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罪?找個由頭來逼問才是。”


    事到如今,白夫人怒火終於多過驚慌。


    秦飛華輕輕一笑,“有了前兩次的打交道,你們夫婦倆也該知曉,敬酒不喝,我可就要灌你們罰酒了。”


    夫婦兩人對視一眼,眼下局麵再清楚不過了,盡力拚殺一條路逃走才行。


    前兩次被他找到後,這對亡命鴛鴦的下場,談不上多淒慘,無非是被劫去贓物存銀,臨走之時順便折了他倆手腳,絕無偏袒,坐實了有難同當這回事,還光明正大告訴兩人,捕快馬上到來,能逃走就算兩人走運,明明是個江湖人,還要學著文人“殺人誅心”行事。


    秦飛華看他倆人毫無動作,一點兒也不幹脆,雙手扶駐刀柄立於身前,“你們犯下的惡行,還有比破財免災更容易揭過的辦法?


    斷去你們手腳,那隻是利息,隻是本錢而已,有過前兩次了,如今你們也算是經驗老到,眼睛一閉,忍一下就過去了。”


    加重語氣道:“奇白芙,別不知好歹,即便逃出船外,靠著輕功能飛渡水麵,可你倆真能一氣不斷踏足河岸?”


    既然躲無可躲,逃無可逃,束手就擒?


    夫婦兩人自從雙手沾血後,再沒有過此種念頭,你死我活而已,如今已入煉氣境,怎麽也能拚殺上幾回合。


    雖說不太可能得手,尤其是看到秦飛華那一手馭刀之術,更是心驚,要麽是以前根本沒試出這人真正功力,要麽是這人藏了不止一手。


    這個疤臉宗師,隔上幾年就找到倆人要挾錢財,大概是不會殺人一了百了,既然沒殺意,那就怪不得我們夫婦凶殘。


    奇白芙對夫君點點頭,轉頭一臉黯然神傷,走到梳妝台旁,“這些年我們夫婦倆是積攢了一些財貨,隻求你走時,給我倆留下一些餘錢度日,鑰匙就在這匣子裏。”


    秦飛華眼睛眯起,“難得你倆這麽痛快一次,至於會不會留下一些餘錢不好說,待會折斷你們腿腳時,我幹脆利落些還是可行的。”


    白淨男子從袖中摸出一枚錢幣,在背後屈指一彈砸向外窗。


    疤臉大漢斜眼一瞥。


    奇白芙抓起梳妝台,再不是那個掌中舞豐韻柔肢女子,雙手發力,抬起整個梳妝台扔向秦飛華。


    三人本就在閨閣小間,梳妝台扔出去的瞬間,奇白芙右手袖裏劍握於手中,對著疤臉大漢直刺心口。


    白淨男子雙臂酸麻,力氣不足,勁步來到秦飛華側麵,一腳旋踢向那人駐刀雙手,不敢說讓他脫刀,隻要慢上幾分便足夠了。


    秦飛華如了他的願,雙手幹脆放開刀柄,一手成拳打在踢來的鞋底,將他擊退回去。


    單手一掀,梳妝台撞破屋頂,而後手掌瞬間下移,握住奇白芙偷襲而來的袖裏劍。


    手腕擰轉,迫使女子繞臂翻轉。


    奇白芙隨之欺身而上,鞋底軟劍露出,踢向對方脖頸。


    疤臉大漢稍稍後仰躲開鞋底劍,不等她收勢,腳踝被他抓住,一手一腳都被製住,抬腳把她踢了出去。


    白衣男子淩空一招連環腿,嘭嘭作響。


    秦飛華依舊矗立不動,不退不進,用雙手輕鬆擋下。


    白淨男子落地之前,袖中甩出幾把匕首,配合能擾人耳目的連環腿,刹那之間險之又險。


    危機之時見身手,秦飛華空手左右橫擺,快若幻影,最後“哢”的一聲響,隻見他頭顱往後仰去。


    得手了?


    倒地的奇白芙也坐起身看去,隻是她夫君的一隻腳還被疤臉大漢抓著。


    秦飛華扳回頭來,一枚匕首被他咬住。


    不愧為江湖宗師之名,夫婦二人心中泛起冷意。


    宗師腦袋輕輕一撇,吐出口中匕首,盯著白淨男子看上兩眼,說道:“竟然不是麵皮。你那婆娘至少還能看出原來樣子,你這家夥是把功夫都練到臉上麵了麽?真想做一輩子采花賊?狗改不了吃屎!”


    說完提起刀身,將白淨男子拍飛出去。


    “怎麽回事兒,兩口子還打起來了?”


    裘域一邊上樓,一邊嚷嚷道。


    “想打架回家去被窩打,今晚可不能在此胡鬧!”


    裘塵話語透露出不滿,早些時候就能聽到動靜,以為這對夫婦會顧全大局,不會太過分,這會兒越鬧越大,他不得不出麵說道幾句。


    上得二樓,還沒進屋就看到破碎門扇,“這也太過了,什麽事不能好好說的。咦,你是何人?如何上來的?”


    秦飛華扭頭看兩人一眼,輕描淡寫道:“江湖中人。正大光明走進來的。”


    奇白芙不確定有外人在場時,這個徒有赫赫之名的宗師是否會殺心驟起,對著門外兩人喊道:“趕快走,不要想著攔他,此人是秦飛華。”


    裘塵疑惑道:“秦飛華?”


    裘域作為“耳報神”,聽後雷劈了一般,縮著身形,在大哥耳邊道:“承元國霸刀山莊的秦飛華,此人亦正亦邪,外人摸不透性情,死在他刀下的倒黴蛋不比該死之人少。”


    裘塵哆嗦兩下麵皮,這人自己是聽說過的,沒少在酒場上調侃這位宗師,如今人在身前,真假不論,可那份氣場還是讓人生畏,也不知道今晚是尋誰的麻煩,那對夫婦,或是自家三兄弟?


    按理來講,幾句醉酒話招不來報複,可這位宗師得另說,翻下眼皮瞅見屋頂大洞,裘塵咽口唾沫道:“宗師到臨,蓬蓽生輝。


    咱們有話好說,打打殺殺要不得,本來今晚就是宴請了兩位小仙師,說不定還是您的老相識,不認識也無妨,大家把酒言歡,過了今晚不就認識了,到時幾位切磋武藝,砥礪功夫……”


    秦飛華眉毛一挑,打斷他道:“小仙師?這些年我遊曆四方,見多了沽名釣譽之輩,徒有其名,多是兩三回合就要跪地求饒,能分生死的不願見我,能分勝負的我也看不上眼。不知你口中說的小仙師功夫如何?”


    裘塵奉承道:“小仙師算是美譽,那身功夫卻不作假,我是親眼所見才有幸結識的。”


    秦飛華點點頭,“有心去求求不得,無心栽柳柳成蔭。有些時日沒和他人切磋武藝了。”


    指向屋內夫婦,“你倆有了些許長進,可惜仍是不夠看。”


    奇白芙輸人不輸陣,嘲諷道:“我倆要是夠看,躺地上的就是你了。”


    秦飛華不理睬她的嘴硬,看向裘塵,問道:“若是我和你口中的小仙師切磋,既分勝負,也分生死,他若不答應,那該如何?”


    裘塵揉搓手指,苦笑道:“切磋一番,點到為止即可,存留些許江湖義氣,日後還能繼續往來,為何要分生死呢?”


    疤臉大漢想了片刻道:“有了。”


    裘塵疑惑道:“啥?”


    秦飛華單手執起刀柄,猛的向前一推,刀鞘洞穿了裘塵胸膛。


    殺心驟起。


    “但願你和那小仙師關係莫逆,身手了得,還有俠義心腸,你能夠以此借交報仇。”


    奇白芙夫婦看到後,心底發寒沿至手腳俱涼。


    “大哥!”


    裘域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眼見大哥緩緩倒地,大聲悲呼,“你這狗賊,害我大哥,休想逃脫,即日起,我就是窮盡家產發出江湖捕文,也要讓你授首。”


    “鏘”


    闊刀出鞘,寒芒畢現,一刀橫掃裘域腰肢。


    裘域跌落木板,看著分離下身,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人怎的如此霸道,一言不合就殺人,眼中泛起淚花,還想指著那人說上兩句硬氣話,沒能說出口,手指含恨垂落。


    秦飛華不去看那兩個死人,轉身道:“調息夠了,再來?”


    崔英最後隻是在外麵套了一件短袖開襟長衫,還細細梳理了濃密發絲,配上她高大身形,隻要說話得體,外人眼中,像個宗門出身的嫡傳弟子。


    陳景則是老樣子,袖口褲口束起,江湖遊俠裝扮,如今有錢了也沒去購置錦羅綢緞,從沒穿過,花花綠綠套在身上會有莫名膽怯,尤其是看到那三兄弟穿著後,更是如此。


    看到外麵等候多時的裘恒,崔英熱情招呼道:“小裘,走著。”


    三人上了馬車,崔英坐在最裏,扒著裘域肩膀道:“說道說道,今晚有哪些好吃好玩的。”


    裘恒有些羞赧,“其實也沒啥,知道大俠喜好火鍋,大哥專門去岸上最大酒樓頂做了一桌來,管足管量,食材還新鮮。至於歌舞,大頭還是白夫人的掌中舞,其他伴舞也是有的,但就怕入不得大俠眼界。”


    崔英指著陳景,對裘恒樂嗬道:“昨日我們喝酒喝的盡興,唯獨他沒在場,今晚你們兄弟可要多敬幾杯。”


    最後意味深長道:“其他的一切好說。”


    裘域聽出了話裏深意,連忙應道:“那是自然。今晚一定要和陳大哥親近親近。”


    陳景模淩兩可道:“好自為之。”


    裘域聽後有些惴惴不安,最後打定主意不多說話,還是讓心思玲瓏的大哥開口為好。


    下了馬車,登上渡船,前往月華樓,臨岸許多舫船上露出張望腦袋,看向河灣深處,不時議論紛紛,三人看在眼裏,隻當是尋常看熱鬧。


    渡船漸行漸遠,今晚弦月不足以照亮河灣水麵。


    陳景眯起眼睛看著前邊,提醒一下還和裘恒吹牛的崔妞。


    崔英歪著腦袋瞅了一會道:“這麽多小船,這是幹啥?”


    回頭盯著裘恒,“這是咋回事兒?”


    裘恒眼力羸弱,對於遠處昏暗水麵看不真切,隻能分辨出一些東西浮在水麵上,對此搖頭不知。


    陳景看他神色不似作偽,就讓船夫繼續劃船,等再近些弄清楚了,再做其他。


    靠近十多丈,前麵終於有了動靜,一支火把燃起,有人喊話道:“府衙公差辦事,閑雜人等退下!”


    陳景借著火把,看得更加清楚了,都是隻能容納兩三人的小舟,幾十艘小船已經把月華樓圍繞起來,看來是府衙傾巢而動。


    崔英攔著裘恒肩膀,“慈眉善目”道:“小裘啊,這些公差是咋回事嘛?你不是說隻請了我們倆,咋個府衙都來圍剿了?”


    裘恒如坐針氈,“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和他們說道說道,應該隻是個誤會。”


    說完從崔英手底下溜開,來到船頭,對著前方喊話,“我等今日月華樓飲宴,勞煩借路一過。”


    “休的放肆,話無二說,速速離去!”


    顯然沒得商量。


    陳景聽到後細想了一番,既然隻是讓離開,那就不是針對他和崔英,再次問裘恒,“你們當真隻是邀約了我倆。”


    裘恒臉色難看,點頭如搗蒜,“大哥不可能連這種事情都瞞我的。”


    崔英訝異道:“噫,船上好像著火了。”


    兩人急忙看去,月華樓二層,火勢透過外窗彌漫,有衝天而起架勢。


    陳景看向裘恒,急促問道:“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裘恒跌坐船上,哭喪臉道:“我真不知道啊。本來今晚就是宴請兩位大俠,是想求著兩位幫忙的,可怎麽也沒想到會引些衙役過來。求大俠把我兩位哥哥救出來,讓我做牛做馬都行。”


    說完跪地磕頭,砰砰作響。


    陳景本不想淌這渾水,自從出了兆安城,一路走的小心翼翼,這次意外應該無關於兩人,可若真是被自己牽連了,且一走了之,日後明白了原委,定然會後悔許久。


    攙扶起裘恒,對他說道:“你在這裏待著,我們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崔英大刺刺道:“放心,我一定把你兩位兄長全須全影帶回來,這些小場麵不算事兒,你等著就是了。”


    裘恒明白自己是幫不了什麽忙了,隻餘千恩萬謝。


    崔英對著陳景得瑟,“你看,該出手時就出手,很多時候你想躲也躲不掉的。”


    陳景直接說正事,“你搗亂,我上船,而後時機一到,船上匯合。沒有意外的話,我自己就能解決船上麻煩,你坐享其成就好了。”


    “啥叫坐享其成?”崔英瞪眼道,“我在外麵打架,就不算功勞了?”


    男子摸摸鼻頭,笑道:“你就是什麽事都能惹,反過來也一樣,什麽事兒也能找到你,我是被你牽連了。”


    崔英用肩膀撞他一下,不樂意道:“我頂多是在外邊江湖學壞了,你就是看書多了,從書裏學了些怪詞來損我,你這更壞。”


    陳景正一下麵容道:“事急不可緩,你在外邊搗亂,可傷不可殺,衙役雖說卑賤,但也是半個公門中人,出了人命,我倆走時不光彩也不輕鬆,你要注意手腳。”


    崔英最受不了他的規矩絮叨,“知道了,就算他們要殺我,我也不能下死手,是不是?自打出門算起,你就時不時的在我耳邊嘮叨,耳朵都起繭了,煩人。”


    “查漏補缺而已,你不喜規矩,我隻能來回給你絮叨。”


    “行了,都知道了。”


    崔英說完一躍而起,蜻蜓點水,飛掠而去。


    秦飛華一腳跺在奇白芙胸膛,後者背後木板破碎,人也從二樓摔下一樓大堂。


    抓起白淨男子一並丟進窟窿,疤臉虯髯大漢緊隨其後一躍而下,夫婦二人翻滾身子急忙躲開。


    白淨男子再次嘔出一口血後,匍匐至奇白芙身邊,眼神堅定道:“離開,記住不要回頭!”


    奇白芙想到什麽,泫然欲泣,“不可。生死同在,你忘記當初說過的話了?”


    秦飛華感慨道:“好一對癡心狗男女。”


    你儂我儂正是生死離別時。


    白淨男子驀然起身,撲向秦飛華,口中大喝道:“走!”


    秦飛華被攔腰抱住向後推移,行坐如鍾的他氣沉下身,以防被絆倒,直接一肘擊砸在身前男子後背。


    白淨男子嘔出血塊,看樣子撐不了多久了,孤注一擲依舊抓住秦飛華腳踝,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奇白芙也是果決之人,從夫君動手一刻起立馬往船頭跑去,哪怕潛入河灣深水也誓要擺脫疤臉男人。


    隻是才邁出船艙門,一聲刀吟過後,闊刀劈砍在她正前方,攔住她的去路。


    奇白芙回頭看去,悲嗆不已,夫君已經出氣多過吸氣,眼見不活了,驚怒至極,反而無畏,她衝著疤臉大漢平淡說道:“你殺了我吧,方正我也沒什麽好活的了。”


    秦飛華上前去,把刀拔出歸鞘,看向船頭另外一人,一個頭戴鬥笠的男人,正瑟瑟發抖蹲在一邊,看樣子是被嚇的不輕。


    四周望去,眼力如他當然看出了些許端倪,那個狗官是打算坐觀山虎鬥,可惜他不清楚,這船上隻有一頭老虎,空打算盤了,待會兒走時去會上一會,不知道那個狗官還有沒有雄心壯膽糊弄自己。


    “你男人跟著你一同犯案,不像你真名本名一起用,他的本名本姓一直隱藏極好,這些年外人都隻是猜測,沒個確切大名,我也是打聽了許久後才有了一些眉目,來臨月灣之前,暗裏派人找尋了許久,兜兜轉轉還是在你身旁。”


    轉頭看向戴鬥笠男子,“當年的采花大盜,如今甘願給人當趕車馬夫,鈄問鵬,你也真舍得下臉麵。”


    鬥笠男子肩膀沒了顫動,反倒傳出桀然怪笑。


    “賤名之人,當不起宗師追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淩霄啟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渣渣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渣渣貓並收藏淩霄啟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