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遮月,夜沉沉。


    浛水郡府衙大牢。


    這裏關押的,都是些普通牢犯,既不是修士,也和修士沒有瓜葛。


    因此,守衛在此的,都是凡人。


    但也並非沒有防禦修士的力量。


    在大牢的各個出入口,都有修士鐫刻的符文,一旦有人潛入,就會發出警報。


    方末潛行在地下,來到了大牢的底部,並未驚動任何人。


    大牢未設對地底的防備,一是成本過高,二是這裏關押的人,沒有資格讓金丹修士為了他們親自潛入。


    這是方末第一次使用“土行”能力。


    感覺就像是遊泳一樣,但又比遊泳行動更迅捷、輕鬆,甚至自帶感知幾米範圍內事物的能力。


    在大牢底下潛行了許久後,他終於找到了目標。


    “高晉,醒醒……”方末低聲呼喚。


    因為常在文婆婆那買菜,他也是見過高晉幾次的,否則潛入了大牢也是抓瞎。


    躺在地上的高晉渾身是傷,粘稠的血液將他破爛的囚服粘在了地麵。


    聽到這私有若無的聲音,高晉無力地睜開雙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個人影,卻看不清對方的相貌。


    “要上刑場了嗎?”


    說完這句,他隻覺得眼皮異常沉重,又把眼睛合上了。


    方末看著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這樣的大刑加身,能撐住死不認罪的有幾人?


    從身上摸出一張治療的符籙,激發後給高晉使用上。


    符籙化作甘霖,灑落在高晉身上。


    那些可怖的傷口肉眼可見地愈合,但也隻是看起來沒那麽猙獰,讓傷勢不至於更加惡化。


    普通筆墨和紙張畫的符,效果還是差了些。


    方末出來得匆忙,身上剩下的治療符籙都用上,這才讓高晉的情況穩定下來。


    否則,也許都不用等行刑之日,高晉就會因為傷重死在牢房裏。


    “醒醒,別睡了。”


    高晉再次睜開眼,卻看到一張從未見過的臉:“你是?嗯?我的身上的傷,好像沒那麽疼了……”


    方末來見高晉,是事先改變了相貌的。


    “我是誰不重要。”方末悄然施展了“氣勢”,聲音雖不小,但令高晉心頭劇震,“你到底有沒有殺人?”


    高晉忍著傷痛,回答道:“我沒殺人,隻是那郡同屈打成招……我不過就是在跟那賬房先生有過幾句爭吵,犯得著殺人嗎?”


    從他身上的傷並不難看出這點。


    “你真沒有殺人?”方末往前逼近了一步。


    “我真的沒有……”高晉的臉一陣發白。


    一個受了嚴刑拷打的凡人,在“氣勢”的壓迫下,是沒辦法說謊的。


    方末沒再說話,直接遁入了地下。


    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高晉眨了眨眼,四顧茫茫,隻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娘,孩兒不孝……”


    一想到自己的娘親,高晉眼中止不住地流出淚水,刺痛著臉上的傷口也不在乎。


    他一個凡人,無權無勢,自知無處伸冤,但還是存了半分期望。


    他脫下囚服,用自己的血在裏邊寫下了個冤字。


    “字寫錯了,下麵是兔字,不是奐。”


    突然出現的聲音將高晉嚇了一跳,一抬頭,就看到剛才“幻覺”裏的人站在麵前。


    他磕磕巴巴地說道:“你……你是修士吧?我、我是真、真冤枉的……”


    看了眼歪歪扭扭的血字,他把囚服穿回了身上:“我不怎麽識字……”


    其實剛才方末根本就沒離開,隻是潛於地下,觀察高晉的反應。


    “好好在牢裏待著,如果你真是冤枉的,別想尋死。”方末丟下這句話,又一次潛入地下。


    這次,他是真的離開了。


    高晉張了張嘴,而後喃喃自語道:“他怎麽知道我想以死明誌的?”


    方末離開府衙大牢後,從地下一路潛行,來到了章遠家中。


    他潛行時,並沒有走直線,而是沿著地麵的道路行進。


    這麽彎彎繞繞,是有原因的。


    哪怕方末有斂息術可以隱藏自身的氣息,但在地下潛行時也會產生細微的動靜。


    浛水郡有諸多修士居住,若不慎在潛行時闖入修士住所地下,驚動了上方的修士,對方把自己當作圖謀不軌的入侵者,一記法術轟入地下,那找誰說理去?


    寧可繞繞路,也要避免萬分之一幾率的危險。


    到達章遠家後,方末找尋了片刻,終於找到了章遠的房間。


    時間還早,應該不會撞到什麽尷尬的場麵。


    果然,章遠穿著身華服,坐在桌旁。


    除了他,房間裏還有個客人。


    這客人神色倨傲,腰間還別著數把短刀和一把長刀。


    “章掌櫃,說吧,你要我殺的是什麽人。”


    章遠親自給客人倒了茶:“這人是個前卒……”


    還沒說完,那客人打斷了他的話:“什麽什麽?前卒?我堂堂金牌刺客,你讓我殺個前卒?”


    “我知道你是組織裏排名第三的金牌刺客,去殺個前卒……”


    客人又一次打斷了章遠:“更正下,嚴景死後,我是第二。”


    “是是是……”章遠恭維道,“讓你殺個前卒是殺雞用牛刀了,但我一向謹慎,用銀牌刺客,我不放心。還得是你……如果不是排第一的刺客資曆高,現在你才應該是第一。”


    客人相當滿意地點了點頭。


    方末在地下聽的清清楚楚,總覺得嚴景這名字在哪聽過。


    “對了,是那時司火教派來殺我的刺客!”他很快想了起來。


    沒想到,自己和嚴景所在的刺客組織還挺有緣的。


    章遠特意找來金牌刺客,要殺前卒,難道指的是自己?


    果然,章遠從一旁拿出了卷紙,攤開後,是方末的畫像。


    他對客人介紹道:“就是此人。他叫方末,我打聽過了,隻是個秀才,沒什麽背景,家族的人死的死,卒刑的卒刑,沒有靠山。”


    “小意思。”客人拿起了畫像,“好奇問下,一個小小的前卒,怎麽得罪了你這麽個有錢人?”


    一提到這個,章遠便咬牙切齒:“之前讓你把老頭子弄死,又從那野種口中挖出了老頭子藏匿財產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想了個法子,利用那個腦子不太好使的龍雀使破解了陣法。沒想到都沒捂熱那批財產,就因為那小子高密,害我不得不將之盡數用於收買郡同,這才保下性命。不殺這小畜生,我誓不為人!”


    “好,那我成全你。”方末倚在窗邊,不急不慢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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