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蘇普的解說和李文秀的翻譯,陳程弄明白了。


    駱駝曾在北麵極寒之地做過生意。他與桑斯兒一起去的。主要是換了一些鐵器和藥品。


    這兩樣都是哈薩克部落自己沒有能力生產的。過去,這些東西都是從南來的漢人手中獲得。不過自從十年前陳達海在這一部人造成殺戮以後,他們就斷絕了與漢人的貿易。


    那些治療先天體虛的藥物,駱駝曾賣給過木卓倫的回部。不過還留下了一點點存貨。


    隻是陳程找他要,他才發現他所有的藥品都不見了。他放藥品的地方隻有他和桑斯兒知道。他便帶著蘇普去質問桑斯兒。


    蘇普很機敏,在桑斯兒的住處很快發現了蛛絲馬跡。至此他們還以為隻是桑斯兒偷了藥。


    要知道,他們一向自詡是光明磊落的民族,以路不拾遺和夜不閉戶自居。見到桑斯兒這樣的小偷覺得大為丟臉,就匯報了他的師父車爾庫。


    車爾庫大發雷霆,要砍下桑斯兒偷東西的手。結果桑斯兒乘人不備先下手砍傷車爾庫逃竄。


    而現在,他給出的說法更讓大家皺眉。原來他已經和蒙古一個叫做薩多的千戶勾結,要他銷毀這一部哈薩克人的藥物。薩多表示他們馬上就會組織大軍前來討伐。


    此時徐錚一夥聽到動靜,怕是牽扯到他們,早就頗為戒備地尋到了陳程身邊。


    蘇魯克指著桑斯兒大罵著:“我們哈薩克人都是好人,你不是哈薩克人。”


    陳程聞言不覺莞爾。


    隻是現在蘇魯克本就是憤怒得很,正是敏感的時候。他瞟見陳程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雖然知道自己不是陳程的對手,但為了民族的尊嚴,他還是指著陳程大喝:“你,笑什麽?”


    陳程指了指桑斯兒,又指了指李文秀:“大叔,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哈薩克人中間有壞人,漢人中間有好人。天下所有人都一樣,有好人也有壞人。我們也是漢人,雖然我們未見得算好人,但一定不是壞人。”


    蘇魯克本來還怒氣衝衝,可是目光在李文秀和桑斯兒身上遊走很久以後,才喃喃地說:“你說得不錯。哈薩克有壞人,漢人有好人。我之前的想法是錯的。”


    雖然他曾經很偏執,但他也光明磊落。


    頓了頓,他又說:“那蒙古人總該都是壞人吧?”


    徐錚瞥了陳程一眼,他知道陳程一直說要驅逐韃子。韃子就指蒙古人和滿人。他想陳程一定會附和。


    陳程卻搖頭:“大叔。你錯了。蒙古人和我們一樣,也是有好人,有壞人。不管是什麽人?侵略、屠殺、搶劫等等的人都是壞人。而好人應該團結起來,反對一起壞人。”


    蘇魯克又是沉默了很久,才說:“我覺得你似乎是對的,我想問問我們的哈卜拉姆。”


    哈卜拉姆是鐵延部中精通《可蘭經》,最聰明最有學問的老人。


    蘇魯克帶著桑斯兒去接受哈卜拉姆的審判。


    陳程則問駱駝:“你所謂的北方極寒之地是指哪裏?”


    駱駝回答:“羅刹。”


    陳程揚起眉,他們的目的地也是羅刹。他又問:“你還認識那種藥嗎?”


    駱駝點頭:“當然。當初就是我和那個叫什麽夫的羅刹人喝酒時,他跟我提起的。”


    陳程又是一陣揚眉:“你會羅刹語。”


    駱駝赧然一笑,撓頭說:“比我的漢語差一點。”


    陳程很是欣喜,駱駝簡直可以當向導加翻譯。這樣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對方至少會三種語言,還如此低調。可比陳程自己厲害多了。


    “我能雇傭你嗎?帶我們去羅刹境內做買賣?”


    駱駝猶豫片刻:“我要十兩銀子。”


    陳程皺眉,沒等他開口,駱駝便說:“低於十兩太少了。我的藥沒有了,我需要錢。”


    陳程哈哈一笑:“十兩也太少了。我給你三十兩。現在先給你十兩。到了羅刹再給十兩,回來以後付剩下的。”


    駱駝大喜過望:“好。我們幾時出發?你們的皮襖夠不夠?不夠一定要買夠,那邊冷得很。”


    陳程原以為夏季過來不會太冷,沒想到這裏還有大雪,當即也發現自己失算,便說:“師兄,你帶幾個人和駱駝兄弟一起去采買皮襖。買夠了再出發。對了,記得買歸鍾的哦。”


    徐錚眼睛警惕地在陳程與李文秀身上掃視一會:“那你呢?”


    陳程不知道為什麽,當場就說了個謊:“我了解了解蒙古人在這邊的軍事布置。”


    “哦。”徐錚表麵上答得自然。心裏卻想:“我會寫李字。程哥兒和她說幾天話,我就在後麵寫正字的幾筆。”


    把其他人遣散,陳程又朝著李文秀走去。


    “為這個部落擔心嗎?”


    李文秀隻問:“蒙古人很強嗎?”


    陳程頷首:“很強。天下無敵。他們向西打到了兩萬裏之外。”


    “兩萬裏?那得是多遠啊?”李文秀真是驚訝了,“外麵原來這麽大,我從來都不知道。”


    她說得很自然,雲淡風輕。她近十年來都在大漠上長大,所見所聞不過是小小一隅。要說見識,她隻怕也就和南地的村姑差不多。


    但是她絲毫不覺得羞愧。她對自己不知道的世界有些羨慕,但並不難堪。


    陳程很欣賞這樣的灑脫,便說:“是呀。天下那麽大,值得去看看。”


    李文秀眼睛微微一亮:“你之前唱的歌,唱完了嗎?”


    “沒有,我繼續唱給你聽。”


    “浩然貫長空,江天洗劍氣……君可見,雕弓挽白羽,落雁城外烽火明。攜酒來,縱歌去,心如少年自不羈。”


    李文秀歪著頭,聽陳程唱。歌聲裏自有一股策馬走天涯,白馬嘯西風的不羈氣質。


    李文秀不算是這樣的人。但是她骨子有這樣的血脈。她的父親母親便是這樣的人。她暗戀的男子也有幾分這樣的氣質。


    於是她也有些心曠神怡。


    “也曾遇,滿山赤血旗,背水酣戰還淋漓,並肩而立,白馬照青衣。”


    她低頭向左看看,自己的白馬。向右看看,陳程側顏如畫,一襲青衣。


    “你說這首歌叫什麽?”


    “就叫《白馬照青衣》。”陳程也發現了自己穿的就是青衣,莞爾一笑,燦眸如星。


    ……


    又過了一天,物資已經采購完畢,也是時候分手了。


    陳程走過前來送行的李文秀身邊時,忽然想到什麽,說:“師兄,你把符敏儀送給你的藥給我好嗎?”


    符敏儀為了感謝徐錚的關心,給了他兩顆靈鷲宮的靈藥。一枚是解毒,一枚是療傷。靈鷲宮的藥可都不是凡品。


    徐錚皺起眉。但他沒有說什麽,隻準備回去以後再在小本本上麵記一筆。他現在會的字越來越多了。總有一天,他要把這些都記錄完整。


    陳程接過藥,遞給李文秀:“你收下吧。萬事保重……雖然是疏不間親。不過你小心一點計老人。他武功不低,來曆也詭秘。”


    李文秀接過藥,說:“謝謝你。你是天下第二關心我的人。而第一便是計爺爺,他絕不會害我的。”


    陳程也不說什麽,翻身上馬:“保重,有緣再會。”


    說完,他想起自己前不久才聽過一模一樣的話。那是符敏儀說給徐錚的。


    李文秀看著陳程一行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小聲哼唱陳程教給的歌。


    “若此生,聚散似浮雲,舊時意氣誰能記?


    “翻腥風,覆血雨,死生輕擲為知己。


    “若他年,陌路再重逢,飄灑一身浩然氣,


    “白馬青衣,願君仍如一。”


    回頭望見正與阿曼爾卿卿我我的蘇普。這是她的“舊時意氣”嗎?


    那她的知己又是誰?她以後會和陳程“陌路再重逢”嗎?


    白馬照青衣,願君仍如一。


    這是陳程給他的歌。


    她轉頭看向蘇普的時候,心裏仍有些痛。


    但是她沒有注意到,她並沒有此前那麽痛。


    ……


    【配角傳】


    哈卜拉姆-《白馬嘯西風》


    薩多-《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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