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是詛咒麽?”丈放下手稿低落了好一會兒。


    “其實,我不是源之宮人。”丈補充說道。


    巴有些擔心地看著丈。


    “沒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看清自己,我就能看清自己的地位,”丈指著自己和巴說道:“單單從長相上來說就能說明一切,對吧,很明顯,明顯到不能更明顯。”


    巴無奈點頭。


    “怎麽回事?”安燼和變若之子疑惑地看著丈。


    丈慢慢解釋,他的真實經曆才逐漸揭開。


    二十年前,前代禦子和他的不死武士的死亡,對於源之宮來說是一個頂天的噩耗,畢竟禦子的培養程序已經有年沒有啟動了,實在是太久太久。對於源之宮來說,想要承接龍胤之力的人數不勝數,然而仙緣之所以是緣主要還是看運氣和天賦,一般人玩不了。


    於是丈就這樣進入了源之宮的視線之中,在他還是嬰兒時,就被當做貢品上交給源之宮,由宮內的貴人們撫養長大。貴人們教導丈貴族的禮儀,貴族的學識,紋章學,葦名曆史,源之宮曆史,神龍偉力等等。


    直至丈十歲那年,他真正見到了源之宮的神靈,一個駕馭金色閃電的偉大龍神,櫻龍,獲得了龍胤之力成為一個不老不死的貴人,接著又被授予了自己的武士,巴,一個忠誠的淤加美女武士,擁有強大的武力以及駕馭雷電的能力。


    “在巴第一次將不死的契約轉換到我的身上的時候,當龍胤之力洗刷掉巴身上的歲月影響的時候,她才真正從一個怪樣子變成了如今的形象,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源之宮的貴人們真的是人,至少曾經是人。”


    “不死之力還會扭曲人的存在麽?”


    丈點頭歎息:“是啊,我一直都不太想說,因為我覺得早晚有一天我也會同他們一樣,那是一種榮耀,但現在看來,我有些想當然了。


    總體來說,一旦成為源之宮人,便幾乎不再是人類了……”


    源之宮內的人分為兩個派係,其中一個便是曾經掌管整個源之宮的淤加美一族,這是第一個信仰龍櫻的族群,也是第一個獲得不死的族群,全族均為女性,被其他人視為妖邪。


    於加美族通過樂舞取悅龍神,獲得了駕馭雷電的能力,並且為了龍櫻,對外發動戰爭,剛好一頭撞上強盛時期的葦名,二者在金剛山,墜落之穀,水生村一代展開了長期的對峙,最終於加美族被打敗。


    反攻倒算一直持續到了源之宮為止,最慘烈的戰鬥在這裏爆發,淤加美一族十不存一,葦名國一方也是損失慘重。


    最終淤加美一族讓渡了祭祀龍神的權力,留住了一條狗命,從此淪為源之宮的武士。


    而打敗於加美族的強大貴族們,則分為了兩派,一派追求長生獲辭長生之血,成為源之宮中的不死貴人,而另一派則是返回葦名,繼續通知葦名這個凡間的國度,作為約定的一部分,龍胤之子作為質子和長生路的節點被送往葦名國。


    “什麽?源之宮的貴族居然就是葦名國的統治者?”就連變若之子也沒能想到這個劇情。


    而安燼也算是終於明白為何曾經葦名國會在戰鬥之中撤軍,因為他們確實取得了完全的勝利,這麽說起來,源之宮的貴人們突然變得好像是天龍人。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將近千年的時光,葦名國也由盛轉衰,並且在二十年前突逢大變,群山之中的國度,葦名國居然就這樣破亡了,龍胤之子也在混亂中死亡,不死仙路斷絕。


    丈苦笑道:“據老師所說,源之宮的異變就是在這時起突然加劇的,短短數年的功夫,源之宮上下內外都變了一個模樣。”


    曾經優美的淤加美武士,變成了脖子如同蛇一樣的怪物;居於源之宮廣廈之內的貴人們也漸漸變成了半人半魚的模樣,煞是恐怖。這些就連外表也變得不再人類的怪物終於放下了偽裝,他


    們竟然開始以吸食人的精氣為食,等到丈離開源之宮的時候,情況已經變得非常嚴重了。


    “這就是源之宮需要新人的理由,如果得不到新鮮血液的補充,源之宮的崩潰其實近在眼前。”丈失落地說。


    一同話下來,丈再一次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我認為前代大人說的不錯,循環已經被打破,短短二十年,源之宮便崩壞地不成樣子,即便是重建不死仙路又能怎樣?不過是重複那一個有一個的悲劇,將一個又一個向往永生的人推向煉獄。


    索性不如將永生不死和這詛咒一同斷送,斬斷龍胤之力這個人神之契,將一切都撥亂反正,回歸平凡!”


    安燼詫異地看著丈,他沒有想到,這小夥子主意居然這麽真。


    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其實也是因為我年紀小吧,我想,如果我也到了田村主膳那個年紀,我也到了仙峰上人那個狀態,如果能不死,我也會不顧一切的追求。


    但現在,我才不到二十歲,我還擁有激情,我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那麽既然知道,我就一定要去做對的事情!”


    “整個事情中,我唯一對不起的,可能就是你,巴,我不死的武士,您會怪我嗎?”


    巴堅定地搖頭:“我永遠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禦子大人。”


    “太好了!安燼先生也來幫我吧,既然您需要不死斬,那麽斷絕不死之後,那把拜淚也作為報酬送給您,如何?”


    安燼點頭,他確實需要,那就不客氣了。


    前代的禦子果然不愧是活了數百年的老怪物,他對於不死之力,人神契約的認識深刻而又準確,平時的積累非常充足,這才在又突然發覺龍胤之力真相的時候,迅速便給出了一套看似可行的方法。


    葦名地區的不死源自於兩位外神,第一位是神櫻,也從西方而來,不過卻早於神龍很多很多年,它被稱為常櫻,恒常綻放,代表永恒;第二位是神龍,它身受重傷,卻依舊壓製常櫻,並將他同化,祂司掌閃電,代表不死。


    龍胤之力便是龍櫻與人類的契約,是龍櫻的神力在人類身上的延續,帶來不死的同時也會收取孳息,最終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締結契約時,人類獲辭神靈的血液,而斷絕契約時便需要神靈的眼淚。


    這個秘密並非前代禦子的發現,而是在前代禦子之前的某位猛人的研究,不死斬拜淚之名便是如此得來。


    斷絕不死,便意味著以人類之軀討伐神明,但結局卻是要將神明賜予的不該獲得的東西,重新還回去,其結果必將以不死之血的終結作為結束。最終要麽禦子獻祭自己斷絕契約,要麽禦子的武士獻祭自己,斷絕契約。


    “竟然是這樣……”


    安燼問道:“即便是如此,也要斷絕不死嗎?”


    丈嚴肅且堅定地回答道:“正是如此,幫幫我吧,安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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