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20日早晨,光華市中心醫院病房裏,潔白的窗簾被風吹的飄飄蕩蕩,木風靜靜的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


    他太累了。


    在公司連續加了三天班,沒想到半夜暈倒在辦公室,直到上午同事上班才發現。喊人,打120,送中心醫院,七手八腳地搶救……


    現在,周圍安靜了。


    恍惚中,木風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輕飄瓢地浮在半空,病床上還躺著一個自己。


    護士拉過白色的床單蓋住木風的臉,妻子薑小文扒在木風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父親木從禮坐在旁邊的矮凳上,目光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滿是褶皺的臉上老淚縱橫。


    母親周桂蘭站在病床旁,緊緊握著木風蒼白的手,泣不成聲,淚水汩汩而出。


    剛子受不了眼前的場景,跑到走廊,頭抵著牆,淚水大滴大滴掉在地上。


    隻有木風養的那條泰迪趴在薑小文腳邊,歪著腦袋看著木風的方向,眼睛瞪得溜圓,一動不動。


    木風浮在半空,無處著力,任憑他怎樣大聲呼喊,都沒有人回應。


    木風不甘心啊,大學畢業在一家私企幹了兩年,好不容易考進東江重汽這個大型國企,憑著拚搏努力從生產車間一直幹到集團辦公室,光明前途剛剛徐徐展開,卻突然要走了。


    父母年邁多病,老年喪子,以後的日子怎麽活啊。


    小文一直跟著自己過著拮據的生活,但總算可以相依為命,現在卻要把她一個人扔在這世上。


    慢慢地,木風眼前黑了下來。


    木風醒來時,正趴在桌上,不知是淚水還是口水把臉下麵的本子浸濕了,習慣性地用袖子一抹。


    腦袋忽然一激靈,立刻睜開眼,暗黃色的方桌,周圍一圈壘起的書。


    猛的抬起頭,兩顆趴著睡覺的腦袋,再往前是一張斑駁起皮的暗黃色講桌和講桌後麵牆上墨綠色的黑板。


    回過頭,看見剛子正歪著腦袋趴在課桌上睡著。


    又轉頭看向窗戶,強烈的陽光透過白色窗簾的縫隙射進來,細小的灰塵在幾道光柱裏浮動。


    我在哪?木風有些迷惑。


    木風使勁閉了閉眼,晃晃腦袋,左看看右看看,這怎麽看著像高中時的教室啊?


    他回過身,使勁推了推剛子的肩膀,剛子抬起頭,睡眼惺忪地埋怨:“幹嘛,我剛睡著。”


    木風看著剛子那張剛才還發黑油膩、現在卻異常年輕的臉,有些結巴地說:“咱-咱們-回來了?”


    “什麽回來了,你去哪來?”剛子迷迷糊糊的問。


    木風顧不上回答,又看看四周,好像都是高中時的同學,熟悉的麵孔,熟悉的桌椅,後麵黑板報上還有自己當初寫的紅色粉筆字——向高考衝刺!!!


    驀地看到右前排的方靜,她正瞪著大眼睛看自己,抿著嘴笑著說:“木頭,做夢了吧!”


    “啊,什麽,做夢—”木頭看著如此年輕的方靜,不知所措地抬手揉揉頸椎,低頭看到課本封麵上赫然寫著“高三六班-木風”。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重生啦,還是自己在做夢,夢回高三?


    木風想著,使勁擰了一下大腿,疼,再擰,還是疼。


    起身衝到窗前,雙手把窗簾使勁往兩邊一拉,刺眼的陽光立刻傾瀉而下。


    窗邊正趴著睡覺的劉波抬起頭,眯著眼看看手表,手遮住陽光,生氣地說:“木頭,瘋了,才12點40,你拉窗簾幹嘛!”


    旁邊有的同學也被吵醒,不滿地抬頭看了看。


    迎著強烈的陽光,木風心中一陣狂喜,對劉波說:“波仔,你今天真帥!”


    “帥你個頭,快拉上。”劉波不滿地又趴下繼續睡。


    不是夢,不是夢,老子回來了,老子回來了!


    木風心裏狂喊著,輕輕拉上窗簾,按捺住快要蹦出來的心髒,慢慢走回座位,又立刻彈起來,跑出教室。


    剛子迷迷糊糊地抬著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木風一連串奇怪的舉動,心想這小子犯什麽神經,高考壓力大,學瘋了?趴下接著睡。


    木風跑到樓梯上,興奮地摸著淺綠色的水泥扶手,雖然有的地方黑乎乎、髒乎乎的,但指尖上傳過來的溫涼的感覺很熟悉、很舒服。


    衝出教學樓,徑直跑到樓西側的操場中間,麵向太陽張開雙臂閉上眼睛,感受太陽的炙烤,眼皮慢慢變得透明、發紅、溫熱,讓木風找到了真真切切的存在感。


    老天啊,上帝啊,如來佛祖啊,我回到高中啦!


    ………


    當木風恍惚著重新回到教室,欣喜地看著午睡剛醒的老同學們,有的揉著眼睛打著哈欠站起來抻懶腰,有的悉悉索索地翻找下午上課的課本,有的已經開始討論習題集上的題目。


    一切都是那麽熟悉、親切。


    木風剛坐回座位,張澤林老師就挾著一摞卷子大步走了進來,教室頓時安靜下來。張老師把一摞卷子往講桌上一扔,氣呼呼地說:“20多個不及格的,腦袋是不是讓驢踢了!”


    哈哈,又見到張老師了,這是教了自己三年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木風對張澤林老師印象很深,40歲左右,脾氣火暴,地方支援中央的發型。幾綹頭發從左邊搭到右邊,經常不聽話地滑到後麵或擋在前麵,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一發現學生在下麵有什麽小動作,隨手就是一記暗器—粉筆頭。


    同學們背地裏都稱他為“地中海”。木風因為語文成績不好,當時也比較怕“地中海”。


    不過,現在的木風正高興的看著他。木風知道,這是一個好老師,對自己的學生傾注了感情,他罵人也好,生氣也好,都是怒其不爭,是恨鐵不成鋼。


    其實,生活中有很多人和事,當時看不清楚,但時間一長再回想起來,才能品咂出味來。


    重新回到高三教室,木風心裏是無比的興奮,整個下午都有一種不真實感。一會兒和剛子開幾句玩笑,一會兒瞄瞄右前排的方靜。


    方靜學習成績一般,但長得漂亮,大方利落,家庭條件也好,大學畢業後來去了市電視台,從一名編外記者幹到了節目主持人。再後來,方靜家庭出了變故,她被迫離開電視台,回到老家照顧生病的母親。


    木風結婚後,在一次同學聚會上,方靜喝了一些酒,盯著木風問“當初為什麽不追她”,木風才意識到自己高中時期錯過了多麽美好的東西。


    想著前世,看著今生,木風心裏五味雜陳,但總體感覺就是一個字“爽”。


    課間上廁所時,雖然廁所味道不怎麽樣,但看見鏡子裏那張年輕帥氣的臉,裂開嘴嘿嘿笑了半天,旁邊一個正撒尿的同學瞥了一眼,嚇的提上褲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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