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飛白站在土堆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下麵圍欄中的石家妖物,兩三天沒有好好吃東西,沒有好好睡覺,許多體弱的妖物已經躺在硬泥地上隻剩喘氣了。


    “你說,他們是不是都該死?”侯飛白突然問站在一旁的白役。


    白役一愣,沒料到侯紅衣會突然問他這麽個問題,關鍵是他也從未考慮過。他期期艾艾地答道:“或許吧。萬妖國律法就這麽規定。”


    對,萬妖國律法就這麽規定的。不隻是萬妖國,天水朝和荒神教也是如此規定。


    當初為了保護草創的格物館和刀郎館不被權貴之家襲擾,三國頒布了明確法律條文,任何針對格物館和刀郎館的襲擊,都將處以連坐刑罰,主犯腰斬,全家流放蠻荒之地。


    而蠻荒之地除了強橫妖物遍地,更可怕的是毒物、瘴氣等,習慣了城市生活的妖物,在蠻荒之地通常活不過一月。


    侯飛白倒不是聖母心爆棚,隻是突然有些感慨,那些石家的老弱病殘,妖奴也許對這件事毫不知情,卻依然要為石家掌權妖物的錯誤行為買單。


    薛字營營門打開。


    侯飛白詫異地望過去,通常這個時候薛字營的士卒都在訓練,營門是不會打開的。


    隻見打開的營門處,刀郎館三名銀刀郎魚貫而入。翁烈走在中間,前後是薛白名和蒙蓽。


    薛白名進了營門便停下來,冷著臉吼了一句,“所有執刀郎,撤回刀郎館!”


    侯飛白霎時覺得有些不太對,薛褚衣這個命令聽著莫名其妙。


    一名披甲妖物從遠處的訓練場騰空而來,唰地落在薛白名身前,“何事?你們刀郎館撤了,這些……”他伸手指了指柵欄中的石家妖物,“怎麽辦?”


    薛白名咬著牙,從牙縫裏蹦出兩個字,“放了。”


    “放了?”披甲妖物大聲道,“在我這吃喝拉撒兩三天,然後放了?”


    蒙蓽見薛白名隨時處於爆發的邊緣,連忙上前對那名披甲妖物解釋道:“薛校尉,這也是上麵的命令,至於這幾日薛字營的損耗,回頭讓石家給補上。”


    刀郎館在薛字營的執刀郎除了輪值的四名,還有十二名在後勤營帳,此刻十六名紅衣刀郎和四十八名白役也到了營門區。


    聽到銀刀郎們與薛校尉的對話,都愣住了。


    鹿遊站在最前麵,他看了翁烈一眼,不緊不慢地道:“朱黃冠有令,誰來也不能放走石家妖物。”


    薛白名怒極而笑,“鹿遊!怎麽,你還有朱黃冠親自來請你放了他們是嗎?”


    翁烈挺身站出,擋在鹿遊身前,喝道:“鹿遊!你怎麽說話呢!”


    柵欄中。


    石家有修行出耳力天賦的妖物聽到這邊的對話,興奮地叫起來,“能出去了!能出去了!”


    他身旁的妖物早已餓得頭暈眼花,有氣無力地道:“別做夢了,被刀郎館抓進來,不死,也得脫層皮。”


    “沒錯,沒錯……”


    “哎,就怪石貴清那家夥!”


    “就是,要不是他非要針對刀郎館……”


    而在石家的妖物群中,石貴清等被圍在最中間保護起來,聽到周圍其他妖物細碎的聲音,忍不住心煩意亂,他站起來喝道:“你等知道什麽!老祖定會救咱們出去!大郎定會救咱們出去!”


    先前說話那妖物見大家都不信自己,心中大急,指著柵欄四周的土堆,那裏原本應該有紅衣刀郎和白役,“你們看,真的,刀郎館已經撤了!”


    石家妖物全都仰頭望去,連那些躺倒在地的,也掙紮著從同宗的腿縫爬出去仰頭向上看。


    可不,土堆上已經看不到一名刀郎館的妖物!


    這下,石家所有人都歡呼起來,石貴清更是在親隨的護衛下,拽著與他鎖在一起的同宗擠到了柵欄邊,他整理了一下亂蓬蓬的頭發和衣衫,心中恨恨地道:“剛才那些胡說八道的,等回了石家定然要你們好看!”


    至於刀郎館,若無樞密院那位或者石家老祖放話,石貴清是再也不想,也不敢去招惹了。


    薛字營營門區域。


    刀郎館執刀郎和白役,陸續離開,整個區域似乎都空蕩蕩的。


    薛校尉摸著腰間的刀柄,帶著幾名親兵到了柵欄口,似笑非笑地道:“石家主,恭喜了。”


    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石貴清這點還是拎得清的,他連忙抱拳,“薛校尉,這幾日承蒙照拂,倒是打擾了,還請打開大門,放我等離去。”


    薛校尉眼珠上翻,看了看天,不急不慢地道:“離開當然是要離開的。不過,石家這麽多妖物,這幾日在這裏吃我的喝我的,石家家大業大,我薛字營可是靠朝廷口糧養活……”


    石貴清頓時明白了,連連拱手,道:“這都好說這都好說,一百枚靈石,老夫回去就著妖奴送來。”


    薛校尉口中嘖嘖兩聲,“大家族果然不一樣,出手就是一百枚靈石。不過,你們在這的妖物數量可不少,五百枚靈石,應該還算合理吧?”


    五百枚靈石?!作為石家家主,老子一個月的月俸也才三百枚靈石!石貴清心中惱怒,麵上卻不敢有所表現,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五百就五百。”


    見薛校尉還想再說什麽,石貴清咬牙道:“薛校尉,五百已經不少了。”


    薛校尉啞然,隨即笑道:“我是想說,多謝石家主。請吧。”


    親兵打開柵欄的鎖,又一一解開石家妖物身上的連環鎖,石家妖物才相互扶持著離開了薛字營。


    ……


    刀郎館,西值房。


    十多名紅衣刀郎,對麵是翁烈。


    “翁褚衣,為何是這個結果?!”侯飛白很生氣,仿佛挨了當頭一棒,石家不隻是襲擊了謝鉤和自己,更有林奴兒和巧雲因此而死,更遑論還有青雲浦趙莊闔莊被屠的慘劇。


    結果,石家居然隻是被關了幾日,便放走了。


    這不可忍!


    他忘不了巧雲死前,在他耳邊輕聲念著那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時臉上的帶著痛的笑,林奴兒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死了!


    他忘不了,當自己親口告訴趙平,石家妖物被釋放時,他眼中瞬間失去的光彩,像是有兩盞燈,在趙平的眼中熄滅了。


    翁烈陰沉著臉,卻依然耐心解釋道:“這是朱黃冠從彩雲城回來下的命令。”


    連鹿遊也不甘地問,“翁褚衣就沒有問問朱黃冠為何嗎?”


    侯飛白看向翁烈的眼中,還有一絲期許,期待他哪怕不能說出個理由來,隻需說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也行。


    翁烈閉上眼,他也無法麵對這個結果,“是上麵的命令。朱黃冠,也無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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