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京城。


    常笙與嚴四海此刻正在乾坤殿。


    “竟有此事?”


    人帝手中握著二人遞上來的奏折,大怒道。


    相王從一側走了出來,麵色平靜,說道


    “聖人,若真如城主所說,那十二樓樓主害死顧王爺全家,甚至膽大包天,在聖人身邊安插細作,又在多地作案,害死無數百姓,甚至連孩童都不曾放過,不惜做出這麽多喪盡天良之事,他們的圖謀,看來大得很。”


    人帝看著常笙二人,沉思片刻,道


    “二位,可有想法?”


    嚴四海說道


    “從現在已知的信息來看,他們的目標應該是蓬萊沒錯了,可在遠古傳說中,蓬萊的路已經斷了,難道他們是想重新造出一條路來?”


    常笙問道


    “那鵲橋的最上一層,不是就能通向蓬萊嗎?”


    嚴四海搖了搖頭


    “沒那麽簡單,你可曾注意到,當日那鵲橋架起之時,不管是三層中的哪一層,都被那黑霧遮住了彼岸,最下層通往冥府,隱在黑暗之中尚算合理,但蓬萊決計不該被黑霧遮蓋。”


    常笙道


    “那也就是說,絕天地之路,人間與蓬萊的一切聯係都被切斷了,不管是哪條道,都不可能真的通向蓬萊?”


    嚴四海說道


    “這個可能性很大,當日陌北隻是在那橋上瞧了一眼便走了下來,一是他並不想去蓬萊,二是他或許也感覺到了前方路已斷。”


    人帝搖了搖頭,低沉的聲音響徹大殿


    “不管是什麽原因,都不能作為他們殘害如此多無辜之人的理由。”


    相王恭敬回答道


    “那是自然。”


    常笙說道


    “聖人,今日我們前來,是想請聖人幫我們查一樁生意。”


    人帝一愣,似完全沒想到常笙會這麽說


    “什麽生意?”


    嚴四海答道


    “一樁自沒雪州而起,途經涼州,直指向京城的生意。”


    一旁的相王麵色大變,看向常笙和嚴四海二人,驚呼道


    “難不成又與顧家有關!”


    常笙看向相王,行了一禮


    “說不準是否與顧家有關,但與我常家有關,我常家的一位賬房先生死在了這樁生意上,而他的孫子,死在了京城的男童失蹤案中。”


    嘶!


    相王倒吸一口涼氣


    “竟然連常家都牽連進去了。”


    人帝倒是果斷,一拍扶手,厲聲道


    “查,查個水落石出,既然事關北境和京城,便沒有放過的道理。”


    相王說道


    “可是此案該由誰來查呢?”


    這下人帝卻也犯難了,這種案子,涉及江湖,最合適的人選便是眼前的紅花城主常笙,但常笙不能查這樁案子。


    因為兩個月前,常安找到他,與他做了一樁交易,他替人帝查了這京城裏的男童失蹤案,而作為交換,常笙有了紅花城主的勳位,可保常安不在之時,常笙能有足夠的保護,畢竟仙人轉世這個身份,實在太招人饞了。


    是以,在常安與人帝的默契安排之下,常笙被借以查案為名,送入了京城,如今男童失蹤案既破,人帝便不可能再放常笙出京城了。


    就在人帝犯難之時,相王卻說道


    “聖人,您忘了一個人。”


    人帝道


    “哦?誰?”


    相王說道


    “今科狀元,布輕文。”


    人帝頓時眼前一亮,拍手道


    “對啊,他也是出身江湖,正好暫無官職在身,便正好以欽差之名,前去查這樁生意。”


    相王躬身,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聖人英明。”


    卻見一旁的常笙狐疑地看了一眼嚴四海,嚴四海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認識這個人。


    …………


    沒雪州,準帝府。


    太陽漸漸西落,不知不覺間,已是傍晚,張玉官呆坐在屋中已有半日,而他師傅的屍體也在懷中呆了半日。


    白胖的臉上,風幹的淚痕,雙眼通紅,他就這麽坐了半日,卻怎麽也無法接受今日發生的事情。


    但這世上的事情總是不會挑你準備好的時候才來,陣陣極輕微的腳步踩碎院子裏的枯葉,發出細微而又清脆的響聲。


    張玉官眼色一淩,他此刻道行之深連他自己也無法揣度,金身加持之下,那極細微的腳步聲,根本無法逃過他的耳朵。


    來人輕功極好,這是他的第一反應,不過轉眼間,那些腳步聲已經離他所在的屋子很近了。


    他神色凝重,手中暗掐道訣,卻見那金身又一次變化,竟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腳上。


    神行術


    他心中默念,然後,他抱起師傅的屍身,竟然踩著那一旁光滑的梁柱,整個人橫著在梁柱之上如履平地,腳底如同牢牢粘在了梁柱之上,以極快的速度跑到了屋頂橫梁之上!


    同一時刻,一批黑衣人也推門而入,看著被打亂的陣法,以及消失在屋內的屍體,那些黑衣人反倒沒有太過驚訝。


    一個為首的黑衣人,看到有一口棺木被擊穿了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洞口,沉聲說道


    “樓主的陣法大概是成功了。”


    身後的黑衣人眼神一變,附和道


    “屍體怎麽沒了,還有院子……”


    他說道一半卻被那為首之人打斷了


    “無礙,樓主修行有成,其他都不重要,如今,便是大樓主也難以匹敵,對付區區一個常安,更是手到擒來。”


    身後之人微微點頭


    “樓主此次閉關如此之久,看來離歸來之日已不遠了。”


    “將這裏處理幹淨,不要留下痕跡。”


    為首的黑衣人發號施令。


    而在橫梁之上偷聽的張玉官已然是殺意橫生,害死如此多的人,竟然隻是為了讓他們的樓主修煉,何其泯滅人性,如今竟然還要毀屍滅跡!


    即便是如他這般樂觀之人,此刻竟然也已經完全壓不住自己體內的殺意。


    “千斤墜!”


    他的聲音從上至下而來,卻見他雙腳之上金光大盛,就在那為首的黑衣人錯愕之時,被他的腳穩穩地踩在頭頂。


    “啪嘰!”


    血濺三尺


    他一踩之下,竟然直接將那黑衣人踩成了肉泥!


    站在後麵的黑衣人麵色急變,指著張玉官急道


    “你……”


    話卻未說完,張玉官眼中殺機畢露,隻見他左手還抱著師傅的屍身,右手單手捏道印,低喝道


    “翻天覆地!”


    卻見他眉心大放光彩,那些黑衣人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眉心。


    然後,那些黑衣人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有如天地顛倒,整個人竟然不受控製的栽倒在了地上,全身上下竟生不出半點氣力出來!


    “爾等以邪術害人,吾以正道驅邪!”


    張玉官金身加持,周身道紋流淌於金身之上,神聖無比,可他此時的猩紅的雙眼卻妖異至極!


    暗紅色的瞳孔之中,映照出那離他最近的黑衣人。


    他單手快速掐算,兩個呼吸便停了下來,他冰冷地說道


    “你為木,木生火,木為肝,火為心。”


    卻見片刻之後,那黑衣人麵色慘白,瞳孔放大,眼白之上血絲遍布,然後,他發出嘶啞的吼聲,卻不甚聽得清,實在是他發不出聲音了,他的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左胸,臉部已經扭曲得不成人樣了,仿佛有剜心之痛。


    應驗了一般


    “噗!”


    他胸口一陣鼓起,一顆比常人明顯要更大的心髒竟然破開他的胸,直接蹦了出來!


    他的胸瞬間破開一個大洞,鮮血如水盆裏的水一般被潑了出來,那碩大的血紅心髒蹦出體外之後,仿佛有生命一般,仍舊在地上跳動,而那黑衣人,已經伏屍於地,死不瞑目。


    張玉官見著此景,竟然一陣皺眉,原本充斥內心的殺戮情緒,緩緩動搖。


    作為道門正宗的傳人,他生平何曾殺過人,更何況是以如此殘暴的手段將一個人活活整死。


    巨大的恐懼感瞬間將他包圍,就連剛剛師傅的死都不能讓他再心生半分殺機,倘若第一個被他踩死的黑衣人是他在怒極之下的出手,那第二個被如此殘忍手段殺害的黑衣人,則將他在入魔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滿頭大汗,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隨手一摸便是一手的血,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麽像一個魔鬼。


    “怎麽會這樣?”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血,白胖的小手不斷地顫抖,尚有餘溫的鮮血,在他眼裏卻是刺骨的冰涼。


    而這還不是最令他感到恐懼的,最令他感到恐懼的是,當他在殺人之時,他清晰的感覺到腦海中有一個如同惡魔般的聲音在他耳畔低語。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死的越慘,我便越興奮,嗬嗬哈哈哈哈哈……”


    他清晰的感受到,看到那個黑衣人的心髒跳出胸口的一刹那,他竟然感到無比的愉悅感!


    他死命的搖了搖頭,讓自己忘卻那可怕的想法


    “閉嘴!”


    他大吼道,可他此刻的道行實在太高了,金身上的道紋隨著他如同獅子一般的吼聲緩緩流淌,竟然震得整個屋子都晃了兩晃!


    已然快要達到傳說中言出法隨的地步了。


    隻是這一聲獅子吼卻將剩餘的黑衣人都震醒了過來,原本被他的類似幻術的道法“翻天覆地”所困的黑衣人,紛紛站了起來,看見眼前的張玉官如同瘋癲一般坐在地上大吼。


    剩餘的那些黑衣人看上去年紀尚輕,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卻又麵露狠色,持劍便刺向張玉官。


    他們自然知道,即便道門衰落,若是能親手殺了這張家傳人,自然可一飛衝天,從此名聲大噪。


    便是他們這樣的殺手組織,也是很看重地位的。


    而他們敢動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此刻瘋魔一般的張玉官,看上去已然沒了還手之力。


    數柄長劍刺在了張玉官的身上,卻發出如金屬碰撞般的清脆響聲,他們麵麵相覷,隻覺得長劍如同刺在了石頭上一般,無法寸進。


    他們麵色大駭,無論使出多大的勁,耗費多少的內力,都不能刺進張玉官的身體哪怕一毫一厘。


    驅鬼金身咒發出光華,那些劍刺在張玉官體外金身之上,有如蚍蜉撼樹。


    那些黑衣人麵色慘白,如同見鬼了一般,看著麵前這個垂頭喪氣的胖子。


    卻見張玉官感覺到有什麽聲響驚動了他,此刻終於有些清醒了,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那些停在三尺之外的長劍,冷冷的說道


    “滾!”


    那些黑衣人頓時嚇得連手中長劍都握不穩了,紛紛棄劍而逃。


    此刻,張玉官靜靜地盤坐在地上,猩紅的雙眼充斥著殺意,他剛剛差一點又想殺了那些人,好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壓住了體內狂躁的殺意。


    他默念起了師傅教他的冰心訣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良久,眼中的猩紅之色漸漸消退,他的嘴角微微泛起苦笑,自語道


    “還是修行太差,沒想到我的道心竟如此不穩固,初次殺人,竟然險些走火入魔。”


    隨即他便又釋然了


    “像我這樣好吃懶做的人,道心穩固才奇怪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那顧家大院的另一側屋頂之上,有一個黑衣人正靜靜的看著屋中發生的一切。


    最後,那黑衣人見張玉官眼中的殺意消失了,便高高躍起,離開了此處。


    張玉官當然什麽都不知道,他先是為他師傅大哭了一場,然後,抱著師傅的屍身在顧府之中亂逛,嘴裏還自語道


    “我雖然沒有常安那麽聰明,但是樂觀的人運氣總是會很好的,那些黑衣人既然一直留在此處不肯走,必然不會隻有這一個秘密。”


    然後,午夜時分,便真如他所說一般,讓他找到了一塊地方。


    但與其說是找到的,不如說是聞到的。


    他遙遙經過一處偏院外之時,卻無意中聞到了一股香味兒,他覺得那香味兒很是熟悉,當然,更奇怪的是,空了一年的顧府之中,有這種香味兒,本來就是件詭異的事情。


    他走入偏院,卻是如同其餘的院子一般,毫無生機,但他仔細嗅了嗅,卻發現那味道並不是從院子中發出的,似乎是院子盡頭的那座閣樓裏發出的。


    那閣樓蒙塵已久,建築外麵也是蛛網遍布,但張玉官卻分明發現那門上有一個清晰的指印。


    他又退出了院子,看了看這院子之外的布局,微微皺眉


    “怪不得,這裏大概已經到了顧府極偏僻之處了,若要藏東西,這裏確實是好地方。”


    再次走入了那院子中,來到了閣樓前。


    “吱呀。”


    他推開那老舊的木門,然後,海量的香味兒撲上了他的鼻尖。


    眼前的閣樓裏,竟然是一片紅色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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