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顯,星光不明。


    正是一個殺人的好夜晚。


    馬力欲哭無淚的跪在地上,身後修士手中那柄平日雪亮的鋼刀被夜晚的樹影染上了一層拭不掉的黑,像極了血幹透的樣子。


    鼻青臉腫,隻能依稀分辨容貌的柳濤和他並排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馬力在這一刻真的是有點百轉千回,他想到了自己家那個不算漂亮但十分能幹的妻子,那個不算聰明但還算聽話的兒子,想到自己平時言語無狀,經常調戲少女的那些葷話,而略昏的月光,令他更忍不住想起家裏那盞已經有點昏暗,需要更換靈石的燈。


    孩子應該睡了吧?從來不管孩子的他暗想著。


    冤嗎?他問自己。


    冤。他自嘲的笑了笑。


    僅僅是調戲了一下,或者說隻是想調戲一下那個美婦,自己挨了打,都是應該的,誰知道那個妞有潔癖又那麽厲害的呢?


    真正冤的是自己竟然被豬隊友給害了。這頭豬就是柳濤。


    美婦的身份已經人盡皆知了。


    能讓中州主將,九級巔峰修士,仙魔大戰之時以一己之力硬撼魔族三個獵殺小組,一戰過後體內被取出三十三枚破防弩箭簇都沒有喊一聲疼皺一下眉,以一柄弦琴為武器的南月大人,俯首拜伏認錯的,唯有天帝大人,和他的兩位後妃了。


    淩水帝後。


    私下調戲淩水帝後一定是一個死字,十級大圓滿修士,嗬嗬,就算帝後本人不出手宰了這個登徒子,天帝的怒火也不是玩的。


    公然調戲帝後倒還不一定會死,畢竟,天帝大人總是說平等二字,也就是以調戲良家婦女入罪,上限處置。


    可是,調戲帝後,又罵她是什麽東西,什麽玩意兒,傻狗,蠢貨,騷貨……


    知道真相的馬力聽到這裏就明白了,自己能不能活命,隻能看人家隨意了。


    柳濤知道自己這個總捕是要升遷了,眼巴巴盯著這個位子,巴結一下自己,馬力覺得一切都可以理解。


    可是自己作為一個人形雕塑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展覽的時候,也沒有讓這個小子如此說話啊?!好端端的你把她打一頓都沒事,可是罵成那樣子……


    心塞。


    也釋然。


    “嗬嗬,夜路走多了總會見鬼,河畔走久了總會濕鞋,若是不加收斂,日後遲早還會生禍患。事到如今我也無話可說,帝後大人說把我們按對抗魔族的忠勇處置,家人還有撫恤可領,也算是死得其所。”馬力喃喃道。


    “大哥!都是因為你,咱們才變成這樣的!你要為我負責啊!嗚嗚”柳濤大喊了一聲。


    “閉嘴!”馬力被這一句話勾得心頭火起,“若不是你小子罵女仙罵的那麽口無遮攔,咱倆何至於此?!”


    “那我也是為了大哥你啊!”柳濤嘟囔著。


    “閉嘴!你那是為了我嗎?你是為了總捕的那個位子吧!”馬力冷哼一聲。


    “因言獲罪,勞資不服!要不是實在打不過她,勞資一定要找她再理論上一二!”柳濤情知必死,倒也光棍上了,“憑什麽挨揍的是勞資,被吊了半日的也是勞資,就你舒舒服服的躺在地上啥也沒幹,倒黴的還是勞資!”


    “你!”馬力氣的發抖,“什麽叫舒舒服服躺在地上??你被人下了禁製扔大路上被展覽一個試試?”


    “不錯不錯,挺有精神的樣子!”一道女聲從後麵傳來,這個聲音,化成灰二人也不會忘記的。


    “中州是仙界重地,人傑地靈,擅詩詞歌賦,長舞蹈戲曲,出治世之臣,產魚米美酒。都說中州三丈有戲看,三人一起可登台。果然不假。”帝後從樹影之下走來,看不清麵容。


    南月蔫頭耷腦的跟在後麵,一言不發。


    “就連馬上要被處死了的兩個人,也能在死前你來我往的話嘮上幾句,中州真是一個奇妙的好地方。”帝後接著說。


    “帝後大人!莫要說話陰陽怪氣的!反正勞資也是必死,今天把話也撂下了!”柳濤說話還有點漏風,加上鼻青臉腫的肥大樣子,還真有幾分說學逗唱的滑稽感。


    “勞資也是前線幹過魔族的,就是死,被你當成抗魔英傑也實屬應當!”柳濤接著說。


    馬力眼皮一跳,好家夥,你是光棍一條,俺老馬可是有老婆孩子的!萬一你再得罪了那個女仙,把咱倆定成魔族奸細可怎麽辦?


    “今日多有冒犯,我老柳罵你是東西,是玩意,是傻狗,是騷貨,我也承認自己是說的過分了點!”


    馬力的汗水從眼角流了出來,你這個沙雕小子不要再強調一遍你是怎麽罵帝後的了。


    “還有蠢貨。”帝後認真的提示了一句。


    “這不重要!”柳濤一梗脖子,“做錯了事情,挨打挨罰我們都認了!”


    馬力心說你是你,千萬別把我拉上當那個“我們”。


    “可是呢?”帝後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把你接下來想說的那些話都說出來聽聽,沒準說的好了,能免你一死。”


    “嗬嗬!天帝大人如此英明神武,壞就壞在他歪嘴的婆娘把規矩都破掉了!也不對!天帝大人有兩個老婆,香凝帝妃就很好!歪嘴的婆娘就是你,你這個毒婦!”


    “說說,本宮怎麽就成毒婦了。”帝後倒也配合,適時的就捧哏上了。


    又罵了一次帝後,還當麵說帝妃比她好,碰到如此的夯貨加豬隊友,馬力隻覺自己已經別無他求,隻願速死,希望帝後娘娘沒有鞭屍這樣一個惡趣味就好。


    “天帝大人施行法度,講究依律治天下,嗬嗬,香凝帝妃為了天下蒼生去把墨家翻了一個底朝天,還懷有身孕,都被天帝關進天牢,昭告天下!看看我們帝妃的氣度!你再看看你!難怪連孩子都沒有,不受寵!你也不想想是什麽原因!”


    當的一聲,南月作為武器使用的弦琴便掉在了地上。


    柳濤此言一出,連行刑的兵士都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會被帝後一並滅口了。


    氣氛在這一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但說無妨,你還有啥怨氣,一並發了!”帝後還是語氣平淡。


    可所有人都覺得隱有風雷。


    “就剛剛你這個毒婦所說,我若說的好了,便可饒我不死?嗬嗬!此話就是目無法紀草菅人命的典範!一言謂之生,一語令之死,此言大謬!”


    “反正就此殺光了這裏的所有人,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的。”帝後語氣裏加了一絲戲謔。


    “公道自在人心!頭頂三尺有神明,帝後,湖心投下的石子就一定會有波瀾,不是用靈力就能隨意抹平的!我這也算因言獲罪,簡直可笑至極!要殺要剮隨意,若論服氣,在下不服!動手吧!二十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個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動手吧!”帝後拍了拍手。


    一刻鍾後。


    龍遊城還有一個別號,不夜城。


    時至午夜,人流依舊如織,反倒比白日還更顯得多了一些。


    雖不至於摩肩接踵,但也是往來如織。


    與此相比,兩個人影就顯得不是那麽明顯了。


    “南月。”走了一會兒,興致勃勃的帝後尋了一個略僻靜點的地方,那裏有一把長椅,便招呼南月也坐了下來。


    “馭下不嚴,教育無方,讓您見笑了!”南月沒坐,她隻是覺得臉頰發燙,手中的弦琴是她現在唯一可以遮掩的東西了。


    “南州的將士在前線拚殺,北地的勁旅在和魔修比拚毅力,西部邊陲無盡的嚴防死守,不讓一名敵軍潛入,東方又是一派祥和安寧,唯有中州的猛男,什麽話都說的,嘴皮子當真是天下無雙啊!”帝後嗬嗬一笑。


    南月覺得自己當年還不如被魔族八級領主組成的滅殺小組用滅神弩擊殺得了,也好過在帝後麵前無地自容。


    “看看,公道果然自在人心。”帝後輕笑,“香凝那樣一個放蕩不羈的性子,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心裏也是和明鏡一樣,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帝妃大人把原本我們推行下去有困難的酒肆街給一頓猛拆,看似背了罵名,日子久了,百姓和商家卻發現自己得了好處,名聲自然就好了。”南月輕聲道,看帝後麵無表情,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帝妃大人是先小人後君子,口碑已經差了,自然觸底反弾,大家自然念及她的好來。您是一直君子,大家對您期望更高一些,自然非議也多一些。您不要往心裏去。”


    “其實被人罵幾句,我還是蠻高興的!總比一天到晚被馬屁包圍的要好。”帝後說。


    聽到此話,南月隱蔽的撇了撇嘴,若是真的不介意,今晚那倆活寶就不會是那麽一個結果了。


    “你啊,別不信。”帝後笑了。“這次我把你叫上,就是因為一件事不太好辦。居然到了你的地盤上被罵了一頓,我反而能定下決心來了。也是好事一件。隻是,她剛剛生產啊。”


    “天帝大人仁厚友愛,待帝妃一向溫柔,不必介懷。”南月說。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就不要想跟我打機鋒了。怎麽,一個中州主將當久了,連說實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嗎?還不如一個小小的捕頭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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