故事還挺……特別的。”陸嚴河說,“從劇作結構上來說,當然不是很完整,但卻是我很少看到的那種、非常真摯的劇本,一看這個故事就是在作者心中沉澱了很久的。”


    “是,我一看完我就覺得,你可能動心了。”


    “但是基本上是沒有機會賣出高票房的。”陳梓妍說。


    “嗯。”


    “那你怎麽想?”


    陸嚴河說:“如果是隻要一兩千萬的製作經費,賠了也就賠了,但前前後後要差不多一個億,說不定最後賠得底褲都脫掉了。”


    陳梓妍笑了起來。


    “其實,我想建議他去改成長劇劇本。”陸嚴河說,“這種題材上院線,會願意買票去看的人實在不多,但如果拍成長劇劇集,這個題材就成了優勢了。”


    “但是拍成長劇,成本可能更高。”陳梓妍說,“如果要製作成電影級別的質量的話。”


    陸嚴河說:“對這樣一個題材的電影來說,一個億的成本確實很高,但對一個劇集來說,應該還是比較能控製風險的一個預算數字吧?”


    “就看這部劇要做成什麽樣子了。”陳梓妍說,“實話實說,我不看好這部劇能夠盈利,即使它最後播的成績還可以,有一個很高的口碑,它這個偏文藝性的主題,播放量注定不可能太高,當然,也許它的商務合作情況很不錯,如果它有一個比較豪華的演員陣容的話。”


    陸嚴河:“如果是靈河來做,你覺得風險性太高了,對吧?”


    “是。”


    陸嚴河:“那如何我們跟幾個平台一起合資來做呢?分攤風險。這樣,即使虧損了,虧損的程度也能小點兒,在我們的承受範圍內。”


    “嚴河,我是覺得,如果它沒有到你覺得非拍不可的程度,其實可以不拍。”陳梓妍說,“哪怕它本身是一個很不錯的故事,你很喜歡這個故事,如果一個項目盈利的前景不大,大家做這個項目的熱情也是會大打折扣的。”


    陸嚴河:“不拍的話,確實有點可惜了。”


    “那就讓他降成本。”陳梓妍說,“沒有說一定要一個億才能把這部電影拍出來的說法,貴有貴的拍法,便宜也有便宜的拍法,說實話,我們沒有義務去為蔣瑜風的一個電影夢買單,咱們不能明知道它極有可能賠本,還非去給他搭台唱戲。”


    陸嚴河被陳梓妍說服了。


    “嗯,那我回頭找個時間,去回複蔣瑜風了。”陸嚴河說,“要麽降低製作預算,要麽就隻能算了。”


    陳梓妍:“你看鄔馳,他拍《那些年》,腦子就很清醒,絕對不會去花一些不值得的冤枉錢,他申請了三筆追加預算,每一筆的追加理由,都是從電影更好看的角度提出來的,言之有物,而且大家都覺得有加的必要。蔣瑜風那個劇本,所謂要花那麽多錢去製作,其實無非是滿足他想要一比一地去還原那個時代,難道不一比一還原,就拍不出來了?”


    陸嚴河忽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看到的一個新聞。


    是《霸王別姬》的陳大導演在拍攝一部新片時,想要在一條街上全掛上紅燈籠,再現一個盛景,但在電影中,隻是呈現為一個鏡頭。


    他老婆,也是製片人,陳女士,覺得這是一個燒錢又沒有多大實際用處的鏡頭,堅決否決了。


    電影吧,想花錢,有的是花錢的地方。追求質量,追求藝術,永無止境。


    但做電影,得算賬。


    陳梓妍最後說了一句話,徹底熄了陸嚴河的理想主義火焰。


    “你自己做的每一部電影,包括《情書》,都是那麽努力地去控製成本,精打細算,絕不多花一分錢,為什麽反而對一個不那麽熟悉的人、僅僅因為他隻是想要認真地拍一部還不錯的電影,那麽寬容?你不覺得你更應該對你自己寬容一點嗎?”


    陳梓妍的話就像一把大鐵錘,把陸嚴河給砸了一下。


    陸嚴河豁然開朗。


    倒不是別的,而是明知極有可能要虧損還去投資,最後的結果大概是遺憾——


    他又不是真的不介意。要是真的不介意,他就不會叨叨這麽多了。


    -


    蔣瑜風歎了口氣。


    雖然早就猜到了這樣一個結果,當陸嚴河真的告訴他,雖然很喜歡劇本,可是確實覺得製作預算太高、虧損可能性大,所以如果不能降低預算的話,他和靈河不打算投資,蔣瑜風還是從內心深處冒出了遺憾與無奈。


    他笑容有些苦澀。


    陸嚴河這一刻其實感到幾分抱歉,不過很快就遏製住了。


    “蔣老師,你有沒有考慮過,把這個故事寫成一個長劇劇本?”陸嚴河問。


    蔣瑜風露出疑惑之色。


    “改成長劇劇本?難道改成長劇劇本,市場就能變好嗎?”


    陸嚴河說:“如果是改編成長劇的話,題材對市場的限製就會小很多,說實話,現在的電影市場,風險之大,我們都清楚,我做的每一部電影,成本都控製得很低,就是因為誰也沒有辦法保證票房能次次大爆。劇集的風險性要小很多,我相信你這個劇本給這麽多人看過,大家都不是對你劇本本身不看好。”


    蔣瑜風沉思了幾秒,點點頭。


    “如果改編成長劇的話,當然,它仍然不是市麵上最主流的那種題材,可是,這也恰恰是現在劇集市場最需要的——所有的平台,都希望能夠獲得一個高質量的、有創新性的內容。”陸嚴河說,“而且,這樣一個特殊的時代背景,在劇集中本來就不常見,更不用說這個人物傳記類型的敘事模式,對於好的演員,一定有著非常大的吸引力。”


    蔣瑜風說:“我不知道如果拍成劇集的話,需要多少製作預算。”


    “之前電影的預算是誰幫你算的?”陸嚴河問。


    “我的一個朋友,跟我合作了很多次的製片人,他根據我的想法和劇本,初步測算出來的。”蔣瑜風說。


    陸嚴河:“如果你能夠把劇集的製作成本控製在一個億以內,製作成12集以上的內容,我可以來幫你籌資,製作這部戲,但超過的話,還是那個問題,按照現在的劇集采購價,很難回本。”


    蔣瑜風明白了。


    他點點頭。


    “謝謝,我暫時不考慮拍成劇,我還是想拍電影。”


    陸嚴河點頭,表示理解。


    “好。”


    蔣瑜風問:“如果我能夠找到投資方的話,你願意來演嗎?”


    陸嚴河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為什麽?你不是說,你挺喜歡這個劇本嗎?”蔣瑜風問。


    陸嚴河笑著說:“這是站在一個編劇和製作人的角度,作為演員,這個角色對我來說有點不適合。”


    蔣瑜風聽了,有些意外。


    -


    “果然,陸嚴河也拒絕了蔣瑜風。”


    這時,有人拿著一張單子過來,找他簽字。


    他招了招手,示意那個人進來。


    他一邊“嗯、嗯”地回應著,一邊看了看單子上的款項,確認之後,簽了個字——作為《定風一號》的監製,他每天幾乎都要簽好幾張這樣的單子,否則,財務不會給錢。


    這也是龍岩在劇組管理製度上形成的一個特點。


    龍岩安排到監製這個位子上來的人,跟其他影視劇的監製是有些差異地。


    等人走了,衛長才繼續跟黃太說:“不過,陸嚴河對他劇本的評價還是挺高的,建議他改成長劇劇本。”


    黃太:“蔣瑜風他有這個想法嗎?”


    “他還是想要拍電影。”衛長說。


    黃太:“那看來他這個項目要繼續擱淺下去了。”


    衛長:“是啊,不過他應該也沒放棄。”


    “隨便他吧。”黃太問,“陸嚴河這段時間沒有任何的動靜,蔣瑜風他把話傳過去了嗎?”


    “蔣瑜風說他說了。”衛長笑了一下,“看來陸嚴河沒有太信。”


    黃太那邊沉默了片刻。


    這一下沉默也讓衛長馬上收起了笑容。


    他意識到,剛才那句話他不該那麽戲謔地說出來。


    陸嚴河油鹽不進的頑固姿態,估計讓黃太有些棘手了。


    “行了,先不說這個了,實謹的人最近有跟你接觸嗎?”黃太忽然轉口問道。


    “實謹?”衛長舌根發緊,馬上說:“沒有啊,他們聯係我幹什麽。”


    黃太:“他們最近跟我們龍岩好幾個人接觸,想要挖人。”


    “哈哈,那我可能暫時沒有入他們的眼吧。”衛長說。


    “如果他們接觸你了,你不妨先跟他們碰碰,探探他們給什麽條件。”黃太說,“這些土大戶,到一個地方就用錢去砸一個地方,擾亂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真的是可恥。”


    衛長沒有說話。


    “《定風一號》這個項目結束以後,《焚火》續集電影的項目,繼續由你來擔任現場監製,你ok嗎?”黃太忽然說。


    衛長一愣,隨後,他才說:“當然ok啊,但是,老黃不會有意見嗎?”


    老黃是《焚火》的現場監製。


    “他要去做商永周的角色衍生電影。”黃太說。


    “這樣啊。”


    -


    黃太來劇組了。


    她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來了零食、飲料,給全劇組帶來福利。


    大家都歡呼。


    黃太笑容熱情、燦爛、親切,跟很多人打招呼,很多人她都可以直接開口喊出名字,問候。


    這是黃太的常見操作。


    她和黃總創建龍岩的時代,不是現在這種精英化、體係化、製度化的公司管理模式,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一夥人一起拚搏幹出來的,有更多的人情味,也講人情。


    後來公司慢慢擴大,人越來越多,看上去公司製度越來越規範化,有了大公司的那種管理模式,但在很多的細節上,還能看得出那種“大家長”式的管理風格。


    陸嚴河知道,黃太今天既然來了,一定會來找他的。


    所以,在眾人麵前,他和黃太兩個人屬於“演戲”一樣,熱情地打了招呼,互相問候了一下,好像兩個人作為合作了好幾個項目的熟人,完全沒有生疏,當然,也沒有任何隔閡。


    直到麵子上的這些事情都弄完了以後,黃太來到陸嚴河的休息室。


    隻有他們兩個人。


    這個時候,他們的交談才真正進入正題。


    “嚴河,我們真的是合作了很多次了。”黃太用這句話做了開場白。


    陸嚴河點頭,“是啊,黃太,在國內的電影公司裏,我合作得最多的就是龍岩了。”


    黃太:“《焚火》續集的合約,你可以給我一個準話,要怎麽樣你才肯簽嗎?”


    陸嚴河搖頭,“黃太,我不管這些的,這些都是我經紀人在處理,你找梓妍姐或者汪彪去談的。”


    黃太歎了口氣。


    “嚴河,咱們之間可不可以少一點障礙?直接開誠布公地聊一聊?”


    “不可以。”陸嚴河搖頭,“黃太,既然你們隻是把我當作一個商業上的合作者,我也隻把你們當作商業上的合作者,誰也沒占誰便宜。”


    黃太:“誰說的?你看看,除了你,還有哪個男演員能夠在龍岩拿到這麽好的待遇?你第一部主演的大製作商業電影,我們就給你開出了千萬以上的片酬,對於一部真正的大製作來說,這是很少見的。我們不是那種圈錢、洗錢、隨便給演員開支票的爛片公司。”


    陸嚴河說:“黃太,如果我不值這個片酬,龍岩當初也不會給我這個數字吧?事實證明,我的這個片酬,應該給你們帶來了不下十倍的回報吧?甚至可以說,幾十倍?”


    黃太一時語噎。


    陸嚴河看著她,“你到現在為止,都仍然是在用我好像想要得到什麽的態度來跟我談,怎麽談呢?我說我現在不想簽續集合同,跟我想要在續集合同裏得到什麽,完全是兩碼事,你應該也不會信吧?所以沒有什麽好談的,夏蟲不可語冰。”


    黃太:“那你告訴我,你現在不想簽續集合同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焚火》宣傳過程中拿我做炒作營銷的負麵新聞,你們給我解釋了嗎?你別跟我說,這跟你們龍岩無關,我雖然年輕,但也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被你忽悠,這些沒有意義的解釋,就別跟我說了。”


    陸嚴河歎了口氣。


    “你們宣傳總監在朋友圈發那麽一段含沙射影的話來諷刺我,你們有任何處理嗎?真的就用被人曲解了意思來應付我?”陸嚴河輕輕笑了笑,“尤其是,用我不滿意番位、不滿意片酬、挑撥我和我師兄的關係來炒作,黃太,我說得不客氣一點,我憑什麽現在要簽你續集的合同?”


    陸嚴河的眼睛裏射出冷冽的精光。


    他說得如此不客氣,把黃太都給震驚到了。


    “既然你們公司內部有人覺得,拋開我做《焚火2》一樣能成功,那你們就拋開我好了,祝你們成功。”陸嚴河輕輕擺了下手,“拍完《定風一號》以後,你們龍岩也別給我送劇本了,你們愛怎麽成功就怎麽成功去。”


    黃太的臉色這一刻變得極為難看。


    她怎麽都想不到,陸嚴河會以這樣一種囂張而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姿態,像一把手術刀一樣,把她所有的姿態,拆解成七零八碎,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直接血肉模糊起來。


    黃太:“嚴河,這絕對不是我們的本意。”


    “我不想聽解釋。”陸嚴河直接打斷,“一次兩次是誤會,長期視而不見,還是誤會嗎?”


    黃太臉色極為難看。


    “前期合作我們可能確實沒有做好一些事情,我們——”


    “請你和我的經紀人談吧。”陸嚴河冷漠地看著她,“我不是你的老下屬,你的感情牌打不到我這裏來。”


    鋒利。


    鋒芒畢露。


    甚至可以說,不留任何情麵。


    陸嚴河今天展現出來的這一麵,是陸嚴河從來沒有展現出來過的一麵。


    不僅打破了黃太對陸嚴河的認知,也完全粉碎了黃太一開始來做的心理預設。


    一切準備都沒有用了。


    -


    人,似乎總是避免不了走上一條從前堅決不想走的路,比如,變得冷血無情。


    可是,人也隻有到了一個階段,才會明白,如果不讓自己變得冷血無情,你的真情實感,就會被別人帶引號的真情實感,冷血無情地利用、壓榨甚至是操縱。


    這一刻,陸嚴河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片曠野之上,狂風大作,目之所及,一片荒蕪。


    朝貢者的野心讓他明白,他必須以神明之姿睥睨,否則,朝貢者的野心足以用最臣服的姿態,跪在他的腳邊,從他的腳趾開始,將他啃食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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