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芙揚眉吐氣地罵道:“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扶雲卿麵色淡然平靜,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馬車與斷頭台擦肩而過,她聽見孤立無援的扶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吼叫聲。


    劊子手噴酒於斬刀之上,扶興業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後——


    人頭滾地,鮮血噴濺!


    一顆頭顱,骨碌碌滾落!


    扶老夫人瘋了似的去撿那顆頭,撲過去時,人已經驚厥過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拍手稱快!


    姑娘們激動地眼含熱淚:


    “該死的畜生!奸辱女子就該下地獄!”


    “待會兒去亂葬崗多插屍體幾刀!”


    “終於!終於等到這一天!”扶歌手捂著砰砰砰直跳的心口,激動到難以言表,“我們努力是有用的,我們反抗也是有用的。”


    扶雲卿嘴角漫開笑意,眼底光芒耀眼:“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自己,正義會遲來,但一定不會缺席,隻要我們勇於反抗,壞人就休得安寧,終有一日自食惡果。”


    ……


    為慶祝大仇得報,幾個姑娘相聚在雪梔院。


    王小晴在雪地堆起篝火,拉著扶歌烤肉吃酒。


    扶子珩杵著拐杖,在甜盈攙扶下,一步步練習走路。


    林樾舟斜躺在紅梅樹上,宛如隨性謫仙,喝酒賞月。


    院宅許久沒這樣熱鬧。


    扶雲卿樂得自在,喜歡這樣的氛圍,抱著清酒,飛身到屋頂。


    此處放眼望去,能將燈火如星的京城盡收眼底。


    少女手捧酒壇、衣袂翩然,臉頰染著微醺薄紅,笑得頗為恣意。


    “一個人喝?”青瓦之下,墨袍男人仰頭問她。


    “巧了,八皇子也在?”扶雲卿晃晃手中酒壇,泛著酒光的櫻唇瑩潤飽滿,笑容明亮,“一起喝點?”


    她是不知,她這姿態有多撩人,酒後媚態天成,美麗也萬般風情,青絲隨風飄揚,眼角眉梢熏紅……


    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祁承翊薄唇微勾,垂睫隱去眼中一絲妄動,飛身上去,與扶雲卿比肩而坐。


    扶雲卿拋了一壇酒給他:“嚐嚐?”


    祁承翊掀開蒙酒布,仰頭喝一口,胃中火燒火燎,不可思議道:“你喝的,烈酒?”


    扶雲卿輕笑,聲如銀鈴:“我與父母在邊塞之時,若夜裏冷,便會燙二兩酒暖暖身子。”


    祁承翊了然,他忘了,眼前女子不是尋常女子。


    烈酒入喉,扶雲卿眼前浮現征戰沙場時的金戈鐵馬之景:


    “娘常說人在哪裏、家就在哪裏,我在軍營之地呆得久,也多了些行伍之人的喜好。”


    “殿下沒去過沙場,應當不知道這些。”


    祁承翊勾唇一笑,沒說話。


    扶雲卿回憶中帶了絲激動,繼續道:“我十六歲那年,隨父親征戰南蚩,曾見過全天下赫赫有名的轅國冀州兵馬!聽聞那三十萬冀州兵馬,可抵百萬雄兵!”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任意一個普通士兵都是軍中精銳,能以一當十!”


    “冀州兵馬,你見過?”祁承翊劍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瞬。


    “當然。”扶雲卿心生向往,有些感慨,“隻是不知,那執掌冀州兵馬的晧王,又是個怎樣出類拔萃的豪傑。”


    “那晧王可是轅國出了名的大奸臣,人人得而誅之,你言語間竟有些欽佩?”


    “轅國離祁國千裏之遠,流言蜚語多如牛毛,世人說他大奸臣,我沒親眼所見,便不能人雲亦雲。”扶雲卿說道,“聽聞此人掌兵三十萬,權柄滔天,戰績煊赫,無人能敵……哎,羨慕。”


    祁承翊嘴角壓著一絲極淺的笑,沒說話。


    許是今夜景色別致,祁承翊也比平日多了些話。


    他問:“有朝一日,你想掌兵嗎?”


    扶雲卿眺望燈火璀璨的街巷,灌一口酒,輕笑一聲:“我想與我能,是兩回事。”


    扶雲卿目光漫不經心,可祁承翊卻在裏麵,看到了一絲男子才有的野心。


    他便知道,扶雲卿的未來,不僅限於此。


    他一向不關心旁人的生死,隻是這一次,他想看看,扶雲卿的命運會如何……


    “咚咚咚——”


    一道敲門聲打斷二人談話。


    耳房的人前來通報:“大姑娘,將軍府門口來了個叫陳雪年的書生,還有一個女刀客,說是尋您有事。”


    “知道了。”扶雲卿飛身而去。


    她腳尖穩穩落在將軍府門口,站在楚冰可二人身後:“今夜天色已晚,不知陳公子與楚姑娘,尋我何事?”


    楚冰可蹙眉道:“已是深夜,本不想叨擾,但事關陳康之父,有些緊急,不得不找你們商量。”


    “仔細說說。”祁承翊緩步走來。


    楚冰可說道:“上次陳康話說一半便被滅口,我這些日子摸查許久,才終於找到陳康之父的墳墓。我想掘墳開棺,看看陳康父親,究竟是不是當年逼我祖父偽造密謀信之人。”


    “過年之際,掘墳開棺?感覺有些刺激,我喜歡。”


    扶雲卿拋了拋掌中的桃肉幹,哈哈一笑,看向身側的祁承翊,“殿下去嗎?”


    祁承翊應了一聲:“好。”


    四人在爆竹聲聲中,摸黑去了荒山。


    正是臘月三更夜,因著明日除夕,街道開設徹夜不寐的集市。


    小販們吆喝叫賣,人人臉掛喜色,京城不少富庶人家都在放煙火。


    荒山,陳家祖墳……


    扶雲卿被新建的墓碑絆了一跤,借著山中螢光看去,上麵寫著:陳康之墓。


    “陳康的墓啊。”


    扶雲卿踹了幾腳,踩在陳康墳墓,吹燃火折子,依稀辨認道:“前麵有些年頭的墓,應當是陳康生父之墓。”


    果真墓碑寫著:陳西之墓,其子陳康……


    “是陳康父親的墓。”楚冰可確認道。


    扶雲卿扔了幾把鐵鍬給他們。


    祁承翊拿著手中鐵鍬,陷入沉默,他何時做過掘墳的勾當?


    片刻後,棺木露出土麵。


    鐵鍬卡進棺蓋,合力一撬,顯出身穿壽服的死屍。


    陳雪年駭得後退好幾步。


    楚冰可將小書生護到身後:“你怕甚?我在這裏呢。”


    那死屍渾身青紫,口鼻耳目淌著幹涸血跡,一雙死魚眼瞪著上方。


    楚冰可上前辨認,看著屍首下巴處長著的唇窩痣,攥緊拳頭,眼底恨得猩紅:


    “他就是逼我祖父偽造密信、又化身土匪,滅我楚家滿門的黑衣刺客!”


    陳雪年小心翼翼探頭去看,被嚇得跌坐在地。


    祁承翊下意識護著扶雲卿,剛要抬袖將她擋在身後,扶雲卿跳進黑棺內,小心謹慎地抽出絲絹纏在手上,去扒死者眼口鼻……


    祁承翊皺眉:“你不怕?”


    “我隨母親學過醫毒之術,隻可惜我擅毒、不擅醫,陳西死相異常,絕非正常死亡,他是被陳禦史毒殺滅口。”


    “為何他是被陳禦史滅口?”楚冰可不解。


    “陳禦史能射殺陳康,為何不會毒殺陳西?”扶雲卿感慨道,“果真是兔死走狗烹,事關此案的所有人,偽造密信的楚家、滅口楚家的陳康父子,全被滅口。”


    “瑜妃父女狠辣絕情、令人歎服。”


    陳雪年看向棺材裏微微凸起的地方,好奇地伸腳踩了踩:“這是什麽?”


    “不要碰!”扶雲卿與祁承翊齊齊喊道!


    陳雪年撓了撓頭,呀了一聲:“這凸起之處,竟還能踩平。”


    下刻!


    林間數不勝數的暗箭襲來!


    棺材騰的一聲,猛然下墜!


    尚在棺材內驗屍的扶雲卿避之不及,和陳雪年、那具屍體一起瞬間墜落!


    眼見機關即將合上,祁承翊跳進棺材。


    三人一屍,和棺材一起下墜數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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