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滿臉尷尬,順手先將房門帶上,而後抬手作揖道:“長公子,老夫是武成侯王翦,這位才是陛下。”


    “父皇!”


    扶蘇連忙轉過身,行稽首拜禮。雙眼通紅,望著返老還童成八歲的始皇帝,頓時哽咽道:“想不到一別多日,父皇淪落至此。臣苦尋良久方見到父皇,還請父皇責罰!”


    “汝是有錯,但錯不在此。”


    秦始皇麵露冷意,“朕東巡前,特意命右丞相馮去疾鎮守鹹陽,讓汝好好向他學習處理政務。朕出了事後,汝更應當留在鹹陽防止生變。卻沒想到,你竟然會私自出了鹹陽來此。汝身為長公子,如此肆意妄為如何能委以重任,好好反思你的所作所為!”


    “反思,兒臣一定好好反思!”


    扶蘇連連點頭。


    沒錯,這味就對了!


    本來他還擔心是忽悠他的,現在親眼瞧見後頓時堅信,他的父皇真的返老還童成了八歲!望著還沒自個高的皇帝,扶蘇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稟上,長公子也是一片孝心。”


    “是很好孝。”


    “……”


    “……”


    王翦一時愣神,這陰陽怪氣的腔調簡直是深得曹秀精髓。而後瞧了眼扶蘇,也沒再開口幫忙。雖說是自己孫女婿,但這隊友實在是帶不動。


    秦始皇長舒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了,“汝一片孝心,朕自然知曉。但汝為吾秦長公子,就當肩負起重任,不該如此肆意妄為,不分輕重。”


    扶蘇為人孝順,他是知道的。但有時就得做出取舍,而且還得看清形勢。當時他下落不明,就算扶蘇跑來泗水郡又能做什麽?相反若是他有任何不測,扶蘇終歸能夠坐鎮鹹陽,不至於令天下生亂。


    他對扶蘇的確有諸多不滿,父子二人政見不合也多次爭論過。但扶蘇的能力擺在這,在諸公子中是最為優秀的,隻不過他的出身不好,而且手段不夠狠辣。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滾!”


    “……”


    “今後你就好好留在這,給朕將曹秀的所有本事全都學到手。他相當不簡單,萬萬不要被其表麵所騙了。”


    “臣明白。”


    扶蘇抬手作揖。


    他知道曹秀的反賊身份,也知道皇帝留在其身旁的目的。這種操作倒也能理解,畢竟皇帝用人素來如此。哪怕是韓間鄭國,他也照用不誤,更遑論比鄭國更有價值的曹秀了。


    “父皇準備何時回鹹陽呢?”


    “先不急。”


    秦始皇揮袖拂手。


    他現在這模樣回鹹陽,必會引起軒然大波。況且他本來是打算在琅琊郡呆三個月,倒也不著急。所以他特地吩咐李斯,讓天子車架暫時停在南郡,就說要欣賞南郡湘山美景。


    並且還親自下詔,說湘山屏山樹木野美,所以要保護這些地方,地位就等同於皇家園林!


    這時王翦也哼哧著將堆竹簡扛來。


    “這些是什麽?”


    “朕前段時間未批的奏疏。”秦始皇頓了頓,繼續道:“汝既然都來了,那就把這些都批好,朕晚上要看。”


    “……”


    “還有,勿要忘了你來此的目的。”秦始皇拂袖揮手轉過身去,“朕現在成了反賊,所以有些事不方便說。你現在需要接近曹秀,在合適的時候旁敲側擊令他歸順秦國。”


    “臣明白。”


    秦始皇哼了聲,而後就瀟灑出門。他這麽做倒不是為了栽培扶蘇,畢竟他現在白得三十年時光,說不準扶蘇死了他都沒死。純粹是瞧見扶蘇就來氣,就想讓他幹活省的在自己麵前叨叨。


    扶蘇長歎口氣。


    他突然感覺自己跳坑裏頭了!


    本來他在鹹陽日子過的還算瀟灑,像奏疏之類的隻需看過就好。大部分奏疏都會通過郵人送至皇帝手中,由他親自批閱。現在好,這活全成他的了?


    最關鍵的是,還得勸降曹秀?


    這活可不好幹啊!


    ……


    數個時辰後。


    胡亥美滋滋的提著魚簍,一腳踹開了房門。雄赳赳氣昂昂,好似剛剛鬥贏的公雞。他今天釣魚直接爆護,反觀韓信連個毛線都沒釣上來,可惜的就是自動釣魚器壞了,不然他還能釣的更多!


    “秀兒,秀兒!”


    “快來!”


    胡亥隨手將魚簍丟至旁邊。


    他覺得自己還真沒來錯。


    本來以為曹秀會如同那些死板的大儒,對他各種喋喋不休。沒想到壓根不帶管他的,甚至還讓人帶他去釣魚。關鍵人釣魚的法子也多,還有各種自動釣魚器。他在邊上抓蝗蟲抓蝴蝶,過一會就有魚兒上鉤。


    所以,曹秀是個很有趣的人。


    客房門旋即打開。


    扶蘇顫抖著走出房門。


    他足足批了三個時辰,終於解決!


    “欸?”


    “大兄竟然也來了?”


    “咳咳咳!”


    扶蘇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得虧邊上沒有仆人,不然可就穿幫了。要知道按皇帝的劇本,他現在與胡亥是互不認識。


    現在胡亥叫李亥,乃是左丞相李斯的遠親。而他則是鹹陽蘇氏的庶出,隻是與中郎蘇角有些許關係而已。按劇本來演的話,他們根本沒有交集。


    “啊,不知足下是?”


    胡亥也是相當機靈。


    扶蘇旋即一笑,抬手道:“在下蘇子都,鹹陽蘇氏,現在是曹君請來的先生,負責教導稚生。”


    實際上,他們關係現在還是可以的。扶蘇作為長公子,平日裏也是相當照顧他們。先前皇帝忙於政務,無暇顧及子女,那都是扶蘇幫著照顧。有時候他們犯了錯,扶蘇也總是無怨無悔的背鍋。


    隻不過……這些年他們淡了許多。


    隨著年紀增長,胡亥漸漸懂事。如今皇帝沒立後也沒立太子,也就說明他們沒有嫡庶之別,全都有成為太子的可能。再加上趙高明裏暗裏的提及,胡亥也漸漸對皇位有了想法。


    趙高和他說過,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想要做什麽,就能做什麽。他不喜歡的人,一句話就能殺了。哪怕他沒有才能也沒事,隻要把事情交給大臣就好。若有人反抗,那就把他全家都殺了。


    於是,黑暗的種子悄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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