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上早朝。


    但是燕雲霄照舊起了個大早。


    他坐馬車裏,在皇都城的城門下看見齊明錚那具麵目全非的血屍懸掛在那裏,還有不少蟲蠅圍著飛舞。


    牆上斑斑駁駁留下來一道道血痕,尤顯猙獰。


    齊明錚的肉體已經成了一塊腐肉。


    邊上路人嘖嘖罵道,“這是造的什麽孽啊?人死了還要這麽殘忍對待啊!”


    “這是誰出的主意啊?掛在這裏!真是凶殘!”


    “快走快走,那不是小孩子能看的!把死人掛在這裏,怪滲人的,也不知是哪個喪盡天良的!”


    “快別說了,聽說是咋們這個新帝!快別說了,走走走!”


    “什麽?真是殘暴啊!”


    燕雲霄聽著這些言論,垂下了車簾,輕輕闔眸,淡淡對車夫道,“萬寶閣。”


    到了萬寶閣之後,萬寶閣的掌櫃的親自送出來一個首飾盒,遞到車窗邊上,笑吟吟道,“這位大人,您昨日早間定製的花樣,我們已經改好了,您打開看看滿意不滿意?”


    燕雲霄伸出手,那掌櫃的便將東西放置在燕雲霄的手上。他心下不由得想,果然是大戶人家,衣袖的料子裁剪竟是如此的華美精致。


    啟開盒子,燕雲霄從裏麵取出一隻青白相間的翡翠並蒂花的發簪,翡翠雕刻的花瓣栩栩如生,花片被雕琢的輕薄至極,仿佛風一吹便能隨風搖曳一般。


    花朵中間的花蕊用白色的小珍珠點綴,一晃便輕輕顫抖,很是靈動。


    這種搭配,既凸顯出了翡翠的高雅,又不失少女獨有的那一份雀躍感,實在不錯。


    配蘇九兒正好。


    他用指腹撫摸了一下花朵的紋理,似乎十分滿意。


    “都說萬寶閣的手藝精巧無雙,比禦內的手藝也不遑多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淡淡啟唇,低沉磁性的嗓音從馬車裏傳來,聽得掌櫃哈腰點頭。


    “能讓大人滿意,我們就很高興了,怎麽能跟禦內的比呢。”


    雖是這樣說,語氣裏卻也透出幾分得意。


    燕雲霄從窗口推出一個金元寶,“賞你了。”


    掌櫃的接過道了聲謝,馬車就已經遠走了。


    -


    蘇九兒早上起來,習慣性的摸了摸身邊的床榻。


    冷冰冰的。


    而後她又想起來,燕雲霄昨晚沒有跟她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偏殿宿下了。


    蘇九兒想了想,要不要開口問問燕雲霄現在在哪裏。


    但是幾次想問,最後還是賭氣一般的放棄了。


    燕雲霄有時候真的很像一個頑劣的小孩,蘇九兒甚至有一種我懶得管他了的感覺。


    她由青枝伺候她起床用了早膳,然後就去偏殿瞄了一眼。


    隻見偏殿內一片狼藉,那張書案昨晚上被燕雲霄踹翻成什麽樣,現在依舊是什麽樣,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畢竟沒有燕雲霄發話,誰敢進來打掃?


    蘇九兒雖然不知道燕雲霄昨晚上的情況,但是看這一片淩亂就知道他昨晚上必定又發脾氣了。


    想著燕雲霄這會也不在,蘇九兒便進去將屋子收拾收拾。


    她一邊收拾著,一邊看著那個靠椅,開始想象燕雲霄昨晚上一個人坐在這裏的畫麵。


    想著她又歎口氣,又覺得很無奈。


    成年人離崩潰就差一根稻草,又何況燕雲霄這個心理不健康的年輕君主?


    想必燕雲霄此刻就在這個邊緣徘徊,若是稻草落下,蘇九兒甚至覺得燕雲霄有很大幾率會變成個名副其實的瘋子。


    不知是巧還是不巧,不多時燕雲霄便回來了。


    蘇九兒正看著那個靠椅出神呢,完全沒有感覺到燕雲霄正立在偏殿門口看著她嬌小的背影。


    蘇九兒主動來找自己了?


    他單眉微挑,心中有一絲說不上來的輕微起伏。


    然而在蘇九兒轉過身的時候,他的背脊有一瞬間不自然的緊繃,袖子裏拿著的那個首飾盒也微微往身後藏了藏。


    蘇九兒顯然被立在門口,幽幽看著自己的燕雲霄嚇了一大跳。


    她驚的下意識後退一步,而後又趕緊垂下頭躬身行禮道,“陛下萬安。”


    擅自進入燕雲霄的偏殿,蘇九兒還是有些心虛的,但是被燕雲霄逮個正著堵在這裏,她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故而頭垂的很低,沒有去看燕雲霄。


    看起來像是有些害怕了。


    燕雲霄冒出這個想法的下一秒,自己又冷嗤了一聲。


    蘇九兒何時怕過他?


    他沉聲道,“誰允許你進來的?”


    視線居高臨下的落在蘇九兒的發髻上,見到了她頭上很俏皮的帶了一支桂花滿簇樣式的花簪,簡單又很是亮眼,與這個季節倒是十分相符。


    蘇九兒隻能看到燕雲霄的靴子一動不動的立在偏殿前,便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是盯著自己看呢。


    她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


    沒辦法,誰叫她現在理虧。


    她趕忙開口先認了個錯。


    “是臣妾擅自做主進來了,臣妾知罪。”


    燕雲霄聞言眉頭輕輕蹙起。


    認罪倒是認的快,不過,他問罪了嗎?


    他抬腳邁步進來,蘇九兒便有一種被逼近的壓迫感。


    她又忙道,“既然陛下已經回來了,想必是有政務要處理,那臣妾就不打擾了。臣妾告退。”


    說著便行了個禮,匆匆從燕雲霄身邊走過。


    燕雲霄的嗓子一時間又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


    誰又叫她走了嗎?


    看著蘇九兒匆匆離去的背影,他喉嚨動了動,最後想叫住她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衣袖裏那隻手用力捏著精巧的首飾盒,用力捏的指尖微微發白。


    蘇九兒跑出一段距離之後,拍了拍自己胸脯,鬆了口氣。


    果然人還是不能做虧心事,尤其是蘇九兒這種老實人。


    回來後剛好見青枝猶猶豫豫的朝她走來,蘇九兒問道,“怎麽樣,打探清楚了嗎?”


    青枝支支吾吾,麵色有些發白。


    她不知這話應不應當說於蘇九兒聽,又或者這些事情她要怎麽說,才顯得不那麽駭人?


    這事情也說不上打探不打探了,齊指揮使的那腐敗的肉體還在皇都城牆上掛著呢!滿城裏已經是各種過激言論,絕大多數都在謾罵這位新帝,慘無人道,喪盡天良!


    那日朝堂之上,陛下更是將齊指揮血肉模糊的肉體逼問朝臣,予之恐嚇?


    並下令,明天午時三刻,要在齊府門前對齊府的其他人進行斬首!


    那可是一百七十口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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