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疾馳到跟前時,她便急勒馬韁,停在了燕雲霖麵前。


    他方才哭過了,眼睛周遭的餘紅還未消散,看起來又是一個悶悶的可憐寶寶樣。


    邊琪從馬上下來,和蘇九兒對視頷首,呼吸急切卻還不忘調侃他,“還好趕上了,怎麽,三殿下這是舍不得誰,又哭鼻子了?”


    燕雲霖悶哼一聲,對她嚷道,“竟然還要本殿下在此處等你!真是不知禮數!”


    邊琪難得的認了一回錯,“好好,今日是邊琪的不是,等日後三殿下回皇都城,邊琪定然第一個去迎接你。”


    燕雲霖聽見這話,心中又忍不住的傷心難過。日後回來,那究竟又是何時呢?


    他略有更咽道,“那你要記得給我寫信啊。”


    別讓我一個人在那頭孤苦伶仃的,連個玩伴也沒有。


    邊琪又破天荒的安慰了一句,“這是自然,說不定我什麽時候就回加陽關了,到時候,我便繞路去見你。”


    終於,這個半大小孩還是忍不住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他自己亦覺得丟人,便有些慌亂的抬袖在眼睛上胡亂蹭著。


    邊琪瞧著他這模樣,不由覺得好笑,便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笑著嗔怪道,“哭什麽,別又叫宋太貴妃以為我欺負你了。”


    雖是揪著壓的耳朵,可手中並沒用什麽力氣,隻是唬一唬他罷了。


    燕雲霄耳朵上一紅,一把推開她的手,“當著眾人的麵,可別動手動腳,你這個人真是無禮至極!”


    說著,他又扭捏的從身後的嬤嬤手中接過一個雕花的紫檀木盒,一把塞到邊琪手中,然後含糊不清的說,“路上行李太多,帶著嫌麻煩就先放你這了,反正......反正......”


    話還沒說完呢,他便扭頭,撒腿就跑了。


    他嗚咽的聲音零零散散的傳進邊琪的耳朵裏。


    “反正,你要記得給我寫信。”


    再說下去,他便要忍不住了。


    燕雲霖衝進了宋太貴妃的馬車裏,車簾晃動,隨後馬車裏便傳出來嗚嗚可憐的抽泣聲,他趴在宋太貴妃的懷中,哭的不能自已。


    往大了說,燕雲霖也不過是個不足九歲的小男孩。


    再說遣往封地,若是沒有陛下的旨意召回,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再踏足皇都城了。


    這裏原本有這麽多與他一同玩耍的夥伴,此後一別,一切仿佛都歸零。


    那個嬤嬤也被他這一下行為弄得愣住了,最後隻好和蘇九兒以及邊琪小姐行了個禮,便與二人告退離去。


    馬車裏燕雲霖的聲音抽噎著,和馬車軲轆壓過街道的聲音一並遠去,直到最後最前頭的馬車變成一個小小的影子,消失在轉角處。


    他連掀開簾子再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再看一眼,隻怕更傷心幾分。


    留下蘇九兒和邊琪一並站在原地,都微微一聲歎氣。


    邊琪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嘟囔道,“三殿下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竟然肯送東西給我。”


    平日裏的三殿下可是小氣的很,除了打賭輸了東西他才認,要他白白送給邊琪,他是給牙齒咬碎了都不會給的。


    後來輸了好些東西給邊琪,他就再也不跟邊琪打賭了。


    邊琪打開盒子一看,不由愣住。


    蘇九兒挑眉看去,裏頭赫然躺著一柄精美華麗的紫金匕首。


    這紫金匕首她原先是想拿物件和燕雲霖做交換的,但是燕雲霖死活不肯換,還因為這個事情躲了他好幾天呢。


    怎麽現在就這樣輕易給她了?


    蘇九兒宛如吃到新鮮的大瓜,佯裝不明不白的說了一句,“怎麽隻有一隻,這紫金匕首原不是一對麽?”


    邊琪一時之間不知怎麽接話,隻抬頭看了蘇九兒一眼。


    而後便見她朝著自己擠眉弄眼,眉頭還意味深長的挑了挑。


    邊琪的臉上霎時悄悄紅了。


    原本沒有什麽的,但是被蘇妃娘娘這眼神看了,即便是沒有什麽,也讓人感覺出來幾分敏感的情愫。


    邊琪嗔怪罵道,“這三殿下送的什麽東西,哪有給姑娘家送匕首這種凶煞物件的。”


    “晦氣晦氣!”


    然後“哐”一聲蓋上了錦盒,臉上已經漲得通紅。


    三殿下不過是個小孩子,蘇妃娘娘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看的怪難為情的。


    蘇九兒抿唇笑笑不說話,邊琪便告辭回府,蘇九兒知道近來事忙,便也不做挽留,就此別過。


    回去的路上,燕雲霄來接她。


    蘇九兒看著那人一身金龍黑袍,身姿挺拔的立在宮道上,他的臉色依舊沒有恢複到當初的那種氣色,蒼白中又帶點悵然之色。


    她走上前,燕雲霄便伸手出去牽她,同她一塊回宮。


    蘇九兒道,“你站在這兒有多久了?”


    他道,“半個時辰。”


    他看到了燕雲霖同他們告別的場景,看到了那個小崽子哭的稀裏嘩啦的模樣。


    將燕雲霖送走不是他的本意,但是這種危難關頭,能保全一個是一個。


    蘇九兒心裏知道,這皇都城裏看似平靜的背後,已經在醞釀一起波濤洶湧的災難。


    岐王,便是始作俑者。


    燕雲霄牽著她的手捏了捏,忽然說道。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蘇九兒應聲,倆人一同回宮換了身常服,便悄摸摸的出了宮。


    外表樸素的馬車在顛簸的小道上行駛著,蘇九兒拉開車簾,便見燕雲霄親自坐在車前驅馬,表情略有些沉重。


    莫約走了一刻鍾,馬車才在一處村莊附近停下。


    燕雲霄跳下馬車,將馬係在一旁的樹枝上,而後單臂將蘇九兒從馬車上抱下。


    見他沒有說話,蘇九兒便也沒有做過多的詢問,倆人大約又走了一小會兒,過了一個田埂,便到了一處墓地。


    這裏有許許多多個凸起的小土包,小土包上都插著一麵木牌,上寫明了墓主人的身份。


    三月春,正是萬物複蘇的季節,這一片地方長了許多的荒草,看樣子這些墓地都沒怎麽有人來看過了。


    燕雲霄牽著蘇九兒來到某一處墓地前,而後緩緩蹲下,伸出雙手將雜草除淨。


    原本隻漏出一個角的木牌逐漸清晰完整的出現在蘇九兒的視野中。


    燕雲霄伸手摸了摸牌上的名字,緩緩呢喃。


    “母妃,霄霄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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