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不可捉摸,自然也不可揣度。


    應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不經意間問詢的一個小問題,竟能牽出這麽一樁驚天秘辛。


    此時此刻,東江都成安鎮,南邊破落的院落中,一名老者與一名青年再加上一名少年,三人在一個水井旁站了很久,很久,誰也沒有在吐一句話……


    “應川,我想知道你知道的!就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你願意講嗎?”


    這時,空中的烈陽漸漸落去,正值夕陽與明月交替之時,總算有人出口打斷了這許久的平靜!


    馬南北認真地問道,隻見他此時的狀態正在無限攀升,背不駝了,腿腳也更直立,滿是褶皺的麵龐也漸漸平順了許多,整個人年輕了許多,恢複成一名青壯年模樣,從他橫眉下那雙黑目中,應川看出了數百年前,陳子光在赤明郡大戰應龍身死前那抹意味。


    看著麵前這種無限惋惜的神色,應川不知馬南北想到了什麽,又是出於什麽目的問他這樣的問題。


    “你想知道什麽?”


    應川朝水井邊挪動幾小步問道。


    “太上玉墜暫且不提,對於武君的事情,你能告訴我嗎?你好像知道不少東西。”


    馬南北沒有繼續追問關於太上玉墜的事情,這讓應川稍稍鬆了口氣。


    “前朝武君,我的確知曉他的一些事情,講給馬叔也無妨。但有一點我要提前講一下,你應該知道我出自那裏,而且有很多事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我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也是別人告訴我的,是真是假還請馬叔你自行判斷。”


    應川沉吟片刻,道出一段肺腑之言。


    “這是自然,小川,就從你方才的問題,莊清人講起。”


    馬南北對著應川拱了拱手講道,而站在一旁的李子光,此時一副端眉正目的模樣,看樣子打算豎耳傾聽。


    “千年災劫無需多言,莊清人分化三魂力挽狂瀾你也知曉,而我講的便是關於清人雕像的事情,因為道一門內就有一尊青白玉像,我在那尊玉像裏獲得一枚太上玉墜。”


    應川先將他為何問詢清人雕像的原因說了出來,因為這尊雕像李子光也見過,沒什麽可隱瞞的。


    “而關於武君,武應生的事跡,我曾有過一次心神之旅,就如你在仙山蓬萊視角跟隨一般無二的奇象,我跟隨他的視角一直深入瀾滄河對岸,馬叔,武荷遺株想必你不會陌生吧?”


    應川講但這裏時,略微頓了一下問道。


    “武荷遺株基本上是陪著我成長的,我如何不知,可惜武荷塘日漸消衰……”


    馬南北感懷不已,話語中充滿了落寞。


    “武荷遺株便是菩提根。”


    應川說出了武荷遺株真正的來曆。


    看著麵前師徒二人有些驚疑的麵目,應川接著說道:“武應生很早便與菩提古樹有所交集,馬叔,你知道你父親是誰嗎?”


    “武君曾告訴過我,是為守邊者陳子光,而我的名字是母親取的。”


    馬南北回道。


    “其實,我的視角最先是跟隨在陳子光,其實你的父親早已脫離了守邊職責……”


    接下來的時間裏,應川將那次心神之旅所經曆的事情,完整的講了出來。


    “其實在我看來,武應生並非表麵上那樣,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策劃好的一般。”


    應川將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至於馬南北在聽到陳子光身死前留下的話語時,已經淚流滿麵。


    “無生印?”


    李子光也是滿臉震驚,武應生曾告訴過他,破穹戟內藏有一枚太上玉墜,想來便是幻化無生印的上古秘法。


    “武叔叔為什麽要這麽做?”


    馬南北第一次在二人麵前稱呼武應生為叔叔,可見他在應川口中聽到的訊息與自己所了解的不同,大為不同……


    “馬叔,其實事情遠比現在要迷惑的多,有很多事情我們不知道,可不代表它沒發生過,一切需要我們自己去尋找真相。”


    應川也是喟歎不已,想到自己所經曆的事情,也是有些心亂如麻。


    原本應川打算帶兩人進入水井古陣內的金色光門,可當得知李子光身懷兩枚太上玉墜時,他覺得此舉有些不妥,當下他思來想去,感覺還是大師弟血無寧靠譜一些。


    “馬叔,天色已晚,還是去林伯那裏坐一坐吧。”


    應川覺得杵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因為他想帶著大師弟來自家小院再探古陣,這勢必要支開麵前的師徒二人。


    “也好,聽小川的。”


    馬南北像是疲憊了,整個人又恢複到之前那樣,然後被李子光攙扶著,朝鎮子裏的林記酒鋪走去。


    ……


    石祁古國,君安山孤峰突起,俯瞰周邊三千大山,真可謂,勢與雲海比天齊,蒼茫大地眾山闊。


    抬目眺望,君安山峰頂雲蒸霞蔚,匯聚不散的白霧繚繞無盡,若隱若現的人群處在其中顯得無比縹緲,仿若要再一次彰顯,上古“安世書院”的授業大典之興盛。


    就在這一日,萬眾矚目的“太安之子”開啟了立賢慶典。


    隻見峰頂上搭建了一處偌大無比的慶典平台,四周立著的石柱上篆刻著密密麻麻的古語真言,隨風飄蕩的護國旗幟獵獵作響,端是威武異常。


    安淳此刻老神自在,站在慶典大台上擺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與之前追殺應川時狠厲的擊殺一名無辜普通衛兵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看著台下那三四百號人,安淳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人包括君安書院曆屆的學生,護國公府的門客,修者,甚至於包括漠北使者,大成王朝新侯王華冀弘等等人物……


    這時,安淳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傳,真言:得令之,寧無涯,為聖人之語。”


    看著空中的烈陽,安淳緩緩開口道。


    “太安錄:先天一氣分為二,無象無形逐念生。百姓不知為日用,聖人能究與時行。


    先天妙理本無言,舉口才開屬後天。學者紛然成異見,不窮父母未生前。


    學道當明受氣初,混然一息母胎居。依坤生體歸乾種,一點靈光徹太虛。


    天性生來本自然,隻因物誘被情牽。若明乾卦爻中理,常似港龍見在田。


    一句真詮妙顯,得知心地昭然……”


    “聖人正解,唯等得悟。”


    隨著安淳道出《太安錄》真言,台下眾人皆神情肅穆地回道。


    “氣修者,需遊曆體悟人間疾苦,激發體內浩然正氣,開拓心神感悟,從而借助人間正氣,創造字語溝通天地正義……”


    “禮畢!”


    一係列繁瑣的禮節用畢,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


    隨著安淳口中的“禮畢”二字出口,峰頂眾人又是一陣應答聲響起,勾動著天地正氣的大喊聲,一時間擾得雲霧翻騰不止。


    “請太安之女。”


    安淳高喝一聲。


    隨著安淳的高喝聲,高空中慢慢飄下一名著身杏花連襟裙的年輕女子,隻看她腳步在雲霧中虛點,沒幾秒便輕盈地落在了台下。


    “女子本弱,幸得天命。”


    王岑此時的麵容嬌媚無雙,聲線儒雅清和,一雙剪水杏目盈動著些許光澤,讓人一眼看去無比動人心魄,隻看她原本的可愛模樣早已蕩然無存,完全蛻變成一位成熟的女子。


    “與天相應,安致太平!”


    伴隨著緩緩道出的天命之語,王岑整個人顯得更加聖潔,與此同時天空中的烈陽,正不斷地蕩下一絲絲金光朝她軀體內融去。


    這一時間,圍繞著君安山的三千大山內無數民眾正趴伏在地,默默祈禱不停,祈願石祁古國興旺無衰,長盛穩定。


    這時,從台下走上來四名男子,宗正明,崔斷,華修文與蕭晟。


    “而今,遙古。


    四方天地,四象四向,隻為安定……”


    安淳慢慢講述“太安之子”的由來。


    這一時間,場上喧囂聲無比熱烈,那些年輕的氣修者,無不期盼自己能上台受封之賢,可這四席早已內定,這不禁讓人扼腕痛恨。


    這四人除了護國公獨子蕭晟無需多言,宗正明與崔斷皆在慶典開啟前證明過自己的境界實力,唯獨華修文有些尷尬。


    蕭晟曾對比了一下雙方的地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兩人好像不相上下,這不禁讓他感到一股莫名的諷刺感……


    話說回來,若說場上四人有誰不願當這傳說中的四象守護,這蕭晟肯定是首當其衝,可他沒得選擇,讓他去領兵摧北川都府城,嘖嘖……


    畫麵太美,不敢想象!


    “宗正明,受封於賢:東安。”


    安淳高聲喊道。


    “謝,院長。”宗正明抱拳回道。


    此時,宗正明俊郎的麵目間滿是迫切,因為受賢過後,便是全麵催城之時,他選擇的攻戰方向正是廣朔郡,以此直抵成鄴王城,王岑答應他,若是生擒華正安,必定會幫他尋魂複活心愛的人兒。


    “崔斷,受封於賢:北摧。”


    昔日的帶刀客此時挺直腰背,對於自己的選擇如同腰間的斷刀一般不可挽回,崔斷看著如同聖女一樣的王岑,口中輕輕說道:“既受封,吾必聽你所言,摧之你指,斷你所恨。”


    王岑對著這名剛毅的男子露出了一抹溫和的微笑,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華修文,受封於賢:南定。”


    台下華冀弘麵上勉強露出一抹鼓勵的笑容,隻是看向一旁的宋愴時,他眼底那股恨意怎麽也遮掩不住……


    “蕭晟,受封於賢:西平。”


    這時,蕭大公子求助似的看了看父親簫濟明,可換來的卻是怒目而視,哎……


    受封於賢過後,四名“太安之子”隨即共同高聲大喊:“四象之子,誥命太安。願護石祁,興旺長盛,無衰穩定!”


    這一時刻,整片三千大山沸騰了,如同接壤的大成王朝一般,迎來了新的年歲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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