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銳的銀色刻刀在古銅色的石盤上留下了最後一筆,在那雙一絲不顫的手上,劇毒的


    “煉成水銀”化作涓涓細流傾入紋路之中,剔透的液體緩緩流動,知道浸透了每一條出自刀鋒的陰刻枝蔓,形似巨樹的紋路散發出忽明忽暗的微光。


    穿著墨綠色製服的陳莫抬起如精密機器般的雙手,看著完成流暢的矩陣輕輕吐出口氣,轉過頭看見沙發上eva已經迷迷湖湖地醉倒過去,守夜人不住的打著酒嗝,眼神卻毫無醉意,遠遠地盯著他手上剛剛完成的作品。


    “矩陣第三層的語法銜接還差了點,龍文每層模塊內外的驅動做的就是一坨狗屎。”守夜人哼哼唧唧地批評著自己的弟子,還是嘴上從不承認的那種。


    “好好好,我下回一定改。”陳莫連連稱是,矩陣的流動一旦成功就無法更改,煉金術士隻能在下一次的刻畫後更加小心,避免同樣的錯誤。


    守夜人翻了個白眼閉上了眼睛,決定趁著正午大好的時光睡上一覺。


    “世界上有在煉金術比您還強的混血種嗎?”陳莫把刻刀收進盒子,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沒有!”守夜人眼睛一瞪,隨手把剛喝空的威士忌瓶子向陳莫丟去:“你個小兔崽子,矩陣刻畫學成這個破樣,這就開始惦記別人家的東西了我的煉金矩陣夠你學到畢業了,別整天動些小心思。”


    “明白啦,老師。”陳莫一手接過了酒瓶,順手往垃圾桶裏一丟。老人抬頭望著天花板的眼睛轉了轉,露出些緬懷的神色:“世界上除了龍類,我們弗拉梅爾在龍族文字和煉金符文的矩陣刻畫上,恐怕沒有人能夠超越。”


    “不過廣泛的定義來說,煉金術可不隻有矩陣的刻畫。”陳莫也明白守夜人的言外之意,做了回捧跟。


    “是啊,無論是在我們腳底下這個新生的國度,還是在歐洲,煉金術士更多地把目光放在矩陣紋路的繪製,物質的精煉轉化上,很多年前,我曾經去過你故鄉的那個古老國度,他們的觀念和我們不同,很難想象是什麽創造了那些人磅礴的眼光和格局。”


    “華夏的煉金術和我們很不同?”


    “在他們那邊,煉金被分成了很多分支,風水堪輿的青烏術,熔煉藥物的丹道,血祭五金的鑄劍,朱砂繪製的符籙等等,在很多的領域上都到達了能讓大部分歐洲術士望洋興歎的高度。”


    “也能讓您感到驚歎嗎?”陳莫的語氣不由得帶上了些許的好奇。


    “很多我也隻是有所耳聞而已,還得不到能讓我驚訝的資料。”弗拉梅爾得意的吹吹胡子,暗含的意思即是,所見到的煉金術成就依然不能讓他入眼。


    但弗拉梅爾的下一句話則低沉下來,帶著一位煉金術士發自內心的敬畏:“隻是有些東西他們是藏不起來的,而那才是不得不讓人驚歎的東西。”


    “在秘黨內部,歐洲的家族,混血種組織,包括我們,使用水銀、龍血,流金.....煉製的素材為流質,貫通刻畫到完美的煉金矩陣,達到封閉的周流循環,鑄就神明的奇跡。”


    “但在那個國度,古代的混血種使用的是山川和河流,它們既是紋路也是流質,在無垠的範圍升起領域,廣袤的領域甚至能夠覆蓋整片國土。”


    “這裏有問題。”陳莫提出了疑問:


    “在較長的時間跨度上,地形的變化會很大。”


    “是啊,滄海桑田,山川河流不斷變化,紋路也隨之改變,就我們的理論來說,無論如何最後也會喪失矩陣本來的效果,但華夏的龍血者本就不在意紋路精度與連結所達成的增幅,他們的矩陣沒有循環,開放而非封閉,隻是由於巨大的範圍,在自然氣候的變遷下,世界本身會幫助它達到循環的效果,這樣另辟蹊徑的思路,煉金矩陣的效果即便山海變遷也依然能夠維持穩定。”


    “在那裏,我見過這樣的矩陣,他們稱之為.......”


    “龍脈。”............北緯三十一度,神農架深處,華夏中脈龍身。


    這是有


    “華中屋脊”之稱的高聳山林地區,橫亙於長江、漢水之間,三千多平方公裏的麵積,除卻極小部分的旅遊開發以外,絕大部分的區域處在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階段,此時的神農架深處卻有一支隊伍穿行其中。


    早春的泥土濕潤泥濘,黝黑的登山靴把落下的枝葉踩進黑黃的泥土,留下一連串的碩大腳印。


    正值多雲的天氣,太陽光透過雲層再透過層層疊疊的新綠枝葉,落到林子裏已經濾去了熱氣,加之一大清早的晨霧露水,四周都是冷冷清清的,讓人不由得緊一緊身上厚實的衣物。


    穿著黑衣製服的一行人穿梭在參天的巨樹和密集的灌木叢中,鋒利的灌木雜草是割肉的鈍刀子,行進的每一步都能在你身上留下傷口,但這支隊伍準備得極為充足,從衣物連帽、口罩到防護眼鏡,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他們的體力極好,加上做好的防護,算得上健步如飛。


    這些人走的並不是人工修築的石板路,甚至也不是被人踩出來的小徑,走到這裏,四周已經是官方設立的禁區,和能被當作旅遊景點的區域距離遙遠,隻有難得的巡林人和入駐科考的官方才會深入到這種地方,走的也是被一遍一遍踩過的徑路。


    他們腳底下的泥土可能幾十年來都未曾被人踩過,隊伍隻是跟著領頭人前進,似乎是在漫山遍野地亂竄,可這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區,沒人會選擇到這種地方閑逛,在這裏走過,回頭甚至找不到來時的路,大片的野草和灌木很容易掩蓋經過的痕跡。


    他們擁有找到目的地的方法,所以絕不留下有跡可循的道路,就是希望把終點死死掩藏起來。


    “嬴烈,咱們這已經走了兩天了,你能不能給個準話,還要多久我們才能到地方啊?”緊跟在領頭人身後,體型有些矮胖的人揉了揉大腿。


    走在最前麵,被叫做


    “嬴烈”的領頭人回頭看了一眼緊跟著的胖子,一言不發,把手裏的物件遞了過去。


    那是一張古銅色的方正托盤,圍著中央的圓,八卦的卦象分布各方,精妙的陽刻技藝凋出古樸的字樣---華夏秦篆書,小篆的文字從地支天幹到二十八星宿,依層分布在方形的外圍,金黃色的司南勺定於托盤正中,物件各處還殘留著不少刻痕擦跡,見證著這玩意曆經的時光。


    老古董,秦時的司南。


    “這玩意它挑的很,吃不慣我老朱家的血。”胖子撇了撇嘴:“就算它肯吃老子也不給它,那指的方位我也看不懂。”嬴烈收回了東西,盯著司南上的小篆和勺柄看了一會,調整了些方向,又邁開腳步。


    “烈哥,我的好哥們,你就不能說一句嗎?”胖子哀嚎著又跟了上去,他倒不是累的,頂級混血種的身體還不至於因為山林的趕路疲憊,就算這裏是深山老林的鬼地方,但重複性的趕路對心性才是最大的折磨。


    “族學裏應該教過我們使用製式的司南。”嬴烈這才回應了一句。


    “你家家傳的玩意是那些製式的東西能比的嗎?看一眼我都嫌腦殼疼!”姓朱的胖子大聲抱怨。


    “其中原理一致。”領頭人確實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胖子被這話噎住了,兜帽底下的額頭青筋暴突。


    “至多半個小時。”在他發作之前,嬴烈及時用最開始問題的答桉堵住了勃發的怒氣。


    “那麽近了?”這回胖子沒有推脫,而是湊到前麵去看那指出方向的司南勺,顯然和他所說不符,他並不是看不懂這件煉金物的指示,隻是所耗的精神不菲,讓他想把麻煩事推到領頭的發小身上,通俗的說就是懶而已。


    這性格倒是和他的身材頗為相配。胖子的眼睛亮了起來,黃金童呈現一種奇妙的蜜金色,童光明亮,一時半刻後,他閉上了眼睛,揉了揉發疼的腦袋,讚同地點了點頭:“總算能歇上一會了,我真是要被這鬼地方累死。”


    “即便不被累死我們也不一定能走的出去,”嬴烈把背上長條的黑色布袋纏緊,給發小潑了盆冷水:“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可能!”胖子明顯被嬴烈的說辭嚇住了,這位發小的預感一向靈驗且準確,作為一隻不科學的


    “小龍人”,他清楚有時候所謂的


    “第六感”可能就是靈和身體發出的預警,他奮力反駁道:“整條龍脈的節點上都有我們的人看護,家裏老頭子的手段不是我們能比的,這龍脈已經延續了幾千年了,怎麽可能說有問題就有問題,老太爺把我們送來的時候可沒什麽異樣,咱們即便知道是送死,也會硬著頭皮上,老家夥們沒必要也不可能瞞著我們。”胖子一股腦地說了很多,滿滿的全是合理,但嬴烈蹙了蹙眉頭,無聲地搖了搖頭。


    後麵的隊伍保持著令人驚訝的沉默,事關生命的對話沒給這些混血種帶來一絲一毫的騷動。


    絕對的紀律性。


    “記得李家的推背圖嗎?”嬴烈輕聲說了一句。


    “祖龍?”和嬴家繼承人一樣知曉許多正統密事的朱胖子同樣輕聲回應:“可現在要早了幾年。”


    “那就是那張圖晚了。”年輕的混血種一言之間就否決了被正統氏族之一珍藏的預言圖。


    推背圖,被傳是唐朝貞觀年間,唐太宗李世民命天文學家李淳風、相士袁天罡推算大唐氣運而作,現實流傳的大多是後世編纂修改的版本,不過是嘩眾取寵的造物。


    它的原圖就被藏在正統之中,那並不是可以複刻的六十圖象,而是一張特殊的法器,正統的某一氏族的血脈每隔數代便會誕生擁有特殊言靈的混血種,


    “天啟”、


    “先知”、


    “天機”,很多不同的叫法,言靈與法器相互共鳴,抽幹精神和生命力讓使用者拋開時空的限製,窺探到未來長河的走向。


    “李家的那個呆子聽了你的話,會豁出去和你拚命的。”胖子笑了起來。


    “可是他又打不過我。”嬴烈少見地輕笑出聲:“學了些青烏術就總愛在我們麵前顯擺。”突然的,兩個人安靜下來。


    “他奶奶的。”胖子罵了一句:“這種倒黴事情也能砸到老子頭上。”


    “別罵了,我們不一定會死。”黑色的隊伍繼續前行,在時間的某個點上,隊伍裏所有人的眼睛都霎時空洞了一下,好像沒人有那一瞬間失神時的記憶,胖子還在恨恨地罵娘,不過腳步卻跟在嬴烈後麵一點沒停,隨後就一頭撞上了領頭的發小。


    嬴烈突然停住了腳步,手扶著腦袋回憶著什麽,嘴裏喃喃地冒出幾個數字,他感覺到了零點幾秒的違和,在仔細地估算時間。


    “我們到了。”他緩緩地說。


    “到了?”胖子重複了一遍,附近地灌木和雜草似乎和之前別無二致,顏色好像稍微幽深了一些。


    他走到附近兩三人環抱粗的大樹邊,掏刀割下一塊樹皮,放進嘴裏細細地咀嚼著,似乎從這玩意的味道中品出了什麽,對著嬴烈微微點頭。


    “能找到標記嗎?”嬴烈深黑色的眼睛透過防護眼鏡注視著身後的隊員,這些出身正統的混血種都是經受過足夠訓練的精英,他們原地放下露營生存裝備,打開或長或短地布袋和盒子,露出底下新發於硎的冷兵器,比起將科技與煉金結合的秘黨,顯然正統混血種手中的刀劍代表的是純粹的煉金工藝。


    他們清楚傳統的熱火力對這裏的東西沒什麽作用,另外一方麵,在煉金子彈和煉金槍械的研究上,正統和秘黨還存在一定程度的科研水平差距。


    正統的老人們不排斥時代的演變,但很多時候,緊握的利刃所能夠帶來的安心感,確實是槍械難以比擬的。


    尤其是當火藥擊發的子彈甚至破不了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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