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緩緩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畫像前,輕輕地撫摸著畫中女子的臉龐,淚眼婆娑


    “她是師傅的姐姐?”


    常安默不作聲,隻是點了點頭,移開了視線,歎了口氣


    “而傅如水,也正是此次悅來客棧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


    “什麽!”


    趙緩緩回過頭來,梨花帶雨的秀臉之上,寫滿了震驚


    “可是師傅他已經死了。”


    “自然沒有。”


    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突然從客棧之外傳來,然後


    “嘩!”


    客棧的木門被一道可怕的衝擊力瞬間擊潰,散發著紅色火焰的槍頭,帶著令人目不暇接的旋轉速度,直擊向常安的太陽穴。


    “師傅!”


    趙緩緩一見著那槍頭,便認出那是傅如水,她尖叫了起來。


    傅如水的身形如魚躍一般,躍入客棧之中,常安卻沒有絲毫的驚訝,似乎早已猜到傅如水的出現。


    “鐺!”


    千鈞一發之際,常安手中的長劍穩穩地擋住了傅如水那一槍,但那一槍自客棧之外而來,傅如水自蓄力良久,隻見他冷笑一聲,槍頭的旋轉速度依然極快,不斷地將劍身壓彎。


    常安麵色自若,左手並指,真氣在他指尖縈繞,散發出淡淡的氤氳之氣,蘊含著巨大能量的雙指穩穩擊中了傅如水手中的槍。


    傅如水隻感覺雙手一麻,常安指尖的內力,順著長槍蔓延至傅如水的手上,他隻好極速退開一步,讓手中長槍脫離常安那一指。


    “不愧是常安,這一指落筆生花,恐怕已經不遜於當年的賈玉安了。”


    傅如水麵色冷峻,手持長槍,凝視著常安。


    常安笑道


    “傅大俠過獎了,若不是你連夜自青州趕來,舟車勞頓,體力尚不在全盛之際,我也未必能如此輕鬆地擋下這一槍。”


    傅如水淡淡的說道


    “輸了便是輸了,當今天下,本來敵得過你的,恐怕也隻有十二樓樓主了,我輸給你,也不丟人。”


    常安麵色大變


    “你與十二樓樓主交過手?”


    傅如水點頭


    “他蒙著麵,我隻與他過了一招。”


    此時,客棧裏的眾人皆是屏氣凝神,關注著傅如水,對於那位神秘的十二樓樓主,沒有人不關心。


    傅如水目光微暗,搖了搖頭


    “一招之下,未分勝負,但我感覺,若他有心想勝我,不需要超過十招。”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能讓同為宗師級的傅如水如此服氣,那十二樓的樓主當真可怕到了如此地步?


    要知道,即便是常安,此時站在傅如水的麵前,也沒能讓他如此沮喪。


    “師傅!”


    趙緩緩跑到了傅如水的身旁,她期待地看著他,滿肚子的疑問想要問,但傅如水攔住了她。


    常安說道


    “既然傅大俠已經到了,那麽,接下來的故事,你親自說?”


    傅如水搖了搖頭


    “常家主繼續,我很想知道,常家主究竟對此事了解到了什麽地步,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麽神。”


    常安一陣苦笑,轉過視線,看向眾人,繼續說道


    “那我便繼續了,傅如水的複仇自然是為了他的姐姐,但問題是他是怎麽做到的這一切,又為何會起死回生,這就不得不提到另一個人,他的幫手。”


    “先生,俺把人給你帶回來了。”


    門外,莊袖玉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眾人看向門口,卻見莊袖玉領著一個男子走了進來。


    那男子狐疑地看向客棧內的眾人,身後背著一個藥簍子。


    “張郎中?”


    趙緩緩說道,這人便是那日趙緩緩請來為常安治傷的張郎中。


    張郎中看向趙緩緩,目光不自覺的掃到了她身邊的傅如水,麵色微驚,隨即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常安說道


    “張郎中便是其中奧妙的關鍵,起初我也認為傅如水已經死了,但我在查看傅如水屍體之時,卻無意間發現了他脖頸處有一個細小的孔狀傷口,我便對他的死產生了懷疑。”


    “當然,那時我依然認為,傅如水真的死了,隻是我認為他不是被曲逢直所殺,而是被當時在場的某一個人暗中下手殺死。”


    說道此時,龐衝突然插話道


    “這麽說來,當時大統領應該也是察覺到了這個傷口,所以才突然性情大變,暴起殺人,因為他覺得,有人要陷害他,當時恰好趕來的官兵,在他看來便是早有預謀。”


    常安點頭道


    “應該就是如此,但當第二日,趙小姐前來尋我,告訴我傅如水的屍體被人劫走之時,我便覺得這事情又有了另一個轉向。”


    “為什麽要偷一具屍體,這是我的疑問,我在傅如水的棺材裏,無意中聞到了一股藥味兒,在棺材內側,也確實摸到了一些潮濕的痕跡,聞上去的確是藥,那時我便想,傅如水有沒有可能沒有死,否則來劫屍體為什麽要帶著已經熬好的藥。”


    “當然,這都是後話,當時我更在意的事情,是曲逢直的死,無論怎麽看,曲逢直都已經死透了,胸前被人貫穿,頭顱被人割去。”


    此時,龐衝恍然大悟


    “所以,大統領胸前的那個傷口,應該是槍傷,可是當時在所有人眼裏,傅如水已經死了,死了的人便不可能殺人,又有誰會往他的槍那兒去想。”


    常安繼續說道


    “在當時的客棧裏,有能力殺死曲逢直的,便隻有曲逢直一人,但倘若傅如水提前死了,便不可能有人相信是他殺的。”


    “向曲逢直這樣的高手,其實很難被人暗算,即便是睡著了,也會有極高的警惕性,但若偷襲他的人是與他同為宗師級的傅如水時,結局便已經注定了,況且,白日裏傅如水的敗亡本就是一場戲,傅如水的真實武功,恐怕還在那曲逢直之上。”


    說完,常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傅如水,卻見傅如水一陣冷笑,並不說話,想來也是默認了。


    “但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他需要殺第二個人,但在那之前他需要確認一件事,這也是他必須要先殺曲逢直的原因,因為需要用曲逢直的人頭來確認第二個人究竟是不是害顧家滅門的凶手,而那人便是人家身邊的親信,大內總管,王煥!”


    常安冷聲說道


    眾人越聽越愣,這與大內總管又有什麽關係。


    “這又是為何,這與大內總管又有什麽直接的聯係。”


    趙緩緩問道


    身旁的傅如水冷聲答道


    “因為當年,正是他前往北境傳的聖旨,讓王爺親自護送重寶入帝都,可王爺剛到帝都,便被人帝以圖謀叛亂的罪名抓了起來。”


    場間又是一陣寂靜,任誰也想不到,當年居然有這麽多的隱情。


    冷煉衣適時打破了場間的寂靜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試探王煥,直接殺了便是。”


    常安答道


    “自然是因為,他在這個過程中發覺了不對勁。”


    冷煉衣看向常安


    “有何不對勁?”


    常安說道


    “曲逢直在回帝都的途中遭遇了二十餘次刺殺,每一樁都與十二樓脫不了幹係,那麽為什麽十二樓得到了消息,想要在半路截殺曲逢直,你們隻知道曲風直必然要途經涼州所以等在了這裏,可顯然,十二樓對於曲逢直的進行路線似乎了如指掌。”


    傅如水的聲音再次響起


    “顧家滅門之後,我便察覺到不對勁,那殺人手段太過陰毒,根本不像是宮中高手所為,但當時我根本沒有往別處去想,一心隻為報仇,當我發現這一隊禁軍所遭遇的刺殺,居然與顧家滅門案的手段如此相似,我便發覺不對勁。”


    常安繼續說道


    “咱們接著聊,既然傅如水對此事有所懷疑,那麽便需要得到驗證,當晚,他取走曲逢直的人頭,便連夜趕到了青州。”


    龐衝疑惑道


    “大統領的人頭是在清早便出現在了王總管的床邊,他一夜之間,如何能躲過我們,離開客棧然後趕到青州客棧裏,將人頭放在王總管的床邊。”


    常安笑道


    “確實很難,但這也是他為什麽要先殺曲逢直的另一個原因,別的馬或許做不到這麽快,可曲統領的坐騎乃是神駒飛翩。”


    說道此處,客棧外,一陣馬嘶聲恰到好處地響起。


    常安瞥了一眼門外,又看向傅如水


    “王煥是當年傳聖旨之人,那當他看到曲逢直的人頭之時,會是什麽反應,這才是傅如水想看到的,傅大俠,你大可說說,你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嗎?”


    傅如水微微搖頭,看向常安,兩人目光相交之際,眾人感到一陣寒意襲來


    “他不是當年傳聖旨之人。”


    常安笑問道


    “可他應該與那人長得一模一樣。”


    傅如水說道


    “他不識字。”


    龐衝聞言,譏笑道


    “笑話,皇宮裏所有的太監都可以不識字,唯獨他不能不識字,他要是不識字,如何替陛下傳的聖旨?”


    隨即他看向傅如水的麵容,看他不似在說笑,頓時感覺有些詭異


    “他真的不識字?”


    傅如水點了點頭


    “當年他宣讀聖旨之時,我親眼看見他一字一句的讀聖旨上的內容,而更重要的是,當年的那個王煥,腳步沉穩,內力不俗,可青州的那個王煥,確是手無縛雞之力。”


    龐衝沉聲說道


    “易容術?”


    傅如水點頭


    “隻能是易容術,有人假扮王煥,假傳聖旨。”


    常安笑道


    “確實隻能是易容術,而事情到了此處,當年滅了顧家滿門之人幾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十二樓”


    楚木河說道。


    常安點頭,趙緩緩卻又問道


    “那師傅又是如何複活的。”


    常安笑著看向張郎中,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之前說過,傅大俠隻是這個案子的元凶之一,想要完成這一切,沒有幫手是不可能的。”


    張郎中麵色陰沉,一言不發。


    常安繼續說道


    “我一開始也同曲統領一樣,認為是客棧裏的人暗中下手,殺害了傅如水,但既然傅如水是假死,那麽,那根射向他脖頸處的細針,便不能是殺人的,得是能讓人假死的,既然選擇假死,那總得有個同伴把他救活,那便得有一個會醫術的,又得有一個善使飛針的。”


    張郎中蒼老的聲音傳遍客棧之內


    “那你又為何認定是我,城裏的郎中並不少。”


    常安攤開了手


    “我蒙的,城裏確實有不少郎中,可與城主府往來較多的便隻有你,如果需要幫手,作為趙小姐師傅的傅如水,似乎最有可能與他有交集的便是你。”


    “而另一位幫手,自然也得是與傅大俠有交集的人,而這人恰好在昨晚,暴露了手段。”


    常安的視線緩緩移向了楚木河。


    楚木河的目光也毫不畏懼的迎向了常安,一旁的趙緩緩不可置信捂住了自己的嘴,睜大了眼睛


    “楚叔叔?”


    常安說道


    “從我推斷出真相之後,我其實有兩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


    楚木河端起麵前的酒杯


    “哦,常家主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常安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件事情,你們二人與傅如水非親非故,更與顧家毫無瓜葛,為何願意幫助傅如水複仇。”


    然後,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件事情,我來涼州的第一天,便在客棧後院裏遭遇十二樓刺客的刺殺,所幸被楚先生所救,可那日,以楚先生的功夫,完全可以一箭擊殺那刺客,可那一箭卻偏了。”


    “直到昨晚,這兩個問題有了答案,楚先生昨晚殺那幾個江湖人所用的,便是銀針吧。”


    楚木河微微一笑,沒有反駁


    “什麽都瞞不過常家主。”


    常安繼續說道


    “雖然楚先生表麵上是趙小姐的箭術老師,可昨晚那飛針殺人的手段,顯然才是你的看家本領。”


    “據聞十二樓裏,有一位樓主善以銀針殺人,人稱飛針奪魄,若我猜的不錯,便是楚先生了。”


    趙緩緩麵色蒼白,今日常安說的每一個字似乎都在顛覆她以往的認知。


    “楚叔叔……”


    她顫抖的看向常安,不斷的搖頭


    “這不可能,楚叔叔已經在我們家十幾年了,他怎麽會是十二樓的殺手。”


    常安略帶歉意的看向趙緩緩


    “很遺憾,趙小姐,事實便是如此。”


    隨即他又看向楚木河


    “至於那個截殺我的小刺客,以及這位張郎中,應該也是樓中人了。”


    楚木河儒雅的麵容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那小子是我樓中的精英,早晚我這樓主之位也是他的,至於老張,他是樓中的醫師,因為需要,便一直潛伏在涼州。”


    “砰!”


    傅如水的長槍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將地上的石板都砸裂了開來,他麵帶煞氣,怒不可遏


    “怪不得你二人對我複仇之事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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