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前,青圭介先體驗了一番房間裏的私人浴池,水池不大,隻能差不多容納兩個人舒展身體。


    不過勝在池底和池壁都是石頭質感的瓷磚,靠著十分舒服。


    “嗯……”


    他放鬆身體,意識處於半睡半醒之間。


    “請聆聽我吧……”


    他的耳邊傳來悲傷的呢喃,朦朧的夢想要將他籠罩,但卻被魔王自身的靈性拒之門外。


    “請聆聽我吧……”


    “叮咚——”


    水池邊上,手機傳來提示音。


    青圭介平靜地睜開雙眼,抬手把手機招進手裏,瞥一眼,是小林禮奈給自己發消息了。


    「前輩,在你出去旅遊的時候,我已經參加了一天的補習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堅毅河馬.jpg」


    青圭介:「嗯?」


    「先猜一下啊,臭前輩!」


    「意味著……」青圭介笑著打字:「小林你的暑假又少了一天。」


    「?!!攻擊性太強了!前輩,我受傷了!」


    「這……臨死之前把答案告訴我吧。」


    「???」


    兩分鍾之後,重振旗鼓的小林禮奈說:「其實是意味著我已經變得更強,早晚有一天能超過前輩~~~」


    「是嘛……」


    青圭介不置可否的態度讓小林大為惱火,連發了十幾個河馬表情以示不滿。


    青圭介隻好補充說:「手機要專心泡溫泉,沒辦法回複你消息了。」


    小林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被擰了過來,而且直接無視了他話裏的意思。


    「什麽?什麽?前輩在泡澡嗎?」


    「是啊。」


    「喔~我也在洗澡噢!」


    小林禮奈縮在浴缸裏,吃吃發笑。


    她的雙馬尾此時盤成了一個丸子頭,臉蛋帶著泡澡時的駝紅,水麵上隻露出白皙小巧的脖子和肩膀,皮膚細白粉嫩,胸前微微隆起的地方,大部分藏進了水裏。


    浴缸裏的水倒映著浴室裏明亮的燈光,少女嬌美的身體一動,蕩漾的水麵上就滿是金黃的碎波,讓人完全看不清水下的畫麵。


    「嘿嘿嘿,前輩,我們這算不算是一起在泡澡?」


    「啊……」


    小林禮奈惱羞成怒:「什麽啊,反應這麽平淡!」


    「河馬出水.jpg」


    青圭介不置可否的問:「那應該是什麽反應?」


    嗯……


    這麽問的話,自己怎麽好意思開口嘛!


    小林禮奈羞澀地踢了兩下水,任由熱水從浴缸邊緣衝出去,嘩啦啦流到浴室的瓷磚上。


    她氣嘟嘟的轉移話題,不敢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聊下去。


    「前輩今天去了什麽地方?」


    「嗯,八幡神社、小町堂還有霓虹酒博物館。」


    「喔~~湯澤也有小町堂嗎?」


    「是啊,感覺到處都是情情愛愛的詩詞,看得人心裏發膩。」


    「誒?」


    「不過景色還不錯。」


    青圭介補充了一句,但對於旅行,他其實沒有太多的感想,尤其是在過後去回憶,很難因此重溫起當時的感覺。


    反倒是和星野說的話,一句句都記得很清楚,但似乎不是很適合和小林禮奈分享。


    青圭介索性給她發了一些今天拍的照片,讓她自己去翻看。


    “禮奈,不要一直泡在水裏玩手機!”


    “沒有啦~媽媽~”


    “泡太久,皮膚容易長皺紋哦。”


    “真是的,不要嚇唬我啦!”


    “趕緊給我泡完出來!”媽媽的聲音突然嚴厲起來。


    “知道了!”小林禮奈立馬認慫。


    兩個人結束了聊天,小林對沒能借此用視頻通話一窺青圭介的身材深以為憾。


    青圭介舒展了一下身體,沒多久收到星野通知他去吃晚飯的消息,於是也起身拭去身上的水珠,換上新的浴衣,準備出門。


    yuki還是不見蹤影,看來這座大山讓它玩得有些樂不思蜀了。


    青圭介隻是粗略感知了一番yuki的狀態,確認自己的頭號手下沒有遭遇意外早早夭折,便不再關注。


    他在餐廳見到了星野不二子,少女的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一絡一絡垂下,到肩膀的位置。


    浴衣的領口,可以看見一半白皙的鎖骨。


    再往下,是她端坐在矮桌旁,纖細苗條的身體。


    青圭介朝她點了下頭,在星野對麵坐下。


    “社長,需要幫忙吹頭發嗎?”


    “……不需要。”


    “不是手捧著你的頭發,一點一點用吹風機幫你吹幹那種。”


    “不需要。”


    無聊的對話到此結束,看來星野大小姐現在沒什麽談興。


    青圭介索性拿出《雪國》繼續往下看。


    星野則在他看書的時候,聽取他對書中人物的看法,籍此,她可以暗中向青圭介灌輸自己想要給予他的想法。


    當青圭介暴露出自己對情感的遲鈍和保守時,她便在著手準備對他進行影響。


    雪國中男主在多段感情中的糾結痛苦,可以很好催發青圭介對此的思考。


    晚餐仍然是精致的料理,青圭介順便跟接待員說了晚上要追加準備夜宵的事。


    “我們會通知後廚的。”


    享用完了晚餐,青圭介望著包廂外的夜空出了回神,他們晚上進餐的時間比較晚,現在已經過了散步的時間,而且今天晚上雲層很厚,一副要下雨的樣子。


    幸好鶴湯坐落山裏,所以娛樂設施準備的十分齊全,有專門的娛樂房間。


    “社長,晚上打算做什麽?”


    “……”


    “去打會乒乓球怎麽樣?”


    星野瞥了他一眼,這個怪物也好意思約她玩這種體育項目?


    “不然麻將?”


    這個遊戲她倒是有把握暴虐任何人……但何必徒勞傷神?


    “我回房間。”


    少女起身,麵色清冷的離開。


    青圭介“嘖”了一聲,也沒再去強求,自己拿著書,去到大廳旁的座椅那邊接著看書。


    座椅是一張小小的方桌,一邊是落地的玻璃窗,另一邊則是廊道。


    接待員過來給他送了杯茶水,他道了聲謝,開始專心看書。


    廊道上不時有人因為他而駐足,但都不舍破壞他看書的氣氛和畫麵,因此反而躊躇止步。


    有遊客落座其他的桌子,低聲閑談。


    不知道什麽時候,窗外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山雨落下,拍打著樹冠上的綠葉,發出令人心情舒馳的聲音。


    旅館裏越發熱鬧起來,有人特地出來看大澤山的雨景。


    鶴湯索性打開了各個庭院的晚燈,讓夜景變得更加美輪美奐,還有旅客撐起紙傘想要去外麵夜遊,但立刻被攔下告知危險性。


    青圭介靜靜翻過一頁,雪國的故事即將落下尾聲,哀傷的氛圍已經切實彌散開來。


    好像這場雨一樣,有什麽事情即將隨著飽滿的情緒噴薄而出了。


    “青圭先生,您看得真入神!”


    桃子坐到他對麵,笑吟吟地說。


    “……”


    青圭介眨了兩下眼睛,“啪”一下將書給合上。


    “啊,抱歉,我打擾到你了嗎?”


    “有什麽事嗎,桃子小姐?”


    “您不是告訴後廚,預定了夜宵嗎?我是過來請問,需不需要給您準備個包廂。”被青圭介直視,桃子說話聲立刻變得有些磕磕絆絆。


    “嗯……送到我房間去吧,麻煩了。”


    “那我到時候再過來告訴您!”


    “嗯,好。”


    桃子離開後,又有一個人走過來,坐在了桃子先前的位置。


    青圭介抬頭一看,意外發現竟然是小澤園子。


    “真是抱歉,桃子那丫頭沒什麽眼力勁。”老板娘說:“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由自主看著青圭先生,不敢過來打擾。”


    “看著我?”


    “嗬嗬,畢竟是難得一見的帥哥嘛。”


    小澤園子掩嘴輕笑:“要是把您在這裏看書的照片,放到鶴湯的網站上,也許生意能好上一倍也說不定。”


    “是嘛……”


    青圭介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怎麽不見您那位同伴?”小澤園子好奇地問。


    “可能是白天玩得太累了吧。”


    “啊——”


    小澤園子不無可惜地說:“那真是遺憾,大澤山的雨景很棒,這裏是最好的位置,以前下雨的時候我也喜歡坐在這裏靜靜聽下雨的聲音。”


    “小澤女將喜歡下雨嗎?”青圭介問。


    “嗯……”


    小澤園子露出小女生一樣思考的神態,然後笑著說:“作為店老板來說,應該期待是晴天,但我自己還挺喜歡下雨的。”


    “是嗎?”青圭介則看向窗外,語氣裏帶上一絲悵然:“我怎麽感覺,反而像是這座大山在哭泣?”


    “嗯?啊!”


    小澤園子神情有一瞬間的驚慌,但並沒有被青圭介看見。


    “青圭先生怎麽會這麽認為?”


    “抱歉,可能因為剛剛在看書的原因。”


    “啊……是雪國啊,那難怪了。”


    “冬天的大澤山怎麽樣,小澤女將?”


    “哎呀,那可是大雪紛飛,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小澤園子拿出手機,給他看去年冬天拍的雪景。


    “很厲害吧?要是不請人鏟雪,都怕房頂會被壓塌。”


    小澤園子和青圭介聊了會天,拿起桌上已經涼掉的茶,說去給他換一杯。


    “勞煩了。”


    “沒事,就當是青圭先生願意陪我聊天的感謝。”


    她再回來時,幹脆就端了紫砂的茶具過來,要親自泡茶給青圭介喝。


    桃子苦著臉送了壺熱水過來。


    “請用。”


    “謝謝。”


    周圍有客人湊過來要討茶喝,小澤園子也來者不拒,給他們倒上一杯。


    “要喊您的同伴過來喝一杯嗎?”小澤園子笑著問。


    “還是算了,她脾氣比較大。”


    “是嘛?”風韻猶存的老板娘嫵媚的輕笑起來:“那麽可愛的女孩子就是要多體諒嗬護啦。”


    可愛嗎?


    青圭介抿了口茶,笑而不語。


    享受完了山雨和清茶,青圭介起身和小澤園子告別,返回自己的房間等待夜宵時間到來。


    青圭介將書放在觀景台旁的矮桌上,給書封、淋雨的窗戶拍了張照片,之後發到自己的動態,搭配的文字是:


    「黑暗的山雨裏,有一顆種子萌發,開出花朵,然後經過短暫的幾個呼吸,跌落塵埃死去。」


    原本嫌棄打出來的字太過矯情,但似乎也沒有到見不得人的地步,所以就留了下來,算是對此拙劣的模仿。


    趁著這段時間,他將《雪國》剩下的情節看完,直至主角曾經在火車上驚鴻一瞥、怦然心動的少女葉子在火焰中墜樓,短短的一瞬間之後,整個淒美的故事戛然而止。


    “……”


    青圭介又將最後的部分翻看了兩遍,然後看了眼自己發的動態,似乎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他接著取出清酒,又從櫃子裏找出白色的瓷杯開始啜飲。


    話說回來,這……好像也壓根不是什麽旅遊時候該看的書吧?!


    “澤樹先生,麻煩幫忙催一下後廚趕快準備夜宵,可以過來喝酒了,直接到我房間這邊。”


    “好嘞!”


    早早就在等候的中年男人接到電話立刻發揮主觀能動性,沒幾分鍾,就自己先拿了碟下酒菜敲開了青圭介的房門。


    “哎呀,晚上好啊,青圭小哥。”


    “晚上好。”


    “我先把毛豆給拿過來了,你吃嗎?”


    “當然可以,請入座吧。”


    澤樹大友看見桌上的清酒,兩眼發亮——青圭介下手自然不會吝嗇,光看牌子就知道全是高檔的好酒。


    毛豆隻是經過簡單的煮製,但用來搭配清爽柔美的清酒恰恰剛好。


    “可以打開電視嗎?”澤樹大友先猛猛幹了一杯才問。


    “可以啊。”


    “喝酒的時候,總感覺得熱鬧一些才喝得開心,就算隻有電視機也很好。”澤樹大友發表著符合自己年紀的豪言:“看什麽?棒球賽?足球?還是深夜節目?”


    青圭介擺擺手,示意他隨意即可。


    最後電視上播放的是清涼美少女闖關節目,別的不說,嘉賓的氣氛確實相當熱烈。


    酒要搭配食物,食物要協調酒味,似乎……環境也應該匹配才對吧?


    青圭介望向窗外,感覺剛剛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確實是個錯誤。


    過了一會,有招待員過來送食物。


    蟹肉蒸蛋、烤製的風味牛肉片、海鮮莎拉、雞肉串燒,一碟碟精致美味的佐酒宵夜被送上來,如果要更考究一些,還得依據清酒的風味口感分成熏、爽、醇、熟四個品類來搭配菜肴,但要是這麽講究,反而影響喝酒的心情,所以根本沒人在意這個問題。


    “青圭小哥,我敬你一杯!”


    “來。”


    酒局漸酣,澤樹大友不知不覺話越來越多了,都不需要青圭介刻意套話,他就自己開始談及大澤山的秘密。


    “我們……都是被詛咒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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