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走了,隻留下了一張什麽也沒交代的紙條。


    於絮怔了一會,才將那張紙條重新放回桌上,他甚至還重新用那硯台壓住了。


    就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打開過這個紙條似的。


    而此時的蘇清,早就一直在馬車上瀟灑去了。


    她並不擔心辰兒,畢竟前世她這個母親壓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於絮這也還是將辰兒養的好好的。


    既沒有缺胳膊又沒有少條腿。


    反正她對於絮是相當放心的。


    如此,她便真的沒有什麽顧慮,況且也隻是去了十幾天而已。


    她又不是不回來了,沒什麽可擔心。


    就算於絮在這十幾天裏找個什麽漂亮的小妾,她也無所謂。


    重生一次,她對這些看得很淡。


    而且她不覺得自己跟於絮有什麽很重的感情。


    要說上一次遇刺,她為什麽要護在於絮的麵前呢。


    她其實也不知道,興許是對他的歉意吧,又或是對讓他一個人撫養辰兒的愧疚。


    亦或者,是對於他的父親。


    因為不管怎麽說,鎮國公府似乎也跟於平平死亡有關係。


    或多或少,她都對於絮感到有些抱歉。


    她和他的命運從開始就摻雜著利益,如今她雖然不想承認,但於家跟她蘇家,似乎將會帶著這種糾葛,在這一世中糾葛出一個勝負。


    一路上,蘇清並沒有虧待自己,該吃吃該喝喝。


    有時候在街上遇見好玩的玩意,她還會讓車夫停下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五六天。


    可看了看路程,若是以這個速度走下去,起碼還需要七八天才能到王朝。


    蘇清隻是猶豫了一小會,便決定接下來,不坐馬車了。


    她在落腳的地方,買了一匹快馬。


    接下來的風景,她準備在馬背上看。


    算上前世,她也有許多年沒有碰過馬匹了。


    剛上馬背時,蘇清心中還有些緊張,她怕自己若是因為不熟練,就這麽摔下來了。


    那可就有些丟臉了。


    可沒有想到,當她握住韁繩的時候。


    心中便下意識的一勒,兩隻腳夾住馬背。


    她像是無師自通一般,一係列的動作熟練至極。


    馬匹似乎也能感受到它背上的那位是個老手,所以比平常要顯得更加溫順。


    很輕易的,蘇清騎著這匹快馬,馳騁起來。


    風吹著她的臉頰,帶著陽光的味道。


    這種久違感覺,讓蘇清一時之間竟然心中無比寬闊。


    似乎,什麽於家,什麽鎮國公府,都與她無關。


    現在的她,隻是一隻插著翅膀的小鳥。


    感受著自然與風,看著沿途的風景。


    蘇清這才恍然,這馬車上的風景過於局促也帶著條條框框。


    還是這馬上的風景過癮。


    這邊的蘇清倒是玩的不亦樂乎。


    此時的清豐縣,於絮卻正在為從那個陳伯伯拿來的的盒子發愁。


    這盒子也不知是用什麽材質製作的,無論他用什麽砍都打不開。


    而且據說這個盒子還有一把失蹤的鑰匙。


    可這句話在他親眼看過之後,就隻覺著有些胡說八道了。


    因為這盒子壓根就沒有一絲縫隙,更別說什麽鑰匙孔了。


    整個盒子嚴絲合縫,根本就沒有一個孔。


    什麽辦法都試過了,若不是母親看樣子是認識那個陳伯伯的。


    他就要認為自己是碰到了什麽騙子了。


    當於絮將手中的斧子筋疲力盡的朝那盒子打上最後一擊,卻依舊紋絲不動的時候。


    他癱軟在地上,臉色十分不好。


    算了,這個東西似乎一時半會打不開。


    他近來還是不要再對這個東西白費功夫了。


    當想明白這件事情後,於絮一腳把東西踢到一邊。


    要說那東西也不重,卻怎麽也打不開。


    這一點,著實讓於絮有些氣惱。


    此時的蘇清已經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林子裏。


    她看了看手中的地圖,發現這個地方是個盛產藥材的深林,名曰藥林。


    地圖上還標識了,此間有一座破廟。


    在上麵尋了半天,似乎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


    蘇清看了半天,似乎隻有這個破廟可以落腳了,畢竟這天色已晚,加上這藥林太大,不是她想盡快出去就能出去的。


    更何況這馬已經連續跑了很久了,該休息了。


    既然已經決定去那破廟了,蘇清便下了馬,牽著馬兒朝那標記的地方走去。


    一間廟。


    一間破廟。


    一間沒有香火沒人供奉的破廟。


    廟裏光線昏昏沉沉的,四周殘破不堪,廟中間一墩大佛滿身灰塵,雖然破碎卻依然尊嚴。這個破廟是擋不住風雨的,卻仍有流離失所的人將它當作唯一的藏身場所。


    廟裏沒有燃篝火,有些清冷。


    幾個穿著破爛,乞丐模樣的人,摟抱著枯草蜷縮在一旁,身強力壯的已經把幹燥潮陽位置比較好的地方給占了。


    徐子川,用袖子擦了擦臉,啐了一口。


    一邊朝四周望了一下,一邊解著褲腰帶,蹲在廟前的林裏,作勢上茅廁卻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在土裏刨著……


    這個時辰這麽做,必須冒很大的風險,動作也要快精準且迅速。


    長且舊的袍子穿在身上一點也不合身,徐子川知道現在這一身打扮很滑稽……這套灰青布袍子還是在一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徐子川不知道自己究竟從何而來。


    廟裏的老乞丐說,徐子川是被她娘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日子送來的,那是一個眼角有淚痣的女人,義父絕代,美得不似凡人。每當這個時候那又老又臭叫花子,就會睜著混濁的眼望著徐子川,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徐子川知道他又會說,你連你娘親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呸,


    這個老乞丐,臨死了,都還這麽色。


    可話雖這麽說,他卻是這破廟裏唯一護著她的人,在最餓的時候也不忘份一口羹給徐子川這小叫花子。


    “兵荒馬亂的年代,終究是要妻離子散,餓殍浮屍。”這是老人死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徐子川覺得最有學問的一句話,因為徐子川一個字都沒能聽懂。


    可作為一個小乞丐,不需要內涵與修養,字認得再多也找不來吃的。


    徐子川好死歹活在這塊破土地上呆了五年,沒被餓死,也算是個奇跡了。


    一場大病把徐子川燒糊塗了……徐子川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上下瞅一瞅,瞧自己這身形約莫也就六七歲,看上去還是個孩子,但徐子川想自己應該不止那麽大,因為徐子川懂得很多事情,或許隻是發育遲緩。


    老乞丐直到死前還一直堅信,徐子川不是孤兒,他說那時候廟還沒這麽破,而徐子川似乎穿得很好,一身行頭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他告訴徐子川,徐子川還有娘,她說以後會回來接徐子川。


    但,徐子川對他說的一切卻全然沒了印象……


    這老乞丐曾經是個說書的,誰知道他整日與徐子川叨嘮的這一切是不是在胡謅。


    這是個逼不得已,也會出現人吃人的世道。


    而徐子川,要做的,就是怎麽好好活下去……


    如今,現實擺在徐子川的眼前,破廟裏唯一待徐子川好的人死了,徐子川的前途一片堪憂,但好在,老乞兒在死前還給徐子川留了些吃的。


    冗長的袖子拖在地上沾染了灰塵,徐子川的手早已髒兮兮了,指甲裏滿是灰土,隻要將潮濕的土刨開,便能見一個油紙包,裏麵還剩有半個饅頭。


    這年頭,吃食很少了。


    觀音土都有人吃……


    偷、藏、搶是必不可少的求生技能。


    可隻有這樣,才能在這一遭亂世裏存活。


    徐子川賊頭賊腦的,一兩秒的時間,打開油紙包,裏包著老麵饅頭,偷偷咬一口,含在嘴裏,不舍得嚼,低頭手指發抖的把吃食拿紙裹好,有依依不舍地聞了一聞那味兒,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了土裏,立馬伏低身子趴在地上,展著袖子,撫來幾把土,又把它給埋了,末了順手就抓著一把觀音土,塞進嘴裏……嚼了嚼,忍不住皺著眉頭,味道有些不大好,能飽肚子就行。


    “你個臭小子,偷偷摸摸的在吃什麽,也不孝敬爺兒們。”


    徐子川一驚,立馬在地上撫了幾把,一陣狗刨式,極力想把挖亂的痕跡給遮掩住了。


    “看這樣子,定是那老乞丐什麽留了他什麽好吃的。”突然一股力道襲來,誰的腳便猛然踹在了徐子川的背上,身上火辣辣的疼,身子往前趴,憋得徐子川眼淚都出來了……喉嚨一哽,一嘴合著饅頭的泥還來不及入肚,便噴湧而出……


    白白的觀音土,夾著白且糯的老麵饅。


    真可惜。


    “靠!他有饅頭。”


    幾隻髒兮兮的的手便一陣亂摸,竟掏出了地裏的紙包。


    “有些餿了。”


    “還能吃,給我留一點。”


    “他奶奶的……死賤種,居然學會了偷著自個兒吃,看徐子川不踹死你個賊小子。”


    拳頭雨點般落在徐子川身上。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她是一個男人。


    五髒六腑都在疼……灼燒一般,這感覺竟比幾日沒東西吃時的胃絞痛還要來得劇烈。


    橫豎都是死……


    “幾個老要飯的欺負我一個,娘的,我跟你拚了!”徐子川趴在一個人身上,抱著腿,在那臭醺醺的褲管上狠狠咬……


    “疼死了,狗,娘養的。”


    塵土揚起,一時間眯了眼,那拳頭像一陣狂風暴玉般襲來,徐子川那殘破不堪的小身子板一點點往前挪,手指發顫地向前伸,拾起跌落在地上的饅頭,在一陣搶奪中,一把塞入嘴裏,大口的嚼著……潮濕的土混著腥味,又是個餿饅頭,真是憋屈。


    眼裏滿是濕氣。


    這叫啥……


    死也不能做個餓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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