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羅宇鍾這個年紀、這個地位了,其實很少碰到一件棘手的、難以解決的事情。


    因為無論是講道理,還是掰手腕,都已經很少有人可以在他麵前堅持下來。


    可是,總有一些人,他們懶得聽你的道理,寧願螳臂擋車,也不跟你搞權衡利弊那一套。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往往年輕,初出茅廬,所以,意氣很多。


    在裏,這樣的人往往是主角,或者是主角的朋友,雖然意氣用事,卻是正義的意氣。


    但是,在現實裏,其實他們既可以是正義的,也可以是衝動的,或者直接說,愚蠢的。


    陸嚴河跟羅宇鍾打了個電話,問了一下情況。


    這才知道,原來是之前羅宇鍾想要請他去客串的《白色十三號》這部劇。


    原著作者溫筠在網上控訴,這部劇的製作方在邀請他擔任編劇,寫了初稿之後,忽然把他踢出了編劇團隊,並且,不打算給他編劇署名。


    這部劇都還沒有開拍,就鬧出這樣的事情。


    網上還是引起了一些熱議的。


    尤其是在現在的環境裏,編劇話語權低、容易受欺負和壓迫,在社交平台成了一個非常熱門的話題。往往會引起一些人的關注,獲得一些人的聲援。


    《白色十三號》這部劇本身是不太受關注的。因為這部劇還沒有選角,沒有明星的粉絲下場,一般來說,不至於引起大規模的議論。


    可是,宣傳這件事的營銷號也是有意思,專門點出來,這部劇是羅宇鍾的製片公司在做的項目,極有可能是羅宇鍾的下一個執導項目。


    這名字一掛上,熱度馬上就來了。


    當然,實際上,這部劇確實也是羅宇鍾的下一個執導項目。


    陸嚴河有些疑惑,不知道羅宇鍾公司為什麽會把原著作者踢出編劇團隊。


    在這一行,確實有很多項目是欺負新人編劇的,哪怕是原著作者。


    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


    也不能說白嫖吧,稿費可能支付了,但是,卻不給你署名。


    要知道,在編劇這個行當,你有署名作品跟沒有署名作品,完全是兩碼事。


    可是,你要說羅宇鍾這種級別的導演還能幹出欺負新人的事情來,那又有點扯了。別的人不敢說,羅宇鍾他是認識的,也是熟悉的,知道羅宇鍾的人品。


    羅宇鍾跟陸嚴河解釋了一下事情的前後始末,陸嚴河這才明白了。


    這件事真算起賬來,還要追溯到陸嚴河的身上。


    當時羅宇鍾把《白色十三號》的劇本給陸嚴河看,陸嚴河提出意見,覺得劇本太悶,劇情節奏點不夠明顯,如果拍成一部劇,很難吸引人看下去。


    恰好,羅宇鍾也有相同的感受。


    所以,羅宇鍾就找了其他的編劇,要重新修改劇本。


    問題就出在這裏。


    溫筠不同意別人修改他創作的劇本。


    他本來就是原著作者,又是編劇,哪怕一開始的劇本不是那麽令人滿意,可誰也無法否認他對於這個故事的重要性。


    羅宇鍾都親自跟他談過兩次,溝通劇本存在的問題。


    溫筠說什麽都不答應。


    沒辦法,羅宇鍾他們商量了一下,隻能夠解除跟溫筠的編劇合約,重新找編劇來改編。


    於是,就有了先前溫筠在網上控訴劇組的那一出。


    -


    從陸嚴河的角度來說,他覺得《白色十三號》劇組這邊是沒有做錯的。


    之前他們確實是請了溫筠做編劇,溫筠不肯修改劇本,那劇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妥協,二是找其他的編劇來重新寫劇本。


    如果是前者,可以找別的編劇在溫筠的基礎上再進行調整——可是,溫筠已經擺明了不願意接受別人修改他的劇本,那劇組最省事(但也是最多花錢)的辦法,就是後者。


    那如果是後者,溫筠當然得從編劇名單除名。


    陸嚴河問:“老師,那現在你們準備怎麽辦?直接在網上回應這件事嗎?”


    羅宇鍾說:“大家正在討論,這個項目還有沒有必要繼續做下去。”


    陸嚴河一愣。


    “如果現在中止的話,我們在這個項目上的損失能控製在三百萬以內,如果繼續做下去,讓新編劇開工,當然也可以,我們並沒有違約,這件事的過錯方也不是我們,我倒是有信心可以繼續做這個項目,隻是後麵溫筠不知道會再折騰什麽事情,畢竟他不僅僅是之前的編劇,也是原著作者。”


    “那這也損失太大了。”


    就算控製在三百萬以內,可陸嚴河很清楚,像羅宇鍾這樣的製片公司,每一年的利潤可能也就是在千萬出頭——


    這還是在當年有新項目上線、能夠收到款的情況下。


    他們不是什麽大公司。


    可現在這樣的形勢,如果溫筠打定主意一直鬧下去,確實會給《白色十三號》造成持續不斷的負麵影響。作為一個還在孵化階段的項目,現在中止,或許是最省事的選擇。


    陸嚴河認真想了想,說:“溫筠沒有別的意圖,純粹是不希望自己的劇本被別人修改?”


    “他想要保留他原著裏那種風格。”羅宇鍾無奈地歎了口氣,“用他的話來說,他不希望這部劇被改編成一個庸俗的、驚悚的諜戰劇。”


    這樣說下來,陸嚴河確實也沒有什麽可以幫到忙的了。


    其實這件事不在於好不好解決,而在於羅宇鍾他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十二集的短劇項目,去給自己找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炸的麻煩。


    三百萬以內的損失,羅宇鍾他們承受得起。


    就是有點可惜。


    《白色十三號》的版權留在他們手上,卻不能開發,等於就是白買了。


    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到羅宇鍾嗎?-


    “你想找溫筠去談談?”陳梓妍有些驚訝,“用幫他拍攝電影版,來讓他對劇集改編這件事閉嘴?”


    “是的。”陸嚴河點頭。


    陳梓妍:“那還是我去談吧,不過,就他現在表現出來的樣子,他估計是一個挺憤世嫉俗的人,你確定要跟他合作嗎?”


    “如果能夠不以我的名義跟他合作是最好的,我也不想沾他。”陸嚴河說,“但如果不以我的名義,他未必會對電影改編心動。”


    陳梓妍:“這樣吧,我去聯係一下周長英,看看她是不是感興趣,如果她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來做這個項目。”


    周長英是《金衣背後》的導演。


    陳梓妍問:“你覺得《白色十三號》如果按照原著拍,會拍成什麽樣?”


    “就是那種很典型的、比較悶的文藝片。”陸嚴河說,“這本是非常意識流、散文式的寫法,我其實大概能明白溫筠是在堅持什麽樣的風格,不過很顯然,這樣的片子,很難盈利。”


    陳梓妍:“那你寧願自己虧損,也想要幫羅導繼續推進他的項目嗎?”


    “我沒有打算自己虧損,既然是文藝片,就按照文藝片的預算來做,電影的發行得交給我們靈河來做。”陸嚴河說,“另外,到底要不要這麽做,也得看看溫筠到底接不接受,以及提什麽樣的條件,他要是獅子大張口,那就算了,對老師來說,這個虧損他是能接受的,我沒有必要讓自己吃虧,隻是如果能在我不吃虧的情況下幫老師挽回一點損失,我願意這麽做。”


    “那我明白了,你交給我,我來做。”陳梓妍說,“我去牽線搭橋,不過,我就不會以你的名義出麵了,我這邊會去聯係一些我熟悉的資方,去攢這個局,跟你沒有關係。但資方為了確保盈利,加上我為了確保項目的控製權在我手裏,所以,得讓靈河加入這個項目。靈河對這個小項目沒興趣,但因為劇版在你老師手裏,你為了幫你老師的忙,就提出了靈河加入的條件——”


    陸嚴河聽懂了,點點頭。


    梓妍姐還是梓妍姐,這麽快就想到了一個方案。


    陸嚴河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


    視頻電話裏,陳梓妍微微一笑。


    “之前你說思琦那邊準備跟楊洲力合作了?”


    “是的。”陸嚴河點頭。


    “藝高人膽大啊,竟然答應了。”陳梓妍也驚訝。


    “答應了,有實謹提供的、跳起來現在非常需要的資源和渠道。不答應,楊洲力就瘋狂砸錢,挖人,也許跳起來接下來被他挖掉一半,直接把我們挖空。”陸嚴河說,“我們現在沒有那麽強大的實力去跟他玩砸錢戰術,你覺得跳起來會被他吞掉嗎?”


    “跳起來跟他們合作,目前倒是問題不大。”陳梓妍直言,“跳起來的核心價值不在於這些年組成的媒體矩陣,而是在於它重新構建了一個文化品牌生態,這個文化品牌生態,隻有跳起來具備。他們想要吞噬這個生態,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他們即使把你們整個跳起來的人全挖過去了也沒用,因為跳起來三個字在你和思琦的手上。”


    陳梓妍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而且,你也知道,現在太多人盯著跳起來了,楊洲力隻是第一個出招的。”陳梓妍說,“挖人還隻是最常規的手段,隻能說,雖然楊洲力這個人複雜,讓人看不清楚,但是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出什麽盤外招,適當地合作一下是可以的。”


    陸嚴河:“我們的攤子鋪得太大了,尤其是跳起來,但確實,因為底子不厚,隨便一點風吹草動,我們就驚了。其實,梓妍姐,你知道我心中最擔心的是哪一點嗎?我都還沒有跟思琦說——”


    陳梓妍想了想,問:“你說的是挖人這件事嗎?”


    “對。”


    陳梓妍立即說:“我想,應該是他挖的兩個人,都不是別人,而是你們身邊比較親近的、你覺得怎麽都不至於是第一批被挖走的人吧?”


    陸嚴河神色嚴峻地點頭。


    “而且,他用的都是光明正大的手段,是看中了子杏姐和白雨最想要的是什麽,名正言順地邀請她們過去。”陸嚴河說,“這甚至都不是溫水煮青蛙,是直接蛇打七寸,如果我們不肯答應的話,反而顯得我們過份。”


    辛子杏和白雨的離開,甚至都不僅僅是“和平分手”。尤其是辛子杏,她都是專門來問過陸嚴河的意見才做的決定。


    這件事折射出來了陸嚴河看似勢力龐大背後的致命短板——


    你以為你已經為你的朋友們提供了一個非常廣闊的舞台。但是,實際上,人不是一個“我擁有什麽就滿足什麽”的生物,人永遠都在追求更高、更大的舞台。


    楊洲力比他更洞悉他朋友們的內心渴望。


    這是最可怕的。


    這也是楊洲力在陸嚴河腦海裏敲響的一記警鍾。


    這就回到了羅宇鍾的這件事上。


    為什麽羅宇鍾都準備放棄這個項目了,陸嚴河卻還是想要通過自己的方式,試試看,能不能把《白色十三號》這個項目救回來。


    他想切實地把一些事情,做到他關心的人的心裏麵去。


    -


    “雖然他們沒有說,但是,你的離開肯定還是讓他們心裏麵有些難過吧。”


    徐子君和白雨坐在咖啡館裏,說。


    白雨兩隻手握著自己眼前的這隻咖啡杯,沉默片刻,問:“子君,如果是你獲得這個機會,你會接受嗎?”


    徐子君搖頭。


    “你別問我,我其實理解你的選擇,不是真正像你一樣獲得這個機會的人,所有的假設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徐子君的話很直接。


    “每個人在假想自己能夠獲得一百萬的時候,都很大方地覺得,可以拿出一點來跟家人和朋友分享,但你真的有一百萬的時候,就算是有人來跟你借五千塊錢,你可能也會權衡、猶豫,不會那麽輕易地借出去。”


    徐子君說的是自己的經曆。


    假想中的錢,總是可以暢想,捐一部分,存一部分,跟家人朋友分享一部分,自己再花一部分,想象中的畫麵如此美滋滋。但如果是真正握在手裏的錢,那就不是美滋滋,而是錙銖必較的錙錙了。


    所以,徐子君不覺得假設自己得到了這個機會,她現在做出來的決定,就是跟她真的得到了這個機會做出來的決定是一致的。


    白雨:“我沒有覺得我背叛了他們。”


    “沒有人覺得你背叛了他們。”徐子君說,“其實你說得很對,《跳起來》沒有你,一樣可以繼續做下去,但是你得到這個機會,比你在《跳起來》可以獲得的要大得多。”


    白雨:“我也沒有想過離開《跳起來》以後,就跟你們一刀兩斷了。”


    “可是,我們之間肯定會存在競爭關係,這是沒辦法避免的。”徐子君搖搖頭,“也許過了三年,五年,一切又穩定下來了,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來往,可是,現在肯定得避嫌。”


    白雨沉默,點頭。


    她知道,徐子君說得沒錯。


    “其實,拋開這些不說,你知道嗎,白雨,我覺得你能夠去主編一個新的雜誌,挺好的。”徐子君忽然說。


    白雨一愣。


    “即使《跳起來》月銷量已經達到了四十多萬冊,除了電子版的電影雜誌,我們也不敢再開第二本紙質雜誌,已經我們心知肚明,它已經不再適應這個時代了,這個時代,大家不需要雜誌了。”


    徐子君笑了笑。


    “《跳起來》做了一個嚐試,它找到了它的受眾。我希望你主編的這本新雜誌,也能找到一批受眾。很多東西都會隨著時代的發展而式微,甚至消失,但是,也有很多東西,當我們以為慢慢被取代、消失了以後,比如曾經的廣播電台,現在又以播客的形式,重新回到了人們的生活裏。形式永遠都隻是形式,隻要你的內容是被大眾需要的,大眾就會為你的形式買單。”


    “我希望紙媒時代也許衰落了,但是,紙媒時代被大眾所需要的東西,能夠帶動紙媒這個形式,以另一種形式回歸,就像《跳起來》。”


    白雨點頭。


    “我會努力做到的。”


    -


    當陸嚴河拍完《迷霧》續集,準備殺青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了。


    夏天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天氣變得有些炎熱。


    陸嚴河這個造型,每天黑色大袍子穿在身上,基本上一天戲拍下來,全身都要濕透好幾遍。


    當他迎來殺青的時候,身上痱子都不知道捂出來多少了。


    算是陸嚴河比較辛苦的一次拍攝了。


    純純的身體上受苦的那種。


    “跟你合作拍戲很愉快。”穆肯在陸嚴河拍完最後一場戲以後,很用力地擁抱了陸嚴河一下,“希望以後我們還能繼續合作。”


    陸嚴河對穆肯眨了眨眼睛,說:“我們下一個合作的項目不是已經定了嗎?”


    穆肯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笑著說:“我是說,你繼續以演員的身份跟我合作。”


    陸嚴河恍然。


    “好吧。”


    穆肯:“你什麽時候回國?如果你不著急回中國的話,後天如真回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德國,我們在柏林買了一個房子,你還沒有去過吧?”


    “沒有。”陸嚴河搖頭,“穆肯,為什麽你不在美國這邊買房子?”


    “我是一個德國人,雖然我在好萊塢拍了好幾部戲,但我不想讓我完全地成為一個好萊塢人。”穆肯很堅持地說,“也許有一天,我在好萊塢沒有什麽機會了,我還是要回德國拍戲的。”


    “如果有一天你在好萊塢沒什麽機會了,歡迎你來中國拍戲。”陸嚴河笑著說,“隻要你的電影裏不出現真的鬼魂這種元素,其實你的電影風格,在中國也一樣會有市場的。”


    穆肯:“我記住了,真有那一天的話,我會來找你的。”


    “嗯。”陸嚴河笑著點頭。


    “《逃出絕命鎮》這部電影,爭取來中國上映。”陸嚴河說。


    “好。”穆肯點頭,“等我做完《迷霧》續集的後期,我就開始籌備這部電影。”


    “嗯。”陸嚴河點頭,“等你的消息。”


    陸嚴河給陳思琦發消息,問她這幾天有沒有時間,如果時間ok的話,就一起在柏林見,他們一起去穆肯家做客。


    陳思琦協調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欣然買了機票,準備在柏林跟陸嚴河匯合。


    機票剛買完,琳玉就來敲門了。


    “你看到新聞了嗎?”


    陳思琦一愣,有些意外,問:“什麽新聞?”


    她還不知道琳玉說的是什麽。


    琳玉說:“艾琳·華萊士有兩個代言品牌都宣布解約了。”


    “啊?”陳思琦一愣,有些意外,“艾琳?”


    她當然知道艾琳·華萊士是誰。


    “這兩個代言品牌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嗎?”


    “是她解約的事情跟嚴河有關。”琳玉表情嚴肅地說,“跟艾琳解約的兩個品牌,一個是日資背景的洗護品牌,一個是德資背景的運動用品品牌,結果,他們同一時間宣布跟艾琳·華萊士解約。”


    “這跟嚴河有什麽關係?”


    “有一家美國媒體報道了一條匿名爆料人的消息,說這兩個品牌之所以跟艾琳解約,是因為艾琳之前跟陸嚴河在劇組發生衝突的醜聞,讓他們對艾琳的形象產生了懷疑。”


    “什麽?”陳思琦滿臉震驚。


    “很奇怪,對吧?”琳玉說,“但這個消息卻被引用了很多地方,現在艾琳被代言品牌解約的事情,已經上了推特的熱門趨勢榜,關注度很大。”


    “艾琳方有作回應嗎?”


    “沒有。”琳玉搖頭,“隻是,我在網上搜了一下這兩個品牌,都搜到了一個內容差不多的關聯報道。”


    “什麽報道?”陳思琦疑惑地問。


    琳玉說:“這兩家外資品牌,實謹都有在其中持股。”


    陳思琦頓時愣住了。


    ——我給嚴河準備了一份禮物,希望他喜歡。


    這是那一天跟楊洲力吃飯聊“挖牆腳”這件事的時候,楊洲力最後跟陳思琦說的。


    陸嚴河和艾琳·華萊士發生矛盾的新聞,也正好是那個時候報道出來的。


    -


    陸嚴河也懵了。


    what?!


    艾琳的代言品牌解約跟他有什麽關係?


    開什麽玩笑?


    這真的是比國際玩笑還要國際的玩笑。


    隻是,從兩個品牌的解約事件,宣布,再到美國報道“匿名提供消息”的《紐約人》,明明是互不相關的三個主體,卻在一氣嗬成的連貫動作之下,讓每個人都清晰地反應過來一件事。


    這是有人在專門幫陸嚴河出氣。


    ——你要跟陸嚴河對著幹?那你就吃點教訓吧。


    達倫·威爾遜都驚訝地給陸嚴河打來電話,詢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陸嚴河說,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隻不過達倫·威爾遜顯然不願意相信陸嚴河所說的。


    說出去誰信呢。


    達倫·威爾遜真的很震驚,陸嚴河竟然有這樣大的能量,去驅使一家日資、一家德資兩個不同資本背景的品牌,直接選擇解除跟艾琳的代言。


    連達倫·威爾遜都這麽想了,好萊塢其他人對於這則消息是什麽樣的想法,不用問也知道了。


    陸嚴河給陳梓妍發消息,說:我這真的是被楊洲力送了一份“大禮”啊,以後估計沒有人敢在明麵上跟我意見不合了。


    陳梓妍:你和艾琳意見不合的事情並沒有蓋棺定論,現在卻弄出一個她因為跟你意見不合而被品牌解約的事情,這其實很容易讓你在好萊塢引起他人的反感啊。


    陸嚴河:是啊。


    陳梓妍:如果今年《熱帶雨季》真的要衝頒獎季的話,這件事要是被人故意做文章,發酵,對你不是一個有利的事情。


    陸嚴河:直接澄清,說這跟我無關?


    陳梓妍:這個動作肯定是要做的,但即使做了,估計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


    陸嚴河:那怎麽辦?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嗎?


    陳梓妍:暫時沒有想到,不過,也暫時別覺得這是一件壞事,雖然這會讓部分人覺得你“年輕氣盛”,可也能讓好萊塢進一步認為你很有實力,別忘了,那是一個資本主義國家,他們的本質是“有錢才是王道”,你越有實力,從骨子裏,他們其實越認可你。


    陸嚴河: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我跟艾琳之間必須要有一個反派了。


    陳梓妍:這是當然,如果她在大家心中是一個好人,那讓她受到傷害的你,就必然是一個壞人。


    陳梓妍:不過,還有一個辦法。


    陸嚴河問:什麽辦法?


    陳梓妍:讓這兩個代言品牌的發言人站出來,講清楚他們跟艾琳解約的原因是什麽,讓大家知道,這件事跟你無關。


    陸嚴河:他們怎麽會聽我們的?


    陳梓妍:楊洲力既然有能力讓這兩家品牌跟艾琳解約,當然也有能力讓他們把你擇幹淨。


    陳梓妍:我靠?這不會就是他的目的吧?


    陸嚴河:讓我們去請他幫忙?


    陳梓妍:你覺得呢?


    陸嚴河:不管我們去不去請他幫忙,在別人眼中,隻要實謹是這件事背後的推動者,他楊洲力就已經幫了我一個大忙了,幫我撐腰呢。


    陳梓妍:這人……心眼可真夠多的。


    陸嚴河:根本沒有給我們拒絕的機會。


    陳梓妍:我怎麽覺得我們的手段有點玩不過他的感覺?


    陸嚴河:沒事,玩不過的時候,就靜觀其變,動了,可能才入套了。


    陳梓妍:細思極恐,這個人真的有點可怕。


    陸嚴河:這樣一個人,如果不能敬而遠之,那他想要做我們的朋友,總比想要做我們的敵人要強。


    陳梓妍:就怕他既不是拿我們做朋友,也不是拿我們做敵人,而是拿我們當工具和踏板。


    陸嚴河:也有可能。


    陳梓妍:這樣一個人,之前怎麽一直沒有出現,那麽低調,一直讓楊洲勁那個傻帽代表楊家年輕一代在外麵招搖過市。


    陸嚴河:誰知道呢。


    -


    在飛去德國的航班上,穆肯都沒有忍住,問陸嚴河,艾琳被代言品牌解約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陸嚴河哭笑不得。


    “我真沒有這樣的本事。”陸嚴河澄清,“我要是有這樣的本事,我還混什麽好萊塢啊,《活埋》也不用找那麽久的製作公司,才找到parameter答應我的條件了。”


    穆肯若有所思地看著陸嚴河。


    “這麽說起來,你的幾個劇本,不是跟綠穀合作,就是跟parameter合作,全部都是大公司。”


    穆肯似乎猜到了什麽似的,露出更為驚訝的表情。


    陸嚴河:“……”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


    落地之後,陸嚴河和穆肯他們下了飛機,來到接機大廳。


    華如真和陳思琦兩個人站在一起,朝他們揮手。


    都是很久沒有見的人了。


    陸嚴河跟陳思琦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四目相對,眼睛裏都有星星。


    一轉頭,穆肯和華如真的嘴巴都已經直接親在了一起。


    陸嚴河和陳思琦兩個人是直到現在都很少在公開場合做一些親昵的舉動。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一眼就看懂了對方眼睛裏的意思——


    算了算了,我們回去再親親。


    -


    華如真和陳思琦來機場的時候,兩個人各開了一台車過來。


    這也方便他們這麽多人一起過去。


    華如真開車,載陸嚴河、陳思琦和穆肯三個人。


    鄒東和汪彪則開另一輛車,帶著行李。


    過去的路程有兩個小時。


    華如真問了一下劇組的情況,便提起了她在國內的投資情況。


    “中國電影市場太糟糕了,風險性之大,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感覺比好萊塢更複雜。”她說,“我去年投了兩個電影,今年都上映了,結果,虧得幾乎可以說顆粒無收。”


    陸嚴河和陳思琦對視一眼。


    陳思琦說:“國內電影市場現在確實就是這樣的現狀,幾乎沒有任何一部電影在上映前敢說自己一定賣座,不到首映當天,誰都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


    “唉。”陸嚴河也忍不住歎氣。


    陳思琦:“嚴河,你知道現在國內那些電影製作者最羨慕你什麽嗎?”


    “什麽?”陸嚴河問。


    穆肯問:“是羨慕陸的電影都很賣座嗎?”


    “不是。”陳思琦笑,“他們是在羨慕,嚴河他的電影公司,製作的電影,全部都是小成本電影。”


    “這有什麽值得羨慕的?”


    “因為這意味著在這樣的環境下,靈河製作的電影,票房再差,也可以收回成本。”陳思琦說,“這兩個月,電影隻要口碑沒有很好,哪怕你有大牌明星主演,哪怕是大ip,你也頂多賣個幾千萬的票房,以國內電影平均的製作成本,幾乎收不回成本的,可是,靈河製作的電影,成本很少有超過兩千萬的。”


    “兩千萬?是人民幣嗎?”穆肯有些疑惑地問。


    “是的。”陸嚴河點頭。


    “哇哦,你是怎麽讓成本壓到這麽低的?”穆肯問,“你的《情書》製作成本也不超過兩千萬嗎?”


    “是的。”陸嚴河點頭,“因為我這家公司剛成立不久,我希望它能夠走得穩一點,寧願少賺一點,但別賠本,所以,在寫劇本的時候,我就特別注意成本的事,一般我寫的劇本,都是不怎麽燒製作經費,場景變化也比較少,對製作要求不高的劇本。”


    穆肯想起陸嚴河給他的《逃出絕命鎮》,確實,這也是一部在製作上其實不怎麽燒錢的電影,可以用很少的經費製作出來。


    陳思琦:“再加上靈河的電影,在海外銷售渠道做得比較好。”


    穆肯點頭。


    在這一點上,穆肯的電影也是根本不愁海外發行的。


    恐怖驚悚片在全球都有固定市場,更何況是穆肯這種在這個領域名氣極大的導演。


    所以,他對這一點並不是很有觸動。


    他震驚的是靈河的電影,製作成本全都控製在三百萬美元以內,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放在好萊塢,這都是低成本裏的低成本了。


    但是,他也知道,靈河的電影,全都票房成績很好,甚至不弱於那些製作成本在好幾千萬的電影。


    穆肯:“之後我一定要到你的公司去學習一下。”


    陸嚴河沒想到穆肯對於靈河的“省錢大法”這麽感興趣。


    華如真說:“但是,雖然中國電影市場風險性這麽大,最近卻仍然有很多資本入場。”


    “你是說實謹的楊洲力嗎?”陸嚴河問。


    “楊洲力我知道。”華如真點頭,“但奇怪的是,除了楊洲力,他的弟弟楊洲勁也入場了,而且,不是以實謹的名義,而是成立了一家新的公司。”


    陸嚴河和陳思琦都一愣,露出驚訝之色。


    “你們不知道嗎?”華如真說,“這家公司的股東還有陳品河和他的老婆張悅真。”


    “陳品河?”陳思琦有些意外地聽到了這個名字。


    陸嚴河也吃驚不已。


    “陳品河竟然跟楊洲勁一起開公司了?”


    “是啊。”華如真點頭,“可能這個消息還沒有公開,你們不知道。”


    陸嚴河這一刻忽然想到了之前的一個新聞。


    在荷西電影節的“實謹之夜”,原本應該出席的楊洲勁卻被楊洲力取代,當時,原本參加了這個活動的陳品河匆匆離席。


    陳品河在當時就跟楊洲勁有聯係了嗎?


    陸嚴河當時並沒有對這條消息多想。


    因為“實謹之夜”出席的明星太多了。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在楊洲力出現以後,被報道提前離席的,就隻有陳品河一個明星。


    陸嚴河和陳思琦對視一眼。


    -


    “楊洲勁被楊家解禁了,華如真的消息沒有錯,他確實跟陳品河一起成立了一家公司,不止是他們,鬱江也是他們公司的股東之一。”


    陳梓妍在電話裏跟陸嚴河說。


    陸嚴河:“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是啊。”陳梓妍都沒忍住笑了笑,“怎麽兜兜轉轉的,不是這個人就是那個人,好像全世界就這麽幾個人了。”


    陸嚴河:“梓妍姐,我感覺我可能真的要跟楊洲力合作了。”


    陳梓妍:“咱們別衝動行事,慢慢來,不著急做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嗯。”


    陳梓妍:“陳品河和張悅真這是想要上資本的牌桌了,之前很多次機會,他不肯上,要保持自己作為藝術家的獨立性,愛惜自己的羽毛,現在卻妥協,跟楊洲勁合作了,嚴河,這是你的階段性勝利。”


    “什麽?”陸嚴河一愣。


    怎麽這就成了他階段性的勝利了?


    他覺得自己還什麽招都沒有出呢。


    陳梓妍:“你逼得他從與世無爭的藝術家姿態裏走出來了,他上了資本的牌桌,還能繼續表現得那麽淡泊名利嗎?”


    陸嚴河豁然開朗。


    原本有些焦慮、焦灼甚至是躁動的心態,就跟打開門,迎來了湖麵上的一陣清涼之風,陸嚴河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舒暢了。


    “哈哈!”他笑出了聲。


    陳梓妍:“嚴河,幹得好。”


    陸嚴河:“我還什麽都沒幹。”


    “不,你讓自己站在了一個很高的、對他產生了威脅的位置,你還抓住了時機,騙他放棄了《毀滅日》,推江軍上位,讓他急了。”陳梓妍說,“我們幹得很漂亮。”


    陸嚴河:“你總是能夠讓我覺得我很牛。”


    “因為你本來就很厲害。”陳梓妍說,“陸嚴河,你真的很了不起,無論是商永周還是陳碧舸,當他們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我就會放手,選擇離開,但是你讓我留了下來,讓我願意繼續跟你並肩戰鬥。”


    “可是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麽。”


    “你不需要知道這是為什麽,這是我的故事。”陳梓妍說,“可是你要知道,這是你的厲害,不是你,我就已經走了。”


    陸嚴河:“還好你沒走。”


    陳梓妍:“是的,所以,別怕,楊洲力也好,陳品河也好,我們就算暫時沒有能力掌握主動權,但想一想,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我們都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該焦慮的是他們,不是我們。”


    “你說得對!”陸嚴河的心被勇氣和豪情填滿。


    -


    掛了電話以後,陸嚴河的狀態完全不一樣了。


    陳思琦看著眉宇之間全然展顏舒暢的輕鬆,笑著問:“你這是聽到了什麽好消息?”


    “確實是一個好消息,但其實早就聽到了,隻是我不知道那是好消息。”陸嚴河對陳思琦挑了挑眉,這一刻,他眼裏的顧盼神飛,讓陳思琦都一下看呆了,陸嚴河不覺,隻說,“思琦,你不知道我現在這一刻有多高興。”


    陳思琦回過神來,點點頭,忽然攤開手,伸到他麵前。


    陸嚴河一愣。


    這是什麽意思?


    “那就讓我感受一下,你有多高興。”陳思琦說,示意陸嚴河把手放上來。


    陸嚴河握住陳思琦的手。


    兩個人的手掌心貼合在一起,已經無比熟悉的感覺,卻在這一刻好像成了一個連接口。


    陳思琦眼含笑意地注視著陸嚴河的眼睛。


    “嗯,我感受到了,你很高興,你掌心要比平時多一點汗,有點濕濕的,但是你的手很有力,握著我,讓我很有安全感,不用擔心手會滑出去。”


    “我感受到你血液流動的速度比平時更快,好像心跳也加快了,你不僅僅是感到高興,你還感到驕傲、自豪,你希望和我分享這一切。”


    “我還感受到,此時此刻,你稍微冷靜下來了一點,但是,在你稍微平靜下來的外表之下,有著更為廣袤、深邃的內心,那是我一直想要探究的神秘之地。”


    陳思琦盈盈地仰頭看著陸嚴河。


    “陸嚴河,我從你的手掌裏感受到了我對你的愛,好像更愛了,你感受到了嗎?”


    陸嚴河摟住了陳思琦的腰,看著陳思琦濕潤的嘴唇,低頭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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