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岐山。


    陸壓、廣成子、薑子牙三人正在周王宮中等待姬昌占卜。


    劫氣裹挾著紊亂成一團亂麻的天機,使任何推演未來的天道手段都無法動用。


    他們現在隻能依靠姬昌了,推演釘頭七箭書能不能殺掉子藥。


    殺掉大祝的後果,他們都很清楚,殷商王族將會無視任何國力的損耗,用盡畢生力量為大祝複仇。


    但隻要子藥身死,西岐這邊有姬昌的推演,隻需挺過最開始的戰鬥,後麵便可慢慢好起來。


    幾人緊張地盯著姬昌,特別是薑子牙。


    殷商的第一次西征,便徹底在汜水關外站穩了腳跟。


    西岐是耗不過一個占據九州最富庶區域的強大帝國的。


    殷商軍隊已經將戰場推進至西岐的勢力範圍,挺過了最艱難的攻城戰。


    那麽下一次戰爭,便是決定生死存亡的最後一戰。


    西岐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否則一旦正麵決戰爆發,子藥又下令全線總攻玩陽謀的話,姬昌的任何推演都起不了作用。


    若是能用釘頭七箭書殺掉子藥,薑子牙會立刻率兵繞過正麵戰場,從西南方向攻打青龍關,進而分擔前線戰場的壓力。


    迫使殷商軍隊,不得不繼續分兵南方,而不是隻讓一名金仙先祖帶十五萬將士,便能堵住西岐的出路。


    來自火雲洞的龜殼不斷閃爍,裏麵的金錢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姬昌麵色凝重,不斷搖晃著金錢,心中對子藥的恨意已經達到了頂點。


    他最疼愛的兒子,從小帶在身邊培養的大兒子,已經瘋了。


    當然,姬考隻有看到姬昌時才會瘋,和其他人相處起來非常正常,處理政事也是得心應手。


    不過隻要別人提到姬昌這個名字,或者姬考親眼看見,他會立刻回憶起被父親生吃無數次的場景,然後大病不起,甚至輕生過幾次。


    沒有任何方外之人能抹去他神識上的烙印,修為不高的,甚至還會被贔風消融成血泥。


    新仇舊恨,姬昌恨不得把子藥剁碎,做成肉餅,狠狠咽進肚子裏。


    但由於先天八卦算不出子藥的下落,姬昌準備將自己的畢生所學,以及創造出的後天八卦來測算此事。


    隻要子藥被釘頭七箭書殺了,萬事可期!


    陸壓神色冰冷,他還沒有入封神榜,來此,隻不過是為了報奪寶之仇。


    紫霄宮中聽道三千年,孔宣的境界已經遠超他人,唯有同樣獲得最前方蒲團的叔叔和冥河老祖才知道孔宣究竟有多強。


    陸壓來之前,問過太一釘頭七箭書能不能殺掉孔宣。


    而太一的回答是:


    “蚍蜉撼樹。”


    釘頭七箭書殺不了孔宣,甚至可以說,草人上剛寫下孔宣的名字,他便會立刻感應到詛咒的位置。


    更何況就算寫上去了,找誰來拜呢?


    使用釘頭七箭書,損耗的是自身的福德命數。


    想拜死孔宣這種離混元道果隻差一線,還在紫霄宮印證了自己大道的準聖。


    隻有讓同樣等級的準聖來和他同歸於盡。


    殺不了孔宣,陸壓便決定對能讓孔宣獲得第一的殷商大祝出手。


    他當然不可能自己下咒,若是拜死人道大祝,天雷會劈得他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隻有一個辦法,讓西岐的凡人,用命去填。


    如此,才不會遭到人道的反撲。


    “嘩啦啦——”


    姬昌已經滿頭大汗,額頭青筋暴起,為了占卜子藥會不會死,他甚至獻出了十年的壽命。


    子藥要是不死,別說十年,一年他都未必能挺過去。


    隨著不斷專注,姬昌突然大吐一口鮮血。


    臉色蒼白,占卜金錢被他拋在地上。


    他臉色蒼白,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立刻拿起一旁的紙筆,開始解卦。


    片刻後,他的表情激動不已,興奮道:


    “大過卦!子藥會死!”


    他指著紙上的卦象高興道:


    “卦氣閉塞不通,子藥生機盡失!”


    眾人麵麵相覷,便是廣成子也沒想到居然這麽輕鬆就能殺死連聖人都拿著束手無策的子藥。


    他看了看卦象,發現卦象竟然像個棺槨,當真是明明白白的死象!


    薑子牙長舒一口氣,他在前線領兵,自然知道殷商的攻勢到底有多猛。


    陰謀詭計會被子藥識破,無論自身兵法怎樣,都避免不了和殷商軍隊正麵死戰。


    西岐根本扛不住這種硬碰硬的戰爭。


    姬昌瘋魔般狂笑不已,大仇即將得報,他徹底失態。


    可惜,若是再給他五年的時間完善推演之術,他便能發現,卦象的意思是,子藥已經死了,而不是會死。


    並且,就算他知道白藥的真名,也推算不了絲毫。


    因為白藥的未來已經全部消失,就算是走過的二十年,也因為他此刻做的事在不斷發生改變。


    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得到了錯誤的結果。


    而這個錯誤的結果,會讓西岐滿盤皆輸。


    “陸道長,您可願當我大周國師?!”


    姬昌對陸壓長躬不起,打心底感謝這位仙人能夠挽救當前局勢。


    往遠點說,釘頭七箭書能讓西岐入主中原!


    陸壓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喜歡拱火的人,哪會願意直接摻和人間戰事,他下凡就是為了報複孔宣和子藥而已。


    並且,他現在也不是無依無靠,叔叔複活了,必須要抱緊叔叔的大腿。


    連廣成子邀請他入封神榜,他都說得回去問一問叔叔的意見。


    “天子不必客氣,殷商不遵天命,我輩修士,自當出手還天下清明。”


    對姬昌說完,陸壓又對廣成子拱手道:


    “道友所說一事,容我回去稟告叔叔再做決定。”


    廣成子打了個稽首笑道:


    “道友慢走。”


    他的目標其實不是陸壓,而是陸壓背後的東皇太一。


    手持先天至寶混沌鍾,天生立於不敗之地,並且同樣獲得前三個蒲團。


    若是此等強者加入,廣成子的安全感會多很多。


    陸壓走後,他忙拿出一粒仙丹,喂給一旁因強行推算導致神魂受傷的姬昌。


    服下丹藥後,姬昌的氣色好了許多,他立刻派人,前往一個隱秘的地方,搭建供奉草人的祭台。


    …


    終南山,玉柱洞。


    “大祝不必如此客氣!”


    雲中子和白藥互相推搡著。


    白藥裝作生氣道:


    “道長做的都是利於人族的好事!這點謝禮算得了什麽!”


    他手裏拿著一顆五色珠子,裏麵是堆成山脈的煉器材料,還有不少孔宣從遠古保存到現在的珍貴資源。


    珠子沒有設下屏障,雲中子都不用神識探查,就知道裏麵的東西有多貴重。


    誰敢信啊,裏麵居然還有祖龍的真血!


    據孔宣所說,他小的時候長得有點慢,元鳳又碰巧和祖龍產生爭執,便趁機打了一架,順便撕下了一塊祖龍的血肉,給他當補品。


    孔宣吃不下,又怕被元鳳揍,便悄悄提取了血肉裏麵的真血,保存到現在。


    所以,這不僅是珍貴的遠古資源。


    還是元鳳沉甸甸的母愛啊!


    孔宣背對著兩人,對著星空唉聲歎氣。


    但付出,不是沒有回報。


    除了送陣法材料,還送煉器材料的原因,是為了和雲中子結下因果。


    按照白藥對他說的,雲中子是有天道大福德之人,而他也是天道修行者,能與雲中子結下一份善緣,想必大道會好走許多。


    “既然這樣,貧道也不矯情了。”


    雲中子很眼饞那團祖龍真血,這東西可是天地間獨一份,再想得到,隻有去歸墟了。


    他不再推脫,收起了那枚五色珠子,對白藥笑道:


    “大祝放心,貧道定然盡心盡力布置陣法,不過大祝也要盡早打下西岐才是。”


    白藥頷首道:


    “最晚明年開春,道長便可在西岐布置陣法了。”


    看了看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時溪,白藥裝作驚訝道:


    “小道長果真是天縱奇才,這才多久沒見,離天仙境隻差一步之遙了。”


    雲中子看向時溪,眼中全是滿意道:


    “是啊,這輩子能收下他,貧道死也瞑目了。”


    白藥聽出雲中子話裏有其它意思,但也沒有頭緒推算出來,便笑道:


    “道長福緣深厚,又長生久視,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兩人寒暄幾句,白藥和孔宣告辭。


    兩人沒有回朝歌,而是往楠木山的方向飛行。


    因為紫霄宮的事,銀燭枝已經被截教弟子們知曉了。


    趙公明離開紫霄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楠木山給銀燭枝賠禮。


    他曾經用定海神珠嚇唬過小鹿,在戰場空間看到一模一樣的小鹿出現後,他當時就被嚇壞了。


    誰能想到,一個連人仙境都不是鹿妖,居然能無視道祖的規則幫助孔宣奪得了第一?


    趙公明把這件事告訴了三霄,而在銀燭枝附近擔任山神的截教弟子,在知道戰場空間發生的事後,便將這件事告訴了所有人。


    一時間,楠木山訪客絡繹不絕。


    沒人把銀燭枝當成普通的鹿妖看。


    就像他們不會把白藥當成天仙一樣。


    故事版本已經從孔宣能夠使用人道術法,變成了銀燭枝從人間直接進入戰場空間,用眼淚來嘲諷洪荒頂尖的強者們了。


    金燭枝是白藥慈悲心在人道深層領域之中的顯化,銀燭枝則是慈悲心的來源。


    白藥知道金燭枝的身份後,其實可以收回自己的慈悲心。


    但為了行事不被所謂的慈悲心左右,他還是放養了金燭枝,將其寄存在人道那裏。


    對於銀燭枝,他還是非常上心的。


    不過由於前段時間抑鬱了,他沒時間去找小鹿,後來忙著祭祀月神,便一直往後拖。


    白藥化風在空中遊蕩,並呼喚日神的力量。


    風火結合,宛如夜空中的火焰流星。


    孔宣有些驚訝,心想大祝不僅能變成純粹的風,還能變成純粹的火了。


    人道秘法當真是不可思議。


    修行無數年,他現在對人道秘法極其推崇。


    戰場空間的畫麵已傳遍洪荒,他第一次看到鹿妖帶著他無視任何手段後,才明白大祝口中的“耍無賴”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他放慢速度跟著火焰流星,若不是火焰,他也感知不到白藥的氣息。


    白藥同時感悟著風與火,不過由於日神的力量得到沒多久,他這團火焰的溫度,便是凡人用手觸摸都不會被燒傷。


    太陽的溫柔,是能夠讓人感受到溫暖,滋養萬物生機。


    所以比起毀滅,第一步的溫柔是最困難的。


    不僅要控製好溫度,還得學會釋放能滋養生機的日光。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楠木山。


    此時此刻,銀燭枝正疲憊的關上山神廟的門,心想還是請一個廟祝好了。


    每天,每天都有人來拜訪她,修為最次的都是太乙金仙。


    說是什麽截教弟子,拿出手的禮物不是靈寶就是仙丹。


    銀燭枝累了,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不認識什麽截教。


    最開始,隻是隔壁新來的天仙水神客氣了許多。


    後來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那些氣息嚇人的強者一個接一個的上門拜訪,但又和她保持著距離,生怕離她近了。


    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她垂頭喪氣地用樹枝輕點空氣,隨後廟宇內的一切都消失,變成了她為自己精心打造的房間。


    溪水湍湍,花香四溢,柔軟的闊葉鋪在茂密的樹枝上。


    那是她的床,非常寬。


    銀燭枝生無可戀地解除下半身的人腿,變出四隻可愛的小蹄子,一蹦便蹦到了床上。


    境界大進,她完全可以保持人形。


    但她覺得這樣非常舒服。


    雪白的短尾微微搖晃,她打了個哈欠,眼皮越來越沉。


    忽然,她瞪大眼睛,視線中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白藥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目光柔和,對銀燭枝笑道:


    “路過來看看你。”


    銀燭枝嚇得頭皮發麻,連忙從床上跳下來,跪在地上行禮:


    “叩見大祝……”


    她對眼前的白衣青年,感激與恐懼同在。


    白藥上前親手扶起她,說道:


    “你以後不用跪我。”


    銀燭枝頓時雙目含淚,嚶嚶道:


    “大祝……你不要我做山神了嗎?”


    白藥理解不了她的腦回路,愣了一下道:


    “怎麽可能,伱是我最看重的山神。”


    銀燭枝以為自己又要開始無依無靠沒有編製的生活了,聽到白藥這麽一說,又發覺白藥話裏的親近,便鬆了口氣。


    她沒有起身,反而對兩人都磕了個頭道:


    “多謝大祝和恩人,沒有你們,燭枝永遠也過不上這麽好的日子。”


    孔宣本來就是個看臉的,當初也是覺得小鹿長得可愛,才幫助她提升血脈,擺擺手道:


    “不是什麽難事。”


    氣氛寧靜,銀燭枝不是金燭枝,沒有那麽活潑好動,一時間三人也沒什麽話題。


    隻是白藥不知發現了什麽,緊盯著銀燭枝,問道:


    “最近除了人道正神,還有誰來拜訪過你?”


    銀燭枝連忙回憶。


    片刻後,她豎著食指道:


    “有的有的!一個有著蓮花香味的光頭經常來!一聽他說話我就頭暈!”


    白藥的眼神瞬間冰冷,緩緩站起身,輕道:


    “難怪有邪法的餘音。”


    大乘佛法由小乘演變而來,但人道跳過了演變的過程,直接給了大乘。


    身為大乘佛教的佛,白藥是大乘佛法的源頭。


    雖然不能像喬摩悉那樣去理解、弘揚大乘佛法。


    但他對與大乘相對的小乘佛法,特別敏感。


    所以他能聽見銀燭枝的腦海裏,有小乘佛法的餘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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