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重新出現,衛靖的心情漸漸好轉,吹起了口哨,他遠遠見著了小原村的矮屋,不由得歡呼了一聲,拔腿狂奔而去,高聲喊著:“爹爹,阿喜,我回來啦!”


    有些孩子們聽了衛靖的叫喚聲音,從附近巷弄探出了頭,說:“衛靖回來了!”“衛靖,阿喜死了……”“衛靖,你上哪兒去了?”


    “什麽?”衛靖陡然停下腳步,呢喃著說:“是誰說阿喜死了?”


    幾個小孩圍了上來,說:“阿喜已經死好幾個月啦,他埋在你家院子裏……”


    衛靖啊呀一聲,哭喪著臉往家裏奔跑,他奔入了自家院子,推開自家木門,大喊著:“爹爹,爹爹!”


    衛文不在屋內,家中空無一人,衛靖覺得奇怪,他伸手摸了摸桌子,上頭積了厚厚的塵埃,像是許久無人居住一般,他感到心慌意亂,又奔出門外,到了打鐵工房,也是同樣情形,那些鼓風爐、桌子上頭都積了一片塵埃。


    衛靖回到院子,四處探找,發現阿喜的小木屋搬移了位置,被擺置在院子遠處一個小土堆上,他在那小木屋前蹲了下來,眼淚簌簌落下,他知道阿喜便埋在這底下。


    阿喜太老了,在三、四年前,尚是孩童的衛靖便這麽和衛文提議,說是若有一天阿喜死去之後,要將它埋在小木屋之下,讓它在死後仍然有個家。


    此時小木屋裏頭尚有阿喜昔日吃飯用的鐵碗,幾個供它叼咬的小玩物。


    “唉,我沒能見你最後一麵……”衛靖抹著眼淚,嗚嗚哭著。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以為是父親,趕緊轉頭去看,卻是溫老太太。


    衛靖想起了溫於雪,心中更加地哀傷了,他站起身來,哽咽說著:“溫媽媽,我回來了……於雪姐姐葬在哪兒?”


    溫老太太一頭白發,模樣似乎更老了許多,她苦笑了笑,指著遠處一片山岡,那兒是公有墓地。


    衛靖用袖口將眼淚拭去,點點頭說:“待會我要去看看她,我爹爹不在家嗎?”


    “你爹爹有事情去了外地,他留了一封信給你,我放在家裏,你和我去拿吧,順便吃些東西……”


    衛靖點點頭,跟著溫老太太回家,他想起在探月樓事件之後,他請公孫遙托人送信,為的便是要提醒衛文離開家裏,以免讓大伯將他收留武裕夫的消息通報給闖天門,之後武裕夫雖仍然在神兵大會上出現。


    但衛靖還來不及向他探問衛文的行蹤,便讓神武堂的藤田給殺了。衛靖想起武裕夫,不禁又歎了口氣。


    來到了溫老太太的家,溫老醫生依然健朗,在院子裏看賞花草,見了衛靖,笑著和他打了招呼。


    衛靖咦了一聲,他見到溫老醫生家中院子裏奔跑著幾隻狗,已有成犬體型,其中一隻土色犬,樣貌活脫便是阿喜,不由得驚叫一聲:“阿喜,原來你沒死啊!”


    三隻狗見了衛靖,停下了動作,呆呆望著衛靖,朝他搖著尾巴,衛靖端倪了一會兒,失望地搖搖頭說:“原來不是阿喜……”


    溫老醫生嗬嗬地笑,說:“這是你家阿喜生出的小狗啊。”


    “什麽!”衛靖一臉錯愕。


    “你離開之後,你家阿喜生了好多隻小狗,沒有多久,阿喜就死了,小狗們沒有母親照顧、沒有奶水喝,死了好幾隻,你爹爹那時每日打鐵到晚,沒時間照料那些狗,便托咱們照顧了。”溫老醫生伸了個懶腰,蹲下摸著三隻小狗的頭。


    “原來是那些狗朋友!”衛靖想起了去年夏天,與貝小路的沿海一行。


    當時衛靖擔心年老跛腿的阿喜經不住激烈奔跑追逐,便將阿喜留在蛇守村外的小山丘上,之後經過一連串與神蛇幫、靈龜幫的鬥爭。


    最後自龜王島返回蛇守村時,已經相隔了數天,那時阿喜仍然乖乖地在小山丘等待主人,但身旁多了幾隻野狗朋友,或許這些小狗便是那時懷上了的。


    “狗兒很乖……”衛靖摸了摸三隻狗兒的腦袋,那三隻狗兒除了外貌與阿喜相近的土黃狗兒之外,另外兩隻狗兒,一隻是黑白混雜,一隻是純黑色,它們擠在衛靖腳邊,舔著衛靖的手。


    溫老太太將衛靖帶進了屋裏,招呼他坐下,替他倒了一碗湯,自櫃中取出一封信,交給衛靖,對他說:“你爹爹收到你捎來的信後,便匆匆地和那姓武的青年離開了,之後回來過幾次,四處和鄰人打探,問說有沒有人上門找他。你爹爹最後一次回來時,交給我們一封信,托我們等你回到家,將信轉交給你,要你照著信上的地方找他。”


    衛靖迫不及待將信拆開,裏頭隻簡單寫著——


    “阿靖,去西北方向的狼山,我和武兄弟在狼山中隱居鑄劍,武兄弟已前往神兵大會,生死未卜。你到了狼山腳下,便能見著一家懸著白旗的茶水店,你找著茶水店老板,自稱是‘阿喜’,他便會招呼你住上幾天,我每隔數日會下山探視,將你接上山,切記,途中別再惹是生非。父,衛文筆。”


    衛靖想了想,問:“溫媽媽,我爹爹這封信是何時交給你們的?”


    “差不多是一個多月前。”


    衛靖低頭猜想,那時他與公孫遙還落難於地下來湖深處那潭水洞中,他立時起身,準備前往狼山。


    他知道那地方,狼山底下便是通天河的支流,有些外地買家,會乘著小舟,與父親約定在山腳下的茶水店交易貨品。


    衛靖在年幼之時,曾經與父親一同送劍給買家。


    令衛靖印象深刻的是,在那附近的人,隨身都帶著護身刀械和火把,那是因為狼山之上有著許多惡狼,附近村落時常有村民在山間遭狼噬咬,狼山的山名由來也是此故。


    溫老太太拉了衛靖的手說:“小衛啊,你別急,讓溫媽媽做些飯菜給你吃,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溫媽媽替你準備些幹糧,明兒一早,你再趕路吧……”


    “咦?這怎麽好意思?”衛靖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搖手說:“我還是現在便走吧,我爹爹可能等我等得急了,都是我不好,在外頭到處亂跑,忘了回家。”


    “你爹爹等了這麽多天,也不差這一天,我和我老伴都知道你在來湖市裏為了維護咱們於雪,與人結怨,你爹爹隱居避禍,多半也是這緣故兒,唉……都是咱們倆老兒的錯,教出了那個苦命的傻孩子,於雪她命苦喲……”


    溫老太太越說越是難過,連連拭著眼淚。


    衛靖心想或許是食勝天的人將溫於雪遺體送回小原村時,也和溫老醫生夫婦說明了大致上的經過。


    至於衛文離家,雖然與溫於雪關係不大,但這一環節溫老太太並不知道,便也當作是自己女兒在來湖市惹出的麻煩,累得衛文父子四處奔波,以致於心中對衛靖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你不是想看看於雪嗎?待會兒溫媽媽帶你去看。”


    “好。”衛靖不再堅持馬上離去,他也想去探看溫於雪的墓。


    這天下午,溫老醫生與溫老太太便領著衛靖,和三隻狗兒,帶了些祭品,一同前往溫於雪的墓地。


    衛靖在溫於雪的墓碑前喃喃說了許多話,不停以袖口拭淚,在夕陽西下時分,這才依依不舍地與溫老醫生夫婦等返家。


    衛靖吃了頓豐盛的晚餐、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幹淨的新衣、睡了舒舒服服的覺,精神洋溢地起床。


    溫老太太替他準備了許多食物,也給了他一筆不小的盤纏。


    衛靖哇哇叫地將那筆盤纏中的十分之九,硬是退還給了溫老太太,笑嗬嗬地奔跑出了溫家院子,突然停下腳步,又回頭問:“溫老醫生,三隻狗兒恐怕還得托你照料一段時間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鑄劍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四月的尾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四月的尾巴並收藏鑄劍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