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小酒肆出來,侯飛白騎著馬小善一路到了醉花樓。


    即便讓葉辛美盯著醉花樓,侯飛白還是不放心,想要去親自叮囑林奴兒一番。


    到醉花樓時天色尚早,門口連迎客的小廝都沒有一個,侯飛白也不管,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進了大廳,隻有一名小廝趴在入口旁地桌子上休息,這個時候的姑娘們,多半都還在梳洗打扮,準備在即將到來的夜晚,驚豔整個月港城。


    “這位……是侯紅衣呀!”小廝聽到動靜抬起頭來,滿臉不耐地準備阻止,等他看清進來的是侯飛白,頓時大喜,“姑娘們!侯紅衣來了!”


    十息,整個醉花樓都動起來了。


    老鴇、姑娘、婢女、小廝……


    一股腦從歇息之地衝了出來,無他,侯紅衣已經有段時間沒到醉花樓了。


    “侯郎君!”


    老鴇桑三娘的喊聲驚天動地,跟在她身後的是巧雲姑娘,巧雲姑娘身後是一群醉花樓的姑娘,再往後才是醉花樓的婢女,以及瞧熱鬧的小廝們。


    而林奴兒,卻在二樓,靠著鬆竹館的欄杆,一臉笑意地看著連連後退的侯飛白。


    這便是醉花樓的規矩。


    老鴇最大,然後便是紅姑娘,其次是婢女,身份最低下的便是小廝們。


    就在侯飛白連連擺手後退之時,一名姑娘突然加速,越過了身邊的姑娘,越過巧雲,最後越過了桑三娘。


    她腳下像是踩著風一般,衣袂飄飄地便超越了所有女妖。


    “侯郎君!”


    她口中也在叫著,臉上也在帶著笑。


    “這是誰這麽沒規矩!”從第一位落到第二位的桑三娘悶悶地想,竟然敢搶老娘的風頭,今晚就賞給小廝們開葷!


    那名姑娘在所有妖物的注視下張開了雙臂,像是要把侯飛白抱緊懷裏。


    “喔哦!好!”有姑娘起哄道。


    還有這麽主動的?不行不行,千萬要守住節操!侯飛白一彎腰,從那名姑娘腋下穿過。


    那名姑娘卻抬腿後踢,從一個不可能角度踢向侯飛白的後心。


    那纖腿去勢甚急,堪稱迅猛,又是從長裙底下探出,其他妖物根本注意不到。


    侯飛白同樣也沒注意到。


    “啪!”


    那一腳結結實實地踢在侯飛白後心,侯飛白被這一腳踢得飛向桑三娘,還在空中時,口中便有一道血箭向著桑三娘噴射而出。


    所有妖物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桑三娘甚至忘了躲避,任由這一口血噴在臉上,才尖聲驚叫起來。


    所有妖物混亂起來,姑娘向後擠,小廝們還在往前衝,婢女們在中間仿佛人形沙袋被擠來擠去。


    那名姑娘便已經冷冷一笑,以右腳為支點旋轉半圈,腳下發力,踏碎了堅硬地麵,身形破空而至,掌中亮出一柄長不盈尺的匕首,在空中留下一道奪目寒光。


    侯飛白被那一腳踢在背心,如遭雷擊一般,短時間內失了神,這一著失了先機,便步步受製,他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那名姑娘又已經到了他的身後。


    匕首閃著寒光朝侯飛白背心紮去,急如奔雷。


    “侯郎君!”


    林奴兒翻過欄杆,一躍而下,朝侯飛白跑來。


    大荒妖界的女妖們,即便是醉花樓的姑娘,不善打鬥,那也是八品女妖,從二樓一躍而下自然毫無難處,隻是平日裏自矜身份,沒有誰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侯郎君!”


    在慌亂的女妖群中,巧雲一眼便看到了那柄閃著寒光的匕首,她慌了,猛地撲向前,一把抱住還在失神中的侯飛白就地一滾。


    巧雲動作很快,但那名姑娘更快。


    巧雲抱著侯飛白在地上滾了三圈,壓在侯飛白身上便一動不動了。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快到甚至躲在簷角的玉露都隻來得及叫了聲金風!


    “巧雲姑娘,巧雲,你快鬆開我。”


    侯飛白終於回過神來了,他看著不斷逼近的那名女妖,焦急地想要撥開巧雲的手,可此時巧雲的雙手卻像是鐵環一般緊緊箍住了侯飛白。


    那女妖越來越近,臉上的笑越來越猙獰,侯飛白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的毛孔。


    我命休矣!


    侯飛白急切間脫身不得。


    大廳中,突然刮起一陣巨風,將所有妖物吹得東倒西歪。


    巨風呼嘯中,一名半金半玉的妖物衝從屋簷一躍而下,徑直撲向那名女妖,“金玉相逢!”


    一拳便是一拳。


    那一拳落在女妖身上,女妖的身體頓時如一隻布滿裂紋的瓷器被猛力敲擊,在侯飛白身前碎成一片片。


    “侯……侯郎君……”巧雲趴著不動,在侯飛白耳邊輕聲說道,聲音細若遊絲,“我……我不行了,謝……謝你,此情……無……計可……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說完卻上心頭,巧雲的頭猛地一垂,壓在侯飛白的肩膀上,便一動不動了。


    “巧雲姑娘,巧雲姑娘?!”侯飛白大感不妙,輕輕搖了搖巧雲的肩膀。


    林奴兒這時也到了,她蹲下身準備將巧雲拉起來,卻瞬間愣在那裏,隻見巧雲的後背心處插著那柄匕首,整個匕首沒體而入,隻剩刀柄還留在外麵!


    “巧雲!”林奴兒捂著嘴,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原本她與巧雲沒有交情,甚至有些討厭她總是想打侯郎君的主意,還因此給過她一個耳光。可現在看到巧雲為了救侯飛白而死,那些討厭的情感瞬間便化為了烏有。


    “奴兒姑娘,巧雲她怎麽了?”侯飛白被壓在巧雲身下,林奴兒又在跟前,他頗覺尷尬。


    “巧雲,巧雲……她去了。”林奴兒抹了一把眼淚,卻忍不住心中的傷悲,為了那個為了侯郎君去死的姑娘。


    “巧雲,她,去了?”侯飛白不敢相信,他焦急地道,“你是不是看錯了?她怎麽會去了呢?!”


    侯飛白終於掙開了巧雲緊箍著自己腰部的手,翻身爬了起來。


    他將巧雲摟在胳膊上,卻見她雙目圓睜,早已沒了氣息。


    侯飛白大受震撼,覺得自己心中仿佛壓著一塊巨石。


    他對巧雲的觀感並不好,因為他認為,巧雲施展風情隻不過是想從自己這裏套取幾首好詩詞,好讓她出風頭,爭頭牌,當花魁。


    現在,她卻因救自己而死在醉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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