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王女氣急敗壞,哪裏還顧得上祭台下還有他國使臣,一雙眼似能噴出火:“禁衛軍,給哀家殺!”


    月漓飛身躍至半空,自袖中甩出一根紅綢,纏在帝姬腰間繞了兩圈,隨即拽著她朝著遠處飛去,欲將那些禁軍引開人群,免得傷及無辜。


    太王女望著半空中的兩人,沉聲令道:“追!”令下,禁衛軍聞聲而動。


    月漓落地,自袖中收回紅綢,腳下上前一步,將帝姬護在自己身後:“帝姬,一會動起手來,隻怕過了今日,你便再也不是東琉最尊貴的帝姬,你可想得明白?”


    帝姬仰著麵孔,雖然知道她看不見,卻望著那背影重重頷首,一臉堅定神色:“本殿明白!”


    月漓彎起嘴角,忍不住讚了句:“難得你肯聽話。”倒像是突然長大了不少,


    聞言,帝姬麵皮有些發燙,垂眸望向腳尖:“你隻管放手去做,這帝姬我做得累了,再沒有什麽比你……我的性命更重要,我信你。”話到嘴邊,她臨時又加個“我”。


    月漓聽出她言語間,並不戀生。略微猶豫片刻,忽而開口又道:“我答應你”


    帝姬愕然抬起眼:“什麽?”


    這廂,初盈飛身自半空落下,腳下上前兩步衝二人急聲道:“這樣逃下去走不了多遠,我留下!興許還能勉力一擋,你帶帝姬先走,有多遠逃多遠。”


    月漓聞言,望著初盈前額結痂的傷口,沉默下來。三千禁衛軍,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如今對她們而言,最缺時間。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至。


    初盈回頭,望向身後追來的禁衛軍,扭過臉再次催道:“來不及了,快走!”


    須臾間,月漓唇角帶淺笑,心裏拿定主意:“帝姬交給你,我很放心。”說完,她又轉過頭望向身側,眼中盡是溫柔:“先前帝姬說的那筆交易,月漓答應你。”說完,她飛身朝迎麵而來的禁軍衝了過去。


    初盈愣在原地默了半晌,望著追來的禁衛被那道身影攔截,連忙轉身去捉帝姬手。


    哪知,帝姬竟一把甩開那隻手,腳下退了兩步,神色堅定道:“月漓既不走,本殿便要留下與她共進退,你速速離宮,自去逃生就好。”


    初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淩風突然不知從哪鑽了出來,抬手將帝姬打暈,扶著她交到初盈手中:“初盈姑娘,少主吩咐,要你即刻帶著帝姬去接應援軍,這裏交給我。”


    初盈愕然,繼而擰眉不解:“少主從哪請來的援軍?璿璣宮從不插手朝堂,若是讓……”


    “少主自有打算,莫要多問!”說完,便轉身離去。


    初盈望著淩風去背影離去,暗暗咬牙,將帝姬摟入懷中,朝著出宮的方向飛身而去,半空中她回首望著那紅色背影,僅一招便掀翻了團團包圍的禁軍,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月漓腳下上前一步,抬掌將地上一柄劍吸入掌中,執劍的手自空中揮手一甩,本意是為了試試兵器,可否稱手。


    那些禁衛軍見狀,恍以為她又出什麽招數,紛紛後撤。


    下一刻,淩風跳入包圍圈內,立在月漓身後,望著圍在四周的禁軍,不忘出言揶揄:“月漓姑娘,不過一夜未見,你竟惹出這麽大的事來?”


    月漓擰眉,語氣不快:“不去保護你少主,湊什麽熱鬧?”


    “少主?啊……他還有別的事要做,所以給我交代過差事,自去忙了!”說著,他拔劍砍向一名衝上來的禁衛。


    三千禁軍,於她而言算不得什麽難題。


    隻是突然有了外人加入,她出手再不可隨意,隻得一邊暗罵江楓給自己添亂,一邊手起劍落。


    半個時辰後,待四周躺滿屍首,三千禁軍已僅剩不足數百。


    月漓一身紅衣沾著血,鬢角發絲散了兩根碎發,氣息微微有些紊亂,她素日裏修得法術,就算要殺人,動動手結個印即可,哪有如今日這般費事,全靠武力去拚,累得不輕。


    就在這時,她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麽,抬眼朝祭台方向望去:“太王女呢?”打了半日,既不見追兵支援,也不見太王女現身。


    淩風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你才想起來?”


    月漓恍然明白,他口中“別的事”指了什麽,她往日裏做慣了請君入甕的事,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哪有別人幫手的先例?此時反應過來,自是大為震驚,“他不會武功,又沒有靈力,你竟讓他獨身一人去斷後?”


    淩風不以為然:“那又如何?太王女也不會啊!”


    月漓:“……”


    忽然,淩風輕笑一聲,側首望著月漓笑得莫測:“再說了,誰說斷後定要他一人?”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動靜傳來。


    帝姬身後攜千軍萬馬,飛奔著朝宮門下而來,遠遠地便高聲喚道:“月漓!”


    聞聲,月漓砍人的劍一頓,眼見大刀直逼麵門,隻得彎腰一擰身堪堪躲過,揚手將那柄劍沒入那人胸膛。


    待她將劍拔了出來,抬眼見著帝姬氣喘籲籲立在三步之外,眼底先是一驚,旋即淺笑嫣然道:“帝姬來得巧,月漓已將犯上作亂的禁軍盡數殺之,還望帝姬速速回宮,主持大局。”


    帝姬鼻子一酸:“月漓……”她猛地撲進月漓懷中,緊緊摟著她腰身,心中是劫後餘生的激動,也有失而複得的喜悅。


    淩風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身後衝向皇宮深處的兵馬,幽幽歎了口氣道:“倘若不是公子一早得了消息,北武欲出兵北上,今日怕是難咯!”


    聞言,月漓心下了然,隨即嘴角噙著淺笑,扔了手裏那柄劍,垂眸望著帝姬略顯稚嫩的麵龐,溫柔囑咐道:“帝姬,北武國後是你嫡親姑母,也是她說服北武皇帝,不遠千裏出兵北上,助你登基為帝,這筆人情你要記住。”


    “本殿記下了!”


    月漓抬起眼簾,遙遙望向皇宮深處,幽幽再道:“還有,方才在祭台下,我替你問過東琉國運,由你登基為帝,東琉還有長達百年的千秋基業,願你將來做了女帝,不忘賜福於疆土子民。”


    這便是令她活下去,最好的答案。


    祭台上,帝姬居高臨下扔出手中火把,望著先帝的棺槨被火苗吞噬,麵上緩緩滑下兩行熱淚。


    她知道,北武不會輕易出兵。那是她的母後,為她求來最後一張護身符,先有月漓護她周全,再有北武的扶持登基為帝,她的母後,將一切都想到了。


    次日。


    東琉帝姬在眾目睽睽下,登基為帝。


    月漓一身白色勁裝,遙遙立在一座宮殿屋脊,望著那明黃色的身影,半大的孩子身著鳳袍,坐上了至高無上的位置,眉眼皆是平靜。


    先前她還擔心,帝姬年紀還小,即便扶持她做了女帝,也未必應付得了朝堂上詭譎的雲湧。


    經此一事,帝姬似是一夜間長大了不少,雖然經曆不少磨難和曲折,但所幸最後的結局,總歸是好的,相信不久的將來,她定能撐起整個東琉!


    屋簷下,江楓雙手負在身後,停在宮門前駐足良久,最後轉過身默然離去。


    半個月後。


    她本該早早趕回大淵。


    誰知,突然接到白英傳信,要她原地待命,於是莫名其妙多了半個月的空閑。


    這一日。


    月漓身穿白色勁裝,自半空中翩然落下立於屋頂,微垂著眼眸往下瞧去。大街當中,有男子渾身是血蓬頭垢麵。腳下步履蹣跚,整個人神誌有些恍惚,一路的橫衝直撞,街上很快圍起了人,議論紛紛。


    下一刻,三個蒙麵黑衣人手持刀劍,自遠處追了上來。圍觀的人見了紛紛逃竄,一時間雞飛狗跳。


    一雙白靴落在屋脊,白英白袍披著帶帽鬥篷,緩步靠近出現在她身後,見她迎風負手而立,目光卻望著下方,順著她目光看了一眼,不由得輕笑一聲:“說好了比試輕功,你卻跑來多管閑事?”


    月漓眨了眨眼,依舊全神貫注的望著下方的動靜:“今日不與你爭,讓你就是了。”


    聞言,白英啼笑皆非。


    就在這時,那三個黑衣人已追至男子身後,揚手欲砍。


    月漓腳下微微輕踩,隻聽瓦片發出清脆的“哢嚓”一聲脆響,在她踢腳瞬間,指甲大的碎瓦片飛出,明明隻擊中了其中一個,卻倒了仨。


    “當心被義父知道,又罰你。”白英暗暗搖頭,歎了口氣。


    忽然,有個巴掌大的東西,自那男子袖口掉了出來,摔在地上。“叮當”一聲響。


    於是乎,兩人目光齊齊看了過去。


    月漓側目,涼涼覷他一眼,麵上帶著似有似無的淺笑:“閻羅敕令已現身,義父可還會罰?”


    白英遲疑半晌,繼而道:“可惜,那不是你的任務。”


    聞言,月漓默了片刻。


    須臾間,那三人爬起身,抬頭屋頂的方向望了過來。


    月漓麵上微微有些遺憾,又似是驚訝般,不由得輕歎一聲:“呀,被發現了。”說著,她抬手在半空畫著什麽,朱唇輕啟念道:“困獸之陣,起!”


    下一刻,那三個人已被困陣法結界內。


    就在這時,有人自遠處輕功落下,身著黑衣長袍,正是鬼門弟子。


    見狀,月漓旋過身望向身後,揚手一揮撤了地上那道結界:“白英,說好贏的人請吃酒,你銀子可帶夠了?”


    “白日吃酒,耽誤了任務如何使得?”


    月漓足下輕點,人已離開屋頂:“任務要做,酒也要吃,你該不是想賴賬?”


    白英哭笑不得。


    東琉後山,漫天飄雪。


    月漓立在山頂,遙遙望著皇宮方向,若有所思。忽然她察覺周身一暖,低頭一看才知,他又把鬥篷給了自己:“你……”


    白英一張口,便是帶毋庸置喙的語氣:“披著,山上風大。”


    她嘴邊的話頓了一頓,重新開口:“究竟是何任務,門主竟不嫌費事,打發你來回多跑這一趟?橫豎你我都要回大淵,豈不是回去了再講,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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