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樓。


    初盈被淩風找來,一進房門見著月漓心口插著匕首,這滿頭銀發和奄奄一息的模樣,連她也不禁擔憂:“少主,月漓姑娘這是怎麽了?”


    江楓自床沿站起身,朝初盈急聲吩咐道:“不必多問,先幫她處理傷口。”說著,快步離去。


    月漓氣若遊絲,望向初盈伸手。


    見狀,初盈接過她顫抖的手,輕聲詢問:“你要我做什麽?”說完,便要附耳上前。


    月漓勉為其難的搖了搖頭,示意她說不成話,拽著她手翻了個掌心朝上,又沾著自己的血在她掌心畫著什麽。


    可惜她實在太虛弱,平日裏一筆可畫成的符,如今畫一筆便要歇兩口氣,最後竟是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將這道符畫成。


    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匕首,實則內有乾坤。


    不但封法力,擅自拔出還會廢她靈力,霽族地仙,體質卻屬陰,善驅符招魂之法,最忌至陰至陽之物。


    這匕首以陰石、玄鐵所製,最是克她。


    月漓艱難地喘著氣息,牽著那隻手握上匕首,示意她動手。掌下符文,在接觸到匕首那一刻,金光大現。


    見狀,初盈麵上一怔,抬眼望向她時目光複雜,道:“你忍一忍。”說著,抬手封她兩處大穴,這才掌下一個用力,奮力拔出了匕首,隨著鮮血“噗嗤”一聲噴出,隻得雙目緊閉屏住呼吸,任由那血噴得滿臉,又濺了一身。


    匕首離體,月漓被這股力道帶著後背懸空,隨後整個人重重跌了回去,直痛得滿臉冷汗,死死咬著牙根“嘎吱嘎吱”作響,卻不吭聲。


    顧不得擦臉,初盈抄起床前準備好的藥,倒在血流不止的傷口,卻見那藥粉剛倒上去,很快被血衝散,隻得以棉布捂上她心口那處窟窿,防止更多的血流出來,再望向她麵上時,忍不住道:“姑娘好忍耐!”


    月漓眼皮有些沉,劇痛加失血,巨大的困意鋪天蓋地襲來,依稀聽她在說什麽,沒來得及細聽,就不省人事暈了過去。


    這一睡,直到深夜。


    睜眼時,她見著屋內昏暗,下意識朝唯一的光亮望去,見著江楓側身立在桌前,右手舉著一把剪子,在跳動的燭火下剪去一截燈芯,眉眼間神色認真。


    不由得暗暗歎道:不得不說,江楓這人……連剪個燈芯,都這般好看。


    許是察覺到,那目光有些熾熱,江楓動作一頓,側目望向床前,正好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眼底閃過驚訝,沒想到她這麽快醒來,張口便帶著幾分疑惑:“醒了?”說完,放下手裏剪刀,朝床前走去。


    月漓見他突然望向自己,麵上微微一怔,眼底漸漸浮現出疑惑和警惕:他為何現身鬼門,又是如何知曉自己身份?


    江楓立在床前,趁著昏暗的燭光,望著她蒼白的麵色,又見著她眼中帶著防備,幽幽道:“我應當喚你月漓姑娘,亦或是鬼門殺手月漓?”


    聞言,月漓緩緩挪開眼,不願與他對視。


    “盡管你藏得極好,但那法器,普天之下也難找出第二個,想要找你不過費點功夫,倒也不難。”說完,他伸手指了指月漓手背。


    月漓順他所指,下意識抬右手望去,幻鈴的鈴鐺發出“叮鈴”一聲響,清脆悅耳。


    這才漸漸放下警惕,心下了然。


    她大意了!


    這十年,見過她的除了雇主,其餘人皆化作一抔黃土,唯此人見了自己兩次三番,她還沒當回事,哪知僅憑認下這法器,竟能探得自己下落。


    不愧是璿璣宮的人!


    江楓見她不語,兀自彎腰坐在床沿,嘴角似笑非笑,又道:“說起來,江某很好奇,月漓姑娘究竟惹下什麽禍事,以至於門主柏青非殺你不可?”


    他擺明了明知故問,深知唯有將戲做得足,才能打消她心裏疑慮和防備。


    聞言,月漓一記眼刃飛去,目光冰冷。


    若非此刻動彈不得,她恨不能跳起來找根針,把那張惹人嫌的嘴縫上,偏生還張不開口,連罵他兩句出口氣亦是不能。


    這是想看她笑話?


    流雲閣閣主,名動江湖的無塵公子,竟有個探人隱私的怪癖?嗬……倒是她差點忘了,他們璿璣宮可不就是江湖中有名的包打聽!


    想到此,她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盈盈望向江楓的目光透著狡黠,笑而不語。


    就差臉上寫著:你猜?


    江楓哪想到,不過做場戲原想打消她疑心,但看她這臉上神色變了兩變,好似有什麽在他意料之外,生了變故?


    莫非戲演得過了?


    想到此,他麵色有些凝重,眉頭微擰:“你笑什麽?”


    就在這時,淩風推門而入,遠遠見著月漓望著江楓,從他這裏看二人兩兩相望,那眼神似能掐出水來,不由得笑得一言難盡,忍不住揶揄道:“月漓姑娘,我家少主可是花不少銀子,才借著雇傭的名義,將你從鬼門救出來。”


    江楓側首,朝站在門口的淩風,用一記“說完快滾”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淩風不由得渾身一個激靈,遂躬身抱拳施了一禮,正色道:“少主,初盈姑娘派人來問,今夜您宿在哪,她好去準備。”


    江楓揮袖:“不必!”


    淩風麵上一愣,眼底有些驚愕,又問:“少主……”


    江楓眯眼,麵上不怒自威,突然嫌他多張嘴,冷冷望著他沒有言語,淩風這才恍然大悟的意識到什麽,嘴邊的話戛然而止,最後低頭抱拳,告罪退了出去。


    江楓見那扇門從外麵被帶上,這才眨眼緩和了麵色,轉頭再望向那雙眼,一臉神色複雜:“月漓姑娘,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是也不是?”


    月漓:“……”這是何意?


    下一刻,不待她反應過來,那一襲青衣竟已翻身上床,躺在床內側身而臥。她心底有根弦,似是被隻無形的手撩撥了一下,久久難以平靜,不由得呼吸一窒。


    這廝!


    竟拿她來暖床?


    倒是忘了他身中寒毒,一旦入睡遭寒毒侵體,非得有人暖著才成!


    忽然,門外響起一道聲音:“少主。”


    月漓眉尾一挑,露出一絲忍俊不禁的神色,抬眼朝他麵上望去:她這是聽淩風傳話,還不死心?


    江楓見她如此,將她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既然她這麽想看笑話,少不得也要她入一回戲!於是隻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橫在她腰間,溫熱的掌下輕輕一帶,將她擁在臂彎,漆黑的眼稍有厲色,不冷不熱的開口道:“何事?”


    月漓垂眸,望著置在自己腰間那隻手,眼中閃過驚詫。


    初盈問:“少主,月漓姑娘可是醒了?”


    江楓闔上了眼,閉目養神:“嗯。”


    “少主,月漓姑娘睡了一日,滴水粒米未進,初盈煮了碗粥……”話說一半,她停下等待房內回應。


    江楓想都未想:“她不餓。”


    聞聲,初盈悵然應了聲“是”,轉身欲走。


    就在這時,月漓肚子“咕嚕”叫一聲,這聲音以他二人這麽近距離,皆聽了個清清楚楚。


    江楓緩緩睜眼,朝著月漓麵上望去,迎麵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略顯無辜的眼,頓時沒了脾氣,沉聲再道:“端進來!”


    初盈推門而入,抬眼見兩人一同躺在床上,托盤微不可察一晃,盛粥的碗順勢一歪,米湯灑了出來,慌忙間她隻得低下頭頂,迅速收斂起心緒,快步上前。


    江楓見她走至床前,抬手示意她交給自己。


    見狀,月漓與初盈不由得一愣,下意識互換了眼神。


    初盈:“……?”


    月漓:“……!”


    最後,兩人齊齊望向江楓,一個從眼神到臉色都難堪的緊,另一個皺起眉。


    月漓心道,莫不是嫌自己傷不夠深,好刺激著初盈,回頭再給她補一刀?什麽仇什麽怨?要給她樹好大一個敵?不過想看一出戲,這是把自己也要搭進去?不知怎麽,她忽然覺得自己心口那傷,好似再中了一刀,疼得緊。


    好一出殺人誅心!


    初盈麵上有些傷情,眼底帶著不解和悵然,端著托盤的手恨不能當場砸了。


    江楓見她一動未動,亦不出聲。


    初盈對他這個神態再熟悉不過,趁他所剩無幾的耐心消耗殆盡之前,隻得暗自咬著牙,將那碗粥端起,遞到他手裏。


    江楓將碗放在兩人之間,隨手舀起一勺米湯,先低頭嚐了一口,試過溫度並不燙,這才出聲道:“下去。”說著,麵無表情的再舀起一勺,遞到月漓嘴邊。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熟練地像是不知經曆了多少回。


    月漓手指驟然一緊,心中警鈴大作,凝眸盯著那張臉,既不張口也不躲閃:他又想幹什麽?


    一時間,兩人僵在當場。


    江楓見她不配合,遞上前的手既不收回也不再進一步,反而耐著性子輕聲哄道:“替你嚐過,不燙。”


    初盈哪見過他如此這般,隻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啪”的一聲碎了,頓時腳下一個趔趄,也顧不得行禮,轉過身近乎是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由始至終,江楓目光停留在月漓麵上:“淩風!”


    不多時,淩風現身門口,抱拳應聲道:“屬下在。”


    江楓又道:“送她回流雲閣。”


    月漓眼底有些冷,這個“她”自是不必說,她實在不解,江楓為何要拿自己當刀使?


    物盡其用?


    又或是別有用心?


    淩風抬起頭,下意識朝門內望去一眼,猶豫著問:“少主,月漓姑娘重傷在身,不如等她傷好些……”


    須臾間,月漓自他麵上看見轉瞬即逝的慍怒,但他偽裝極好,不過一眨眼功夫,麵色再次恢複如常,不由得驚訝,此人當真如傳言那般,喜怒不形於色。


    很快,淩風再次出聲:“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月漓聽見門“吱呀”一聲響,張了張口想出聲,哪知剛深吸一口氣,心口的傷傳來劇痛,不由得擰眉。


    江楓收回手,端著那碗粥起身離開床前,片刻後去而又返,手裏多條手巾,重新坐回床沿,那條手巾圍在了月漓脖子上,又舀起一勺米湯遞到她嘴邊:“吃罷。”


    如今人都散了,又是唱得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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