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一覺睡醒,“關於‘末日即將到來’以及‘末日威脅成因’的都市傳說,民間仍流傳,市民們口中版本不一,眾說紛紜。而另一方麵,也有一部分群眾質疑機密文件的真實性,堅信末日不會到來,並呼籲共同維護公共秩序,喊話造謠者們拿出事實依據……”發現電視沒關。


    這些人閑的,辟謠了還在鬧……哥斯拉在倉鼠輪上跑個不停,我走去拉開窗簾——正午的陽光無比刺眼——聚焦,望向窗外,天空中正飄著一大團一大團牛乳般潔白的雲——我一邊轉身一邊伸懶腰,剛到衛生間,又深深打了個哈欠。


    上完廁所,下意識按下馬桶按鈕。馬桶按鈕……有那麽硬嗎?不對,怎麽毛絨絨的……瞬時,脊背發涼,手臂——條件反射般地縮回一尺,以為摸到了蜘蛛之類的。定睛一看——馬桶按鈕正上方,有一團厚厚的短絨黑布——裏麵似乎還裹著一塊物體——臥槽!不祥的預感。這屋就我一個人啊,哪來的?


    誰闖進來過麽……?


    我緩了口氣。


    決定小心地把它拆開——


    一把刀……?


    身長大約二十幾厘米,應該叫匕首?


    我握起它。


    鞘的質感有點像磨砂,一種岩的顆粒感很舒服……仔細打量,發現鞘上!螺旋印著兩行發光的紫色字體——“被匕首殺死的人會保持原樣,並在另一個不會毀滅的地球上複活?”——看完後數秒,發光字體便逐漸消退,沒了!


    冷靜……!


    看回柄處——好像是某種藍色水晶造的——藍綠的漸變色過渡至中間,那裏又鑲有一塊拇指大小的菱形翡色鏡玉,玉塊裏頭還雕印著一道道,繁複無序的、類似夏日泳池裏能見到的碧波紋理,如真似幻。


    “好好看……”我被這精致蕩漾的裂紋水色所吸引,不禁氣聲感歎。隨後,把它從鞘裏緩緩拉出——刀尖上持續發出微量的紫光,縈繞在周圍又逐漸消逝。手剛要放上去,即刻感受到了與周圍環境明顯出入的溫度……


    接著,用右手雙指從刃心順至邊緣——這觸感鋼韌、冰涼,硬朗,之中還帶有一絲潤膩,好微妙……似乎,光憑摸上去,並不感到能有多鋒利,但不忍要用指尖掂到它發光的刀尖上時,從腦海傳來隱隱直覺:要是一不小心,再出多那麽一丁點力……肯定就會被它刺出血來!


    大致看完,趕緊把它放下。


    握起一旁的水杯“咕嚕咕嚕”快速洗漱。


    過程中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又繼續盯回一旁這把神秘,會發光的匕首;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刷完,把牙刷一頭丟進杯裏,再胡亂搓了把臉。隨即,連刀帶布,捧來客廳,放到了平時吃飯的小餐桌上。


    坐下來,陷入沉思。


    “被匕首殺死的人會保持原樣,並在另一個不會毀滅的地球上複活。”


    這句充滿謎感的遊戲規則,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裏。


    1分信,9分疑。


    那1分給的僅是它作為匕首的存在,的確遠超出了我對客觀物質的想象。裏麵像是蘊藏著魔法,還能自發光……這究竟是什麽原理,是我一個高中生所能夠理解的事物麽?


    帶著這1分的信,我看回匕鞘。


    那行字真的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甚至會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了……不對,這肯定是真實發生的,並且剛剛發生!我趕緊不費力氣地回想起了第一行字。


    光是第一句,就足夠讓我感到不解——“保持原樣。”


    它是說保持什麽的原樣?是保持身體安然無恙麽,還是說連人身上的衣服和物件也能如數轉移?衣服裏的空氣體積也通通也可以分毫不差地轉移過去?那麽時間差呢?溫度差呢?還有人的血漿、淋巴、組織液一滴不差?就連精密的大腦神經也能保證完好無損麽,怎麽才能確保,過程裏不會缺支胳膊少條腿?


    這真的能做到麽……


    還有第二句——“另一個不會毀滅的地球。”


    它是什麽樣的……?難道除人以外,其他所有一切都先複製好過去了?不然的話,沒空氣可馬上就得死掉啊。


    更重要的,還是那“複活”兩個字。


    死在這把匕首之下的人,確定可以百分百地在另一個空間複活麽?就算,真能把整個人完整地複製粘貼過去了。那些人,直接被我在這個世界上幹掉,這真的是他想要的麽。搞不好,會不會恨死我?


    不是……


    再怎麽說,我怎麽可能殺人啊……


    而且,要是造出這神器的物主這麽有能耐,他為什麽還要把任務交給別人,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呢?他自己直接把所有人轉移過去不就行了麽……


    不過,要真去換位思考一下的話,也可能是裏麵有些不為人知的隱情?——不對,這事果然還是很荒謬。啊,為什麽它還會出現在……馬桶上麵?


    不速之刃的出現,疑點重重,撲朔迷離,我好像拿它一點辦法沒有。


    整個人逐漸焦躁。


    眼睛注視回匕首——刀尖微微發出的紫色光亮。


    嗯,是錯覺麽……似乎,心中感到了一絲平靜。


    “——叮咚”門鈴一響,我即刻看向玄關——誰!?很快,手機震了——“係統提示:外賣電話。”哦……差點忘了,應該是昨晚訂的菜送到了吧。雖然這會也沒心思做飯了,我還是把匕首裹好揣褲兜,踢著拖鞋,走去開門。


    送菜小哥拎著兩大袋菜,“劉先生,你買的比較多,需要我幫你送到冰箱嗎?”


    “好,你放吧……”


    “好嘞,”他拎起菜,麻利地來到廚房,拉開了冰箱的櫃門蹲下,開始往冰箱裏塞西紅柿,邊跟我說:“明天開始我們就停業啦,倉庫的貨一下都給幾個有錢的老板搬空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還好你的訂單排得比較早……”


    “哦,這樣啊……”


    不管他說的什麽,我都沒太搭理。現在心裏惦記的,全都是這把神秘匕首是怎麽回事,該怎麽處置。


    突然,看著在我麵前蹲下的送菜小哥,一個莫名的念頭,正在我的心中急速地萌發。


    “殺人……?”


    我問自己。


    “真的能下得了手,解決掉眼前這個跟我無冤無仇的送菜小哥麽。”


    “即便知道他能夠重生?”我不禁陷入了想象。


    一瞬間。


    整個世界,像是切換了另一種怪誕扭曲的濾鏡。


    插入心髒…


    背刺…


    抹脖子…


    割斷筋肉…


    劃開皮膚,湧出紅色的血液……


    一幕幕殘忍的畫麵,正在腦中輪播放映。


    此刻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正在搖滾,我甚至開始變得有些精神恍惚。


    送菜小哥塞好了冰箱,起身看了虛汗淋漓的我一眼,問:“要幫忙嗎?”


    我卻像是突然瘸了似的,慌忙捂著褲兜的匕首,揮起另一隻手回應道:“啊沒,沒事…你……回吧。”


    “行,那麻煩給個五星好評啊。”


    “好……”


    看得出來,他的表情有些異樣,但仍維持著笑臉。我也強顏歡笑,忍著別扭的情緒,把送菜小哥送出門外。


    門終於關上了。


    我……


    怎麽可能殺人呢。


    5月24日,哥斯拉又在倉鼠輪上用力跑圈。


    電視傳出一道女播音員的聲音,“距吳院士造謠末日事件以來,已過去一個多月。期間,有關學界內人士及同領域重量級的科學家們,始終保持沉默,均未做出相應解釋。僅少數部分激進的、無機構的年輕科學家及吳院士的部分學生們,仍篤定堅稱世界末日必將來臨,並一同聲援已被拘留的吳院士。很快,支持者們,都被有關部門定性為妖言惑眾,其中二人還被安上了嚴重擾亂社會治安的罪名。為此,有群眾上到街頭抗議,要求嚴明來龍去脈,不得粉飾太平,封鎖事實……”


    我坐在客廳,剛剛吃完早餐,一邊抱著吉他,蹭著手指上不斷增厚的繭子,一邊看向吉他譜,“fmaj7:以f為根音建立的大七和弦,其組成音為f、a、c、e,簡譜記為4613…?”嘶……f和弦我按得很熟練了,但是這個fmaj7和弦又是個什麽?又見吉他譜上寫著:“按法為:食指2弦1品,中指3弦2品,無名指4弦3品……”腦子直接卡住……為什麽初中報的那個琴行老師,當時沒教我這個呢……


    翻開下一頁:“請掃二維碼觀看詳細教程。”我去,要掃碼。“——嘭嘭嘭。”門一響,我望向玄關。沒過兩秒,門鈴又響起,“叮咚叮咚……”


    這麽急?


    誰啊……


    我找不著另一隻拖鞋,光著腳,去把門打開。


    ——迎麵相見的是樓下雲吞店的馮阿姨,旁邊認識的還有水果攤老板的潘叔,其他幾個人好像都是陌生麵孔。見他們大多手上都拎著寫有“真相”和“末日最後的信任”形態各異的牌子,有人手上還牽著印有字體的氣球,好幾根氣球都被頂到了走廊的天花板上……


    開始,我把門打得很開。見門外站了這麽多人後,有點不自在,又稍快地把門拉回約至2/5的寬度,剛好露出我的身子。


    馮阿姨很熱情,上來就摸起門把,“哎呀小夥子,我認得你,你經常跟一個胖小夥來我們店吃早餐的,你知道那個吳教授講真話被抓了吧,太過分啦!”接著,她又轉看身後,“搞到現在,這世界末日到底什麽情況,也都沒個說法!”


    “——是啊是啊!”幾個人跟著附和,還有人在交頭接耳。


    馮阿姨看回我,走進半步,揮動手勢,“我們作為公民,就要捍衛公民的知情權,積極參與到維護群眾的正當權益來,這個你同意吧?”


    “——沒錯,說得好!”幾個人接著附和。


    我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不假思索地說:“同意。”


    馮阿姨把門推開了點,“那你要來跟我們一起參加這次的大遊行嗎?關鍵時刻,就需要你這樣的小夥子參加啊!”


    “……”我愣了一下,突然有種被下套了的感覺。


    還沒等我組織好語言,後頭的潘叔沿著門邊,探著身子望去我屋內,還輕輕地把門又推開了些,“家裏就你一個人啊,你爸媽呢?”


    我頓時感到厭惡,用胳膊把門距頂了回去,也懶得解釋什麽,“他們上班去了。”


    不知為何,引來潘叔一頓嘲諷:“厲害啊,這世道還有班上啊?”


    馮阿姨走近半步,拿胳膊肘把潘叔壓回後頭:“別擱這多嘴!”隨後又秒變回溫暖而真摯的麵容,看回我:“聽馮阿姨一句勸,年輕人啊,要學會抗爭,要爭取權利,要勇於追求正義啊,知道嗎?”


    後麵仍有人跟著附和道:“說得對!說得好!”


    浸在尷尬之中,我不知所措,真想把門用力一關——直接送客!但又做不到如此冷漠……腦子在冒煙,這該怎麽拒絕呢?


    委婉……我試圖喚起記憶中大人們虛偽的口吻——終於想到了一個覺得合適的答複。“呃……老師都叫我們待在家裏別出去,然後還得寫作業呢,”我撓撓頭,半開玩笑地繼續說著,“唉,我們的末日假期,布置的作業可多了。”


    “啪——!”潘叔一巴掌拍到門上“我們就要完蛋啦,知道嗎?還寫什麽作業啊!”


    這時候,又有一個紮馬尾的不認識的年輕阿姨,從後頭擠向前來,拍了拍他們肩膀,“哎呀,馮姨、潘叔,十幾歲的孩子不懂的啦,你們說再多也沒用,趕緊的,下一家!”


    馬尾阿姨還對他們使了一個臉色,隨後又轉過頭來對我充滿善意,溫柔地說:“行,好好待在家,要注意安全阿。”


    還不忘幫我把門把帶上。


    “嗯。”我點點頭。


    門關上後,終於解脫——


    “呼……”我長吐一口氣。


    心想,為什麽他們的表情能這麽多樣,這就是大人麽。


    又想,“猛獸總是獨行,羊群才成群結隊……”我還為自己這個拒絕加盟的舉動,咧起嘴角。


    沒過多久,剛回客廳拿起吉他,打算繼續研究,可門外又聽見保安在跟他們起了爭執,估計保安覺得他們在騷擾公寓的住戶,想趕他們走吧。


    “送外賣的你不攔,塞小卡片的你不攔,攔著我們幹嘛!?”


    “你們打擾到別人了啊。”


    “這麽正義的事,能叫打擾嗎?啊!”


    “哎喲,不要難為我嘛,好不好嘛?”


    “按道理說,你也應該跟我們一起去遊行去,都活到這歲數了,還沒有一點覺悟,就離譜,真的是!”


    “……”唉,本想裝作聽不見便是,可動靜實在太大,讓人彈琴興致全無,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噪音擾民吧。


    我走到客廳窗前,往窗外看去,此時巷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估計這應該是他們抗議遊行的其中一個集合點。


    我把窗拉開,聽見抗議者聚集練習喊著口號撲擁而來:


    “公開真相!釋放吳教授!”


    “公開真相!釋放吳教授!”


    “公開真相!釋放吳教授!”


    ……


    我把窗給關上,窗簾也拉了起來。


    吳教授?那個造謠被抓的那個人麽,話說教授和院士的區別是什麽……總之都挺德高望重的就對了。


    可前陣子不是辟謠了說,這是謠言麽……


    唉,無論如何,既然他們人已經有這麽多了,也就不“需要”我了吧。我放好吉他,回客廳坐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沒過一會,又拿起桌上的“發光匕首”削蘋果。


    在家渾渾噩噩待了兩天,我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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