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火燒祥雲。


    姬發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營帳中。


    一身梟騎專屬的鎧甲布滿刀痕,長槍上全是烏黑的血跡。


    他倒在地上簡單鋪設的被褥上,用箭筒當作枕頭,倒頭就睡。


    用箭筒,是因為能夠聽到地麵的震動,若是敵軍襲營,能夠第一時間醒來。


    這是西征的第二個月了,慘烈的戰爭考驗著每一個人的心理素質。


    西岐軍隊占據天險,每一場戰鬥都是強攻。


    兩邊都有人會推演,任何計謀到最後都會變成正麵決戰。


    就算是雙方斥候在野外遭遇,不到一會兒,都會變成大軍團的正麵廝殺。


    好在大商軍隊的野戰能力極強,目前的作戰方針,是引誘敵人野戰,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


    姬發剛從戰場上下來,這個營帳隻有他和蘇全忠住,因為軍中將士都不想跟他扯上半點關係。


    因為他先是逆賊之子,才是大祝之子。


    他在西岐長大,所有人都懷疑他知道西岐擴張領土的事。


    大祝也沒有站出來為他洗清嫌疑,不過也沒將他當作反賊。


    姬發確實不知內情,他是作為一個公子哥長大的,雖有大將軍南宮適教他習武,但他根本插手不了軍政之事。


    父親的子嗣太多,有側房所生,也有收來的義子。


    他是正室所生,所以才是二公子。


    腦海中思緒萬千,濃濃的疲憊令他緩緩閉上眼。


    這時,喂完馬的蘇全忠掀開營帳走了進來。


    兩人現在沒有軍中職位,但因為梟騎的身份,食物的檔次要比其他士卒高上不少。


    梟騎是全國最精銳的重騎兵,裝備最好,馬匹最壯,西岐軍隊根本擋不住他們鑿陣。


    “吃點東西吧。”


    蘇全忠將幾塊幹餅和肉幹燉的肉湯放在姬發的腦袋邊,又從兜裏掏出幾個後方送來的水果。


    肉很多,餅也厚實。


    聞到香味,姬發強忍著困意坐了起來,便是心情再低落,也得吃飯,在戰場上沒力氣,是會死的。


    兩人體內的先天源炁,令他們在戰場上大殺四方,感官比原來敏銳了許多,體力也是。


    隻不過姬發為了立戰功,根本沒有停歇過。


    便是梟騎沒有任務,他都會跑去當士卒。


    聞仲默許了他的行為,但沒有關照他半點。


    狼吞虎咽吃完後,他長舒一口氣,盡力對蘇全忠露出一個笑容:


    “今天差點被一箭射穿腦袋。”


    他側頭,給蘇全忠看了看左邊腦袋上的箭痕。


    蘇全忠瞥了一眼,樂嗬嗬道:


    “算你命大。”


    姬發拍了拍吃飽的肚子,翻身躺下,背對著蘇全忠輕道:


    “睡了。”


    倦意如潮水般不斷襲來,才躺下,他就睡著了。


    一股微弱的神識,也趁此進入了他的夢鄉。


    姬發眼前的黑暗漸漸散去,等到視線清晰,他發現自己在熟悉的西伯侯府。


    “發兒?”


    熟悉的聲音傳來,他轉身一看,原來是母親太姒。


    “今天練完武了嗎?”


    太姒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慈愛。


    看到母親的那一刹那,姬發忘掉了現實中的一切,露出純真的笑容,點頭道:


    “嗯!練完了!”


    太姒上下打量著他,微微歎氣道:


    “最近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聽到母親這麽一說,他忽然感覺到肚子很餓。


    太姒看到他的表情,便笑道:


    “你父親和大哥今天都在府裏,午飯可以和他們一起吃。”


    姬發不敢相信地問道:


    “真的嗎?”


    父親和大哥忙於政事,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和他們吃上飯。


    姬發能和父親長時間相處的日子,就是朝貢。


    太姒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笑道:


    “快去洗洗,一身都是汗。”


    姬發高興極了,“孩兒這就去!”


    衝了個冷水澡後,他換了身衣服,離開了自己的院子。


    來到膳廳,姬昌和姬考已經坐在飯桌上等他了。


    姬發正要行禮,卻被姬昌抬手製止:


    “吾兒快坐,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


    姬發愣了一下,但還是坐在了飯桌上。


    侍者端來佳肴,姬考夾了塊肉放進姬發的碗裏,說道:


    “二弟近來瘦了許多,要多吃點才是。”


    姬昌也為他盛了一碗湯,笑道:


    “這是為父親自燉的,吾兒嚐嚐。”


    “多謝父親,多謝大哥。”


    姬發受寵若驚,坐得腰背挺直,心想今天是什麽日子,父親和大哥對自己居然這麽好。


    他沒有先吃,反而起身給兩人都盛了一碗湯,恭敬道:


    “父親和大哥忙於公務,勞心竭力,應該先吃。”


    姬昌和姬考相視一眼,在對方眼中都看到了複雜。


    三人吃完飯後,姬昌又命人端來茶點。


    姬發以為他們要商談政事,自覺起身離開,卻被姬昌叫下。


    “吾兒為何要走?”


    姬發滿腦子疑惑,問道:


    “父親和大哥不談公務嗎?”


    姬昌撫須而笑,道:


    “你長大了,有些事伱也可以參與了。”


    此話一出,姬發頓時感到巨大的違和感。


    他沒有抬頭,眉頭緊蹙,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再次坐下後,姬昌先是說了些他聽不懂的公務,然後看向他,輕聲道:


    “吾兒覺得為父把西岐治理得如何?”


    姬發有些局促,硬著頭皮回答道:


    “父親勤政愛民,西岐風調雨順,人人安居樂業。”


    姬昌頷首,又道:


    “那你覺得中原被治理得如何?”


    姬發脫口而出道:


    “有大祝在,天下妖邪不敢放肆,大商國泰民安,便是方外仙人也得聽大祝之令行雲布雨、護佑大商子民。”


    氣氛忽然沉默。


    良久,姬昌才出聲道:


    “當年,子藥來過西岐……”


    “父親,要稱大祝才是。”姬發嚴肅道:“那是大祝曾經的姓名,連大王都不能直呼大祝的名字。”


    姬昌頓住,又沉默了片刻,說道:


    “當年,大祝來過西岐……”


    隨後,他將子藥血洗西岐的事,全部告知了姬發。


    姬發聽完,慶幸地開口道:


    “供奉異神是誅九族的死罪,大祝居然為我們留了血脈……”


    姬昌和姬考同時歎了口氣。


    被洗腦得太嚴重了。


    姬考不再偽裝,語重心長地對姬發說道:


    “弟弟,回西岐吧。”


    姬發徹底愣住,他迷茫地盯著大哥,隨後被掩蓋住的記憶浮上心頭。


    西岐造反,他跟隨西征隊伍出發,剛才太累,吃完東西後睡著了。


    “這裏……是夢?”


    姬發的氣勢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變化,從一個不諳世事的西岐貴公子,變成了被戰爭洗禮後的軍人。


    他猛地起身,後退數步,死死盯著姬昌一言不發。


    姬昌歎聲道:


    “發兒,回來吧。”


    姬考站起身,認真道:“弟弟,隻要你回來,你便是周室的繼承人。”


    “胡說八道!”姬發眼眶通紅,怒喝道:“我常伴大祝左右!怎能與反賊共伍?!”


    姬考上前拉住用力他的手,“你背負天命!將會是全天下的王!”


    “閉嘴!”


    姬發一把甩開姬考,雙目含淚,看向姬昌咬牙切齒道:


    “為何造反?!”


    姬昌依然坐在位置上,搖了搖頭,輕聲道:


    “這世間萬物都由上天孕育,殷商不尊天命,為了不讓天下百姓受到天的懲罰,西岐自當奉天伐商。”


    “狗屁不通!”


    姬發再也沒有對親生父親的尊重,一字一句道:


    “大祝蘇醒後,叛賊伏誅,異神逃竄,更是敕封人道正神保佑大商風調雨順,這也要受到天的懲罰嗎?”


    “姬發!”姬考怒斥道:“你被功名利祿迷花了眼!認賊作父!現在還跟著殷商軍隊屠戮西岐將士!不忠不孝!大逆不道!”


    “不忠不孝的是你們!”


    姬發眉眼間暴怒不已,他在軍營裏度日如年,人人都知道他是反賊的兒子,除了蘇全忠,沒人會和他多說半句話。


    便是擔任斥候時,所有人都知道任務,隻有他不知道,怕他泄露出去。


    “唉……”


    姬昌歎了口氣,終於與自己的兒子對視,輕道:


    “想想你的母親。”


    姬發聽到母親,嘴唇微微顫抖。


    這時,不知從哪兒出現的太姒走到他麵前,雙目含淚道:


    “兒啊,你好狠的心,去了殷商後就忘記母親了……”


    “不是的……母親……”姬發看到太姒哭泣的那一刹那,心碎不已,踉蹌著後退,捂著腦袋,表情痛苦不已。


    “回家吧。”


    “回家吧。”


    “回家吧。”


    西岐三人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宛如魔音般貫入姬發的耳內。


    姬發的思維被入侵,他的表情不斷掙紮,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這是某種秘法,能夠迷惑人的心智。


    姬昌緊盯著姬發,他在闡教弟子的幫助下學會了這一門秘法。


    由於子藥針對修行者的手段太多,闡教弟子根本不敢讓他踏入仙路。


    姬昌不是想要姬發回來,而是想讓姬發做內應,通過夢境匯報殷商軍隊的動向。


    因為他通過推演布置的一切計劃,都被子藥識破。


    數座重要城池被圍困,想救援就必須和殷商軍隊野戰。


    野戰十場輸七場,能贏還是靠薑子牙率領的軍隊。


    姬發在西岐長大熟悉地形,如果能有他做內應,便能時刻了解聞仲率領的這支軍隊的動向了。


    隻要能遏製殷商的攻勢,隨著時間的推移,殷商的補給壓力會變得很大。


    魔音響徹,姬發發出痛苦的嚎叫。


    他拚了命的不斷抵抗著魔音侵蝕,咬牙切齒盯著姬昌,怒喝道:


    “亂臣賊子!你不配做我的父親!”


    神奇的一幕發生。


    隻見他上半身的衣服被火焰燒盡,胸口處,一隻活靈活現的玄鳥振翅啼鳴!


    “唳!”


    威嚴的聲音將姬發從夢境中激醒。


    他猛地從地上坐起來,渾身冒出冷汗,不斷喘著粗氣。


    解開甲胄一看,一隻仿佛繡在身上的玄鳥正在迅速消失。


    透過營帳的縫隙,可以看到時間已至深夜,一旁的蘇全忠打著呼嚕睡得很熟。


    姬發按著胸口愣了許久。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天在朝歌,大祝用風把他掀翻,擊中的正是這個位置。


    …


    汜水關。


    正在打坐的白藥睜開眼,低頭一看,祭祀服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黑點不斷變大,最後展現了它的真容——玄鳥。


    看到玄鳥的爪子上抓著個身穿華服的人影,白藥笑道:


    “猜到你們要動姬發了。”


    他閉上眼,進入意識深處。


    隨後,他利用棋盤創造出一個夢境。


    鳥語花香中,縮小版的玄鳥用爪子踩著姬考,興奮地向白藥鳴叫,似在邀功。


    “凡人便能用神識入侵他人的夢境,看來你們的手段還挺多。”


    白藥心意微動,一張大座出現在身後。


    他坐上去後,饒有興致地打量姬考,可惜道:


    “要是抓到的是姬昌就好了。”


    姬考正在掙紮,聽到聲音,抬頭一看,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大……大祝!”


    白藥笑道:


    “若我沒留後手,想必姬發已經被你們洗腦了。”


    “對待至親之人,居然也下得了這種手。”


    姬考眼中出現濃濃的恐懼,他慢了一步沒收回神識,便被姬發胸口衝出來的玄鳥抓住了。


    由於對大祝的懼怕,他下意識地喊了句:


    “大祝恕罪!”


    白藥愣了一下,奇怪道:


    “恕罪?你不是都造反了嗎?”


    他凝視著無比慌亂的姬考,沉吟片刻,問道:


    “為何造反?”


    玄鳥在白藥的授意下飛走。


    姬考自覺地跪在地上,眉眼間掙紮片刻,回答道:


    “奉天……”


    “嗤——”


    白藥叩指,姬考的一隻手臂被無形的刀刃砍斷,鮮血直流。


    這是他的夢境,心想事成。


    姬考疼得滿地打滾,鮮血淋漓。


    隨後,白藥為他恢複了傷勢,再次問道:


    “為何造反?”


    姬考不是傻子,渾身顫抖,回答道:


    “報仇雪恨……”


    “沒錯,”白藥頷首笑道:“我把你們的曾祖輩殺得血流成河,這才是你們造反的理由,至於天?那是你們自己甘願低天一等。”


    見姬考閉口不言,他眼神冰冷,問道:


    “聽說姬昌子嗣眾多,所有兒子都願意造反嗎?”


    “……”


    姬考還是沒有開口。


    “看來是鐵了心要造反了,既然如此……”


    白藥說著,手一揮,夢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姬考陷入黑暗,並且他瞬間便忘記了自己現在隻是神識這件事。


    他茫然的起身,在黑暗中不斷摸索。


    忽然,一道熟悉且陰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吾兒……為父餓啊……”


    四周詭異地出現了一圈蠟燭。


    隻見腰背佝僂的姬昌從後麵緩緩走來。


    “父親?”姬考上前攙扶姬昌,問道:“這是何處?”


    “為父餓啊……”


    瞳孔渾濁的姬昌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姬考,重複道:


    “為父餓啊。”


    姬考瞳孔緊縮,還未反應過來,姬昌便張開嘴,用焦黃的牙齒惡狠狠地扯下了他脖子上的一塊血肉!


    “餓啊!”


    姬昌雙手迸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新鮮的血液似乎激發了他的凶性。


    他麵目猙獰地把姬考按在地上,發了瘋似的啃食著他的血肉!


    “父親!是孩兒啊!”


    姬考慘叫不已,想逃卻根本掙脫不了!


    姬昌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將自己的兒子開膛破肚,吞食內髒。


    姬考的聲音逐漸微弱,眼神黯淡,感受著自己的生機流逝。


    下一刻,他再度出現在黑暗中,身上沒有半點傷勢,周圍燃著一圈蠟燭。


    他咽了口唾沫,感到無比地詭異。


    沒多久,身後又一次響起姬昌的聲音:


    “為父餓啊……”


    姬考顫抖著轉身,剛好對上惡鬼般的姬昌。


    “父……父親。”


    “餓啊!”


    姬昌撲向他,一口便咬掉了他的耳朵。


    等到他再一次死亡後,回到了最初的黑暗。


    這次他想也沒想,拔腿就跑,心髒因恐懼而劇烈跳動。


    但姬昌很快就追上了他,重演了生吃兒子的一幕。


    然後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姬考陷入了一個輪回。


    而黑暗外,白藥麵無表情,想看看這位翩翩公子什麽時候會崩潰。


    忽然,他轉身看向後方。


    一個渾身籠罩在鬥篷裏的人,伴隨著空氣的扭曲現身。


    “叮鈴”


    發現有人入侵夢境,他立刻呼喚了扶搖。


    風神亭亭玉立,風姿綽約,凝視著不請自來之人。


    鬥篷裏的人察覺到扶搖後,心中警鈴瘋狂作響。


    但還是強忍著逃跑的衝動,欠身行禮道:


    “敖廷冒昧來訪,還望大祝恕罪。”


    他掀開鬥篷,露出真容,相貌俊朗頭角崢嶸,細密的藍色鱗片點綴著額頭。


    白藥神色冷峻,打量了他一下後,說道:


    “你可知上一個入侵我夢境的,大羅道果都沒了。”


    敖廷一舉一動十分恭敬,再次欠身道:


    “身處歸墟無法離開,否則小龍定然會攜禮登門拜訪。”


    “歸墟?”白藥聽見這兩個字,便得知了敖廷的來意,“龍族?為了祖龍來的?”


    敖廷抬頭笑道:


    “正是。”


    他看了看白藥身後的黑暗中被啃食的姬考,繼續說道:


    “元鳳再現世間,天道卻沒有將她鎖回不死火山,大祝若能幫助祖龍擺脫歸墟的束縛,龍族願從此聽令於大祝。”


    白藥聞言,搖了搖頭,說道:


    “我沒有那個能力。”


    敖廷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可是因為敖廣?”


    “大祝放心,我已派麾下強者將四海龍族全部囚禁,大祝一聲令下,我立刻處死他們,屍首送往朝歌!”


    “不必。”


    白藥拒絕了這個提議,因為他確實沒有將祖龍從歸墟裏拯救出來的本事。


    他甚至不會去想元鳳為什麽能夠從不死火山出來,因為那會令他想起天大的因果。


    說不定某天他就去填不死火山了。


    更何況就算有這個能力,他現在也不會答應。


    由於刻骨的仇恨,元鳳和孔宣見到龍族恨不得直接失去理智。


    把祖龍救出來,豈不是又要打起來?


    敖廷見白藥拒絕,思索片刻,又道:


    “若大祝擔憂元鳳之事,我可代表祖龍承諾,擺脫歸墟後,絕不招惹元鳳,祖龍還會當著整個洪荒的麵,承認當年戰敗於元鳳,不是她的對手。”


    “並且龍族可以用血脈立誓站在大商的這一邊,完全聽命於您,西方教也好,闡教也罷,龍族不滅,大商不滅。”


    “隻要大祝答應,龍族明日便幫大祝滅了西岐,業力全由我龍族承擔。”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白藥,說道:


    “現在的歸墟龍族,共有準聖三位,大羅金仙十位,而且血脈精純,遠不是四海龍族這種雜龍可比。”


    “隻要大祝幫忙,龍族任憑大祝調遣,您讓我們殺誰,我們便殺誰。”


    老實說,白藥真的想答應了。


    而且他沒想到的是,龍族的底蘊居然這麽強。


    鳳族到了現在和一盤散沙沒有區別,按照孔宣的意思,除了他還惦記著元鳳外,其它的要麽依附大教,要麽跑去當吉祥物了。


    敖廷不願放過這個機會,抬手顯化出一本極具蒼茫氣息的書籍,說道:


    “這是給大祝的見麵禮,能夠引動混沌能量淬煉肉身,屆時祖龍出世,您接受他的龍血傳承後,便可擁有先天混沌之軀,成為下一任龍族之主,您要是急,祖龍也可以當場退位。”


    “我可對天地人三道立誓,絕不會欺瞞、傷害、背叛大祝,或者您可以隨便找一片海,我設法將歸墟的畫麵投射至海麵,誓言由祖龍來立。”


    白藥深吸一口氣,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顫抖。


    有點誘人。


    大祝是位置,就算擁有了混沌之軀不算人了,依然是大祝。


    就像女媧的至尊位置一樣。


    而人族的修行體係,他完全可以不去修煉。


    因為他要的是“帝”位,隻需創造出修行體係就行。


    要是掌握了龍族真正的力量,擁有兩尊遠古霸主的戰力,大商永恒不是開玩笑。


    至於元鳳和祖龍打起來?


    讓祖龍立誓向元鳳低頭就行。


    龍族的誠意很足,為了擺脫歸墟,看起來可以去做任何事。


    但……他沒能力啊。


    白藥閉上眼,輕聲道:


    “元鳳是自己涅槃的,與我無關,孔宣也隻起到將她從不死火山帶出來的作用。”


    敖廷聞言,神色無比失落,歎了口氣收起了那本功法。


    “天道不公啊,明明一起造的殺孽,她還能出來了。”


    “還有那孔宣,與元鳳牽扯那麽大,居然半點因果都不用沾,我龍族卻要用命去填海眼……”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精神氣,對白藥拱了拱手:


    “那敖廷便告辭了。”


    “等等。”白藥忽然叫住了他。


    敖廷神色一喜,問道:


    “大祝可以幫忙?”


    白藥微微搖頭,說道:


    “現在做不到,或許二十年後有方法。”


    “二十年!”


    敖廷欣喜若狂,二十年算什麽,眨個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他快步上前,激動地握著白藥的手,不斷晃動道:


    “那便拜托大祝了,重新介紹一下,小龍叫敖廷,龍族三長老,很久沒和外人說話有些失態,還望大祝海涵!”


    白藥連連點頭,嘴上不停說著放心,給龍族畫了一個大大的餅。


    他二十年後會證得人道之實,成為超脫之帝,但前提是二十年內能不死。


    畢竟他的過去未來消失前,他在金燭枝的帶領下,已經走了二十年的時光。


    這二十年仍在天道之下,能走完,全靠金燭枝帶路。


    二十年後,就神功大成了。


    何為超脫?


    不受到任何約束,得到真正的大逍遙大自在。


    人道束縛他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人道根本沒有規則,它臨摹來的所有規則全都要靠白藥去證。


    那時候救個龍族就是順手的事,隻不過現在還沒有成“帝”,先給龍族畫個餅,反正又損失不了什麽。


    陳塘關已經有聖人出手了,所以這二十年,他需要自保能力。


    “這樣吧!”敖廷將那本虛幻的功法塞進白藥的手裏,認真道:


    “我聽四海的小輩說,您喜歡活祭,太巧了,我也喜歡!


    您要是缺祭品,去岸邊說一聲就行!四海龍族隨便挑!想祭誰就祭誰!”


    敖廷姿態放得很低,言語中盡是讚美之詞:


    “小龍早就聽聞大祝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果然是玉樹臨風相貌堂堂……”


    他太渴望龍族能夠重見光明了,在那深不見底,被天地拋棄之處,龍族從出生起便開始修煉,一旦到達大羅金仙,便要加入填海眼的隊伍。


    在他看來,眼前的人道大祝就是龍族的救命稻草,元鳳能夠出來,便是證據。


    任何龍族都是祖龍的眼睛,元鳳出世的畫麵,祖龍通過敖廣看得很清楚。


    尊嚴算什麽,隻要能夠離開歸墟,龍族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這位遠古戰場上大放異彩的龍族高手,此刻極盡阿諛奉承之態。


    連白藥都聽不下去了,扯開他的手問道:


    “如何聯係你們?”


    敖廷連忙回答道:


    “歸墟乃天道摒棄之地,大祝若要聯係我們,隻能讓四海龍王傳信,您可以等不需要他們了,再祭了他們。”


    白藥看了看另一隻手中漂浮的“混沌”功法,輕點頭道:


    “二十年後,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會去歸墟解決海眼。”


    敖廷正了正衣襟,後退數步,長躬不起道:


    “敖廷替祖龍、替龍族多謝大祝。”


    他的身形逐漸虛幻,保持著這個動作直到消散。


    白藥則將功法扔到了人道棋盤上暫時沒看,轉身觀察黑暗中的姬考。


    西岐美男子已經不再抵抗,神色萬分呆滯,任隨姬昌啃食著他的身軀,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姬昌是白藥製造的夢魘,不是真的。


    但對姬考來說就不一樣了,白藥控製了他的認知,讓他不去懷疑姬昌的真實性。


    一遍又一遍被父親生吃的痛苦,將印在他的神識之上,形成烙印。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扭曲的傷痕出現在姬考的眉心。


    這便是由恐懼和痛苦組成的神識烙印。


    白藥一揮手,黑暗消失,姬考呆滯地坐在地上,神情沒有一絲波動,嘴角流淌晶瑩。


    白藥看向扶搖:


    “用你最極致的力量,封住這個烙印。”


    扶搖晃動著鈴鐺,張開手對準姬考額頭的傷痕。


    隻見一道深綠色符文從她手心飛出,印在了傷痕上,閃爍片刻消失不見。


    “好了,除非敵人領悟了風的概念本源,否則就算是聖人,也得花上幾十年的時間才能解開。”


    她聲音溫柔道。


    白藥聞言,將姬考扔出了夢境。


    這是他的神識,會自己回到肉身中。


    從姬發那裏得知,姬考是姬昌的左膀右臂,在西岐的權力僅次於姬昌。


    白藥很期待,姬考回去後,麵對將自己吃了無數遍的父親,將會是怎樣的情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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