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裏一陣混亂。


    即將臨盆的女人被抬進暖房,接生婆手腳麻利的打好熱水。


    從白天一直折騰到晚上,孩子終於順利生了出來。


    是個男嬰,叫聲洪亮。


    王府裏歡聲笑語不斷。


    剛剛找回大兒子的鎮北王又喜上加喜,迎來了次子降生。


    丫鬟們高興,因為又要有賞賜了,上次世子認親賞了十兩,這次怎麽不得再來五兩。


    千機營高興,因為王爺後續有人,隻要王爺多子多孫,千機營就會跟著延續下去。


    女眷們高興,因為王府裏女眷太多,陰盛陽衰,一個世子可不夠,多些男丁才顯得興旺。


    王府裏所有人都在高興,唯獨鎮北王不高興。


    李玄囂坐在書房裏直運氣,臉色忽青忽白的。


    平白多了個假兒子,換誰也高興不起來。


    王妃道:“真不是王爺的?會不會吃酒之後記不大清了。”


    李玄囂:“這種事能記不清嗎!那女人本王見都沒見過,這是誰在胡鬧!”


    王妃道:“平白無故來王府產子,還說是王爺的骨肉,她莫非瘋了?”


    李玄囂:“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連在什麽地方與她幽會都編造得清清楚楚,能是瘋了的模樣麽。”


    王妃道:“既然沒瘋,定有目的……王爺不如將計就計,暫時先認下這個兒子,或許這一次,困擾我們多年的魔咒就能真相大白了呢。”


    李玄囂:“也好,你去吧,再仔細看一遍誰最可疑。”


    王妃點點頭,起身前往產房探望。


    產房內。


    一眾老媽子丫鬟正紛紛誇讚嬰孩漂亮,與王爺越看越像。


    一群郡主和幾位妃子也圍著看。


    王府近幾年沒有添丁進口,今天可是個大熱鬧,尤其小嬰孩生得小小的,看起來好玩極了。


    李跳跳最懂事,幫著給嬰孩清洗,一邊洗一邊誇:“真俊的小家夥,長大了肯定和父王一樣威武英俊。”


    郡主們議論紛紛。


    “小家夥嗓門特別大,將來肯定特別頑皮。”


    “弟弟別哭啦,姐姐給你糖吃好不好。”


    “快快長大吧,長大了就能幫父王分憂了,我們女孩子沒用,比不得男丁。”


    “誰說女孩子沒用,跳跳就能幫父王很大的忙呢。”風韻猶存的三夫人笑容滿麵的擠進來,把一個純金的長命鎖戴在嬰孩脖子上,道:“來來來,這是三娘的見麵禮,小家夥肯定能長命百歲。”


    “這是四娘送你的護身符,保佑你平平安安。”


    “六娘也有禮物,這塊寶玉貼身帶了有些年頭,便宜你這個小家夥嘍。”


    不大會兒的功夫,小小的嬰孩身上多了許多行頭,單單長命鎖就掛了五塊。


    沒辦法,鎮北王妻妾眾多,世子那波沒準備,如今可算又多個男丁,眾人自然想要盡快送出心意。


    見小嬰孩快被禮物埋沒,二夫人嗔怪道:“涼東西別往孩子身上掛了,省得冰著,都放一邊,這麽小個人兒,哪能記得你們的好,來,讓二娘抱抱,呦,還挺重呢。”


    嬰孩一被抱起來立刻哇哇大哭。


    二夫人哄了一陣兒不見好,隻好戀戀不舍的把孩子交給親娘,隨手取出個荷包,塞進孩子的兜兜裏。


    “二娘隨身帶著的荷包,熱乎的,裏麵是幾顆寶石,權當做見麵禮了。”


    剛剛生產的女人虛弱的連連道謝,摟著孩子很快沉沉睡去。


    眾人不好多打擾人家母子,相繼離去。


    隻留下滿滿一大桌的貴重禮物。


    初生的嬰孩在夜裏時常哭鬧,留守在產房的兩個丫鬟忙活到後半夜才得來些許安寧,趴在桌上打盹,連屋子裏什麽時候多出兩人都不得而知。


    床榻上,母子熟睡。


    月光在窗外漸漸流淌。


    最不值錢的荷包始終被女人放在嬰孩身邊。


    因為荷包是暖的,而且裏麵的寶石價值連城,遠比長命鎖與護身符之類的值錢得多。


    然而女人不知道的是,荷包裏不僅有寶石,還有著另一種恐怖的東西。


    夜最深的時候,荷包無聲無息的被某種力量所敞開,從裏麵爬出一隻與夜色完美融合的小蟲,似一道細小的影子,爬向繈褓中的嬰孩。


    即將接近的時候,黑色的怪蟲仿佛聞到了什麽味道,開始猶豫不前,原地打轉。


    過了不久,怪蟲習慣了那味道,於是再次朝著嬰孩爬去。


    啪。


    一聲輕響,眼看著爬上嬰孩身體的怪蟲被一個蒼蠅拍拍了個正著。


    “喏,就是這個小東西害得父王生子必夭。”


    雲缺將拍扁的怪蟲捏在手裏。


    說來也怪,雖然成了扁平,但怪蟲居然沒死,還在搖頭晃腦拚命掙紮。


    瞌睡中的丫鬟被屋子裏突然出現的聲音驚醒,於此同時嬰孩的啼哭聲響徹王府。


    燭燈點燃。


    鎮北王鐵青的臉龐幾乎要噴出怒火。


    塌上的女人掙紮著想要見禮,道:“王爺莫怪,是世子和郡主讓我來演這出戲。”


    李玄囂已經忘卻了女人的存在與冒犯,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停留在那隻扁扁的怪蟲身上。


    就是這隻爬向嬰孩的蟲,造就了鎮北王多年來生子必夭的慘劇。


    “好……好哇!”


    李玄囂大吼一聲摔門而去。


    今晚若非雲缺與李跳跳的胡鬧,他這位鎮北王還得蒙在鼓裏。


    原來凶手就在府內,而且正是枕邊人!


    哐當!


    二夫人正在刺繡,忽然房門被人踢開,提著重劍的李玄囂一身殺氣而來。


    “王爺這是……”


    啪一聲。


    繡著牡丹的荷包砸在二夫人臉上。


    李玄囂顫抖著手指點著對方,道:“王府上下所有人我都懷疑過,唯獨沒懷疑過你!容嵐!你真對得起為夫,我們究竟有多大的仇恨,你要害得本王無後!”


    二夫人臉上的驚訝逐漸退去,現出了一種古怪的平和。


    她輕歎一口氣,站起了身。


    “妾身與王爺無冤無仇,這些年承蒙王爺疼愛,妾身沒什麽可還的,就最後為王爺舞上一曲吧。”


    衣著單薄的二夫人在屋子裏翩翩起舞,自唱自跳。


    她本是宮中最美的舞姬,自從嫁入王府,也就不在人前起舞了。


    隻有鎮北王想看的時候,嵐氏才會親自獻舞。


    熟悉的身影,在李玄囂眼裏依舊那麽輕盈,歲月帶走了女人的容顏,卻沒帶走那一身精湛的舞姿。


    李玄囂看得有些癡了,眼裏的淚光與恨意交織成網。


    可惜這張網,並不能覆蓋喪子之痛。


    重劍在月光下耀起冰冷的光。


    在鎮北王出手之前,屋子裏的舞者開始扭曲,如一條碩大的蟲,在痛苦中化作一地黑水。


    臨死之際,二夫人嵐氏隻留下一句悲切之言。


    “妾,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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