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


    紫蛟之魄在丁勉出現的那一刹那,原本奄奄一息的身姿,忽然劇烈的搖擺起來,然而任憑其如何掙紮,卻依舊逃不脫來自外界的束縛。唯有憤力狂扭縮水的蛟軀,方能彰顯此時的不甘與憤怒。


    “嗯?是你?我早該想到了!”


    祁仁禮白眉一挑,滿頭銀絲隨著渾身真元的鼓動,瞬間變得肆意飄飛。而後一道淩厲剛猛的劍氣夾雜著絲絲電芒,登時從其眼中噴射而出。


    刹那之間,地麵赫然泛起了一片觸目驚心的電光。那“劈裏啪啦”的爆響,宛若九天妖雷降世,銀蛇狂舞間,無不衝擊著眾人的視野與心神。


    “哼…殺了我這麽多外門弟子,你終於肯露麵了!”


    眾人皆是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丁勉也是為之一驚,暗道一聲,好恐怖的殺意!隨即他眯著雙眸微微瞥了幾眼在場的眾人,心中已然有了高下立判。


    看眾人所在的位置,以及神色、動作等等,皆是以這白發老者為首。無獨有偶,這白發老者若非白雲一脈身份超然的長老,便是其真正的掌舵人了。


    其身後站著的十幾位身著黑色鬥篷之人,清一色盡皆是陰神境以上的修士。至於丁恒這貨,早在入城之時,丁勉便已看穿了他,也不知是其天賦使然,亦或者被人使用秘法醍醐灌頂,將之強行引渡於仙道,居然踏入了仙道第一重入雲境的頂峰。


    而從白發老者身上所流露的狂暴氣機,以及其深入潭水的強悍身姿,丁勉完全可以感應到他的境界與實力。


    仙道第七重的沐雷之境,整整高出了他四重境界,與之相比,他這點半吊子的微末道行,著實不夠對方蹂躪的。


    然而佳人有難,縱使刀山火海,他亦不會退縮半分。


    念及此處,丁勉當即沉聲道,“殺便殺了,老賊你囉嗦個什麽勁!”


    此言一出,眾人皆怒目噴火的盯向丁勉,而白發老者原本一張陰沉如水的玉麵,也在此時變得幾乎快滲出血來。


    向來隻有他吆喝別人的勁,還未曾見過有誰嫌命太長敢嗬斥於他。怒氣衝天之下,白發老者腳步一震,一股滔天殺意如滾滾天雷般,攜天地之無上道韻,向丁勉瞬間狂碾而去。


    丁勉心中當即冷哼一聲,渾身肌肉炸起,無盡魂海也隨之開始劇烈的翻騰起來。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這一刻,儒意之不屈,佛典之超然,全部在其心中浮現,魂海翻湧間,後背形如大龍般的脊柱,猛然一挺,便掙脫出了白發老者浩瀚的殺意壓製。


    趁此機會,丁勉腳步刹時一閃,瞬間移至李秋盈身前,不顧佳人的“憤怒掙紮”,便將其輕輕扶了起來。


    李秋盈的心思,丁勉豈能不懂,她這是在犧牲自己,來保全他和李東旭。隻是,無論是前世仰或者今生,丁勉絕不允許此類事情發生。


    擦了擦李秋盈眼角的淚痕,丁勉輕聲道,“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為了生活,或許他還可以忍,但是為了不讓佳人遭到一絲一毫的褻瀆,他毅然選擇了直麵生死,哪怕筋骨寸斷,哪怕魂飛魄散…


    不待白發老者,再次施展手段,尾隨而來的清瘦修士直接越過眾人,禦氣騰飛間,操縱著血紅鐮刀,便向丁勉脖子抹去。“賊子,還我師兄師弟命來。”


    “哼…早知道你會如此!”


    丁勉一把推開身側的李秋盈,迅速抽出被其用布條纏於後背的重劍,雙臂猛然發力,直劈向是如疾風般斜斬而下的血紅鐮刀。


    “轟…”


    氣勁相交,法器爆鳴。清瘦修士不及丁勉巨力,被劈得連連後退三五步。


    刹時間,丁勉腳步測滑,雙手一轉,直取一旁目瞪口呆的丁恒。


    之前丁勉雖對丁修儒父子不堪入目的行徑,心生恨意,但好歹念在同宗之情的份上,並沒有將事情做絕。


    然而此刻的丁恒竟然要褻瀆他心中的聖潔佳人,這如何不讓他心生惱怒,繼而殺心大起,欲除之而後快。


    丁恒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曾經幾度受自己侮辱,且不敢出言頂撞的窮酸求生,僅僅三日不見,便擁有了如此驚世駭俗的實力。


    割了自己的寶根不說,還敢揮劍與仙師爭鬥,他內心的那點被祁仁禮收為記名弟子的喜悅,瞬間被丁勉的悍然身姿,給衝刷的蕩然無存。


    眼瞅著丁勉的重劍,便要砍在他的脖子上,丁恒大腦瞬間懵癟,一股黃色的液體情不自禁的自其褲腳流下。“師尊救命哇!”


    情急之下,祁仁禮一揮袖袍,“哐當…”重劍應聲而落,丁勉也隨之重重的摔倒在地。


    “丁郎!”李秋盈當即跌跌撞撞向丁勉奔去。


    李東旭也在此時回複了些許心神,久經官場之人,畢竟心性高於常人,再兼之他還是仙門中人,雖不敵祁仁禮之手段,但好歹也是位久居高位的狠人。


    “哈哈!想不到堂堂欽天監的閣主,白雲觀掌舵之人,竟然會對一位後輩,厚臉無恥的動手,老夫今日倒是長見識了。”


    說話間,李東旭暗暗朝李秋盈二人靠去,丁勉今日所作所為,讓他既欣賞又欽佩。大丈夫生世如此,即便身處險境,亦不失勇於攀登之心。


    “嗬嗬…李司主,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個吧!”


    此言一出,祁仁禮突然一指點向了李東旭雙腿,“噗嗤”,但見真元凝結的氣劍,如流星劃空,頃刻間便貫穿了李東旭的大腿。


    “嗯哼…”李東旭悶哼一聲,雙膝頓時一軟,便要跪倒在地上。霎時之間,但見其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柄古樸長劍,手臂陡然一發力,借著長劍的支撐,李東旭麵部扭曲的便直立起了身子。


    忽然“嘭”的一聲,不待李東旭反應過來,對麵的祁仁禮揮手便是一道淩厲霸道的罡氣,輕描淡寫間,便將李東旭掃飛在地。


    “爹!”李秋盈扭頭看向突然倒地的李東旭,淚水再次奔流而下。


    “咳咳…別管我,去看看你爹怎麽樣了,找機會帶他逃走!”丁勉捂著沉悶的胸口,擦了擦嘴角溢出的碧血,強行站了起來。


    白發老者待看清被逼退的清瘦修士後,雙目陡然一凝,詫異道,“清虛!怎麽會是你?到底發生了何事,你為何會追趕這賊子?”


    “啟稟觀主,任師兄他…任師兄他以身殉道了。”


    被叫做清虛的清瘦修士,當即淚流滿麵的將事情原委,全部告知了白發老者。


    後者聽後,神色一僵,頓時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後,他才將視線移至李秋盈的身上,“原來這一切皆是因為你!哼…我會親眼讓你目睹他二人是如何慘死的…給我上!”


    白發老者隨即大手一揮,一方氣罩順勢而出,眨眼之間便將李秋盈給禁錮在了場中。


    一旁的丁恒陰笑著,對丁勉做了個割喉的手勢,“嘖嘖…你死之後,好好照看她的。哈哈…”


    “惡賊,你給我聽著,任師兄對我有再造之恩,今日我便將你千刀萬剮,以告慰我任師兄在天之靈!”清虛一甩身上道袍,拖著長長的鐮刀,便向丁勉奔去。


    身後十數位黑衣人也在此時一步踏出,黑壓壓的人群如潮水般湧動而出,丁勉三人頓時便被這滾滾黑雲給包裹了起來。


    從清虛對白發老者的稱謂而言,丁勉已經完全可以確定他的身份了。此人便是白雲觀的觀主、欽天監的閣主、祁山真君的父親,祁仁禮了。但是他沒有絲毫的畏懼之心。


    或許,今天他真的是在劫難逃了,而能陪佳人一同赴死,對他來說也許是另一種精神的慰藉吧吧!


    不過,束手待斃不是他風格,血戰到底,才是當下他唯一的選擇。


    “咳咳…丁小子!今日老夫便陪你瘋狂一回!免得到了陰曹地府,你找不到可以談天說地的人!”


    李東旭不知何時,又站了起來。確切的說,應該是被七柄青色的長劍給強行托起的。


    但見李東旭周身劍光謔謔間,七柄五尺長的寶劍所爆發出的圓柱劍氣網,如一隻載人而飛的仙鶴般,將其瞬間頂至虛空。


    那高速旋轉的數把寶劍,似一方不斷切割空間的絕世仙器,劍氣所過之處,皆是一陣“嗤嗤嗤…”的亢鳴。


    李東旭雙腿之上,那兩方駭人心神、汩汩冒血的傷口,讓丁勉頓時悲憤到了極點。顯然,他之所以能再度爆發戰力,定然是強行施展秘法所致。如此果敢勇猛之人,怎能不讓他心生崇敬之情。


    此刻,丁勉也被李東旭的萬丈豪情,給深深的感染了。


    “哈哈哈…白雲觀之人皆是些以多欺少,恃強淩弱,顛倒是非,滅絕人性的雜碎,來啊!小爺我今日縱使拚得身死道消,亦要撕下爾等一塊腐肉下來。”


    金鍾氣罩,《金剛護體功》,已經被他完全消耗一空,短時間內是沒指望了。


    他現在所能依靠的,也唯有魂海之中尚未恢複過來的妖魂妖魄,以及剛剛得來的佛門九字真言與尚未修煉的鍛體境功法《龍象般若功》了。


    《龍象般若功》雖為功法,但修成之後,與神通幾乎一般無二。正所謂神通不夠,功法來湊,更何況《龍象般若功》乃增長氣力之法門,每進階一重,皆會獲得一蛟空一蠻象之力。


    按氣力而論,每修成一重,便可增加五千斤的巨力,所謂以一力降十會說得便是此理。至於儒門才氣,對付一般妖物或者擾亂敵人先機,倒還可以,此時用於對付這些有著陰神境修為的黑衣人,卻是毫無卵用。


    但凡煉體類功法,有穩紮穩打之法,亦有速成之法。承然從《金剛般若真鑒》中,所流傳至丁勉腦海中的功法,赫然便屬此列。


    如果給他足夠多的時間,或許丁勉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狼狽不堪。然而眼下他最缺的便是時間,為今之計,也隻能兵行險招,以極端之法強行修習《龍象般若功》了。


    成,則還有機會活下來;敗,則魂歸地府,與世永隔。


    或許張繼會在下一刻出現在此,將他保下,但是他必須撐到那時。畢竟佳人垂危,時不我待,唯悍勇去搏,方能有機會保全佳人性命。


    一念至此,丁勉心神頓時大開,強忍著因紫蛟被蹂躪帶給他的強烈眩暈之感,將魂海中的妖魂妖魄盡數召喚而出,繼而附在他了四肢百骸之上。這是丁勉自行參悟的另一種戰鬥方式,他稱之為妖化。


    妖魂妖魄可分而出體,亦可附體助戰。可是此刻蛟魄之體,尚被祁仁禮緊扣在手,倘若對方再故技重施,將他的妖魂妖魄全部控製起來,屆時他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


    因此,他毅然選擇了附體而戰,畢竟他的身體曾得金鍾之強化,再兼之擁有一條堪比法器的右臂,揚長避短下,近戰才是王道。


    與此同時,丁勉體內的《龍象般若功》瘋狂的運轉開來。


    《龍象般若功》的速成之法,便在於以吸收敵人攻擊來的法力,來刺激自身筋骨皮膜的震動,繼而淬煉體魄,最終達到增強氣力的目的。


    隻是此法太過狂暴,若是扛不住,筋骨寸斷徹底淪為一方廢人也是在所難免。可是此時,他別無選擇,唯有奮力一戰。


    “殺…”一聲爆喝,丁勉手持重劍,悍然衝進了黑衣人群。既然躲不過,那便無需再躲。儒門才氣形如雞肋,然儒舉之境的舌綻春雷神通卻以增強自身氣勢。


    眾人皆高出於他一重境界,實力不等之下,先聲奪人的氣勢,必須要卯足。正所謂五十步笑百步之道,對敵迎戰,首重氣勢,縱使不敵,亦要震懾對方心神,此乃攻心為上。


    “轟…轟…”


    一道道炫麗的光彩,刹時間閃耀在這方天地。丁勉一劍揮出,將一位黑衣人劈得狂退,而他也被道道真元所包裹著的法器,招呼在了身體之上。


    “嗤嗤嗤…”


    一經觸碰,丁勉周身頓時碧血翻飛,血灑虛空。上半身的衣物更是盡數炸裂而開,化為了漫天碎片。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口子,宛若猙獰的長蛇般,自其身上浮現而出。


    如蟻噬骨的疼痛,似雷轟擊的酥麻,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丁勉的大腦與心神。與此同時,一股微弱的暖流,開始在其體內慢慢衍生而出,雖然僅僅隻有一絲,卻讓他倍感欣喜,終於有反應了。


    “鬥!”


    丁勉佝僂著身軀,渾身冒血的他,猛然將重劍斜插在了離之最近的一位修士腳下。不待那人慘叫之聲發出,丁勉順勢一挑,“嗤啦…”一聲,便從這人下陰之處劃到了胸前。


    “嘩…”鮮紅的血液,混合著青綠色的腸物,頃刻之間便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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