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傷口和傷疤下的記憶是不堪回首的。匤殩浪


    撕裂,痛苦進駐;縫合,埋藏痛苦;如果再撕裂呢?那些過往的痛苦會不會宛如潮水般能夠在不經意間就覆滅一個人內心最脆弱的東西?


    傷疤下埋藏的東西,以為忘記了,但白素接受祛疤手術時,才清晰的意識到有關於北海記憶是那麽的清晰可見。


    額頭祛疤,抽掉那些隱痛,她的痛苦終於不用放在傷疤下暗無天日,它開始在陽光下暴露,時間久了,那些痛苦是否會漸漸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醫院裏,他握著她的手,輕輕的吻落在重新貼合的紗布上,隱含虔誠軺。


    她抬眸看他,她相信在那一刻,她的內心是溫暖的,盡管在此之前她已經寒心了太久。


    從醫院回到家裏,那天晚上,時鍾掛在牆壁上,一圈圈的走動著,細碎的聲音,淺淺的呼吸,無眠的夜。


    一張床,兩個人,側著身體,麵對麵看著對方,他撫摸她的臉,然後湊上前,吻了吻她的唇,把她溫柔的擁在懷裏愛。


    就這樣一個深夜裏,就這麽相擁著淺談,其實很好。


    他和她不談過去,不談之前經曆過的所有不快,不談楚家,不談唐天瑜母子,不談慕少卿,不談北海過往,不談白荷……隻談他和她。


    那天晚上,他們一直擁抱著彼此,像世上任何一對夫妻一樣,可以在夜間擁抱入眠,一起在床上什麽都不做,隻是回憶那些早已消失的美好過往。


    他們已經不再是少男少女,已經過了看到愛情就無意識做夢的年紀,他們走過了青春,走過了泥濘,宛如遲暮夫妻一般,私下相處時會不期然的把那些共同擁有的美好拿出來回憶,並以此紀念。


    細算下來,他和她最快樂的時光是在非洲。


    ——學校很小,周圍也很荒涼,他和她擠在公交車上,因為人特別多,他把她摟在懷裏,小心護著她,她說那時候她很安心。


    ——他有一次冒雨來非洲看她,路上淋了雨,晚上發起了高燒。她急壞了,守了他一夜,他說他睡著的時候,感覺有滾燙的液體砸落在他的臉上,他說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淚。他當時心裏痛並快樂著。


    ——鬧市繁華,他在中心地段為她買了一件上衣,價錢昂貴;隔天她在同一地段也給他買了一件衣服,後來拿給他看,他皺眉道:“不用買這麽貴。”


    她笑:“你給我買的衣服比這件要貴多了。”


    他撫了撫額頭,臉上有些不自然:“不一樣。”


    那一刻,她的眼睛為什麽有些潮濕呢?


    ——有一次,兩人在街頭散步,他給她買水,她在原地聽說前麵發生了車禍,有個男人提著飲料,忽然被一輛貨車給撞了,傷勢嚴重,當場死亡。


    她驚的一身是汗,快步朝事發地點跑去,路上的行人都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淚流滿麵。


    他當時也站在人群外圍,忽然看到她扒開人群,跌跌撞撞朝死者奔去,臉上都是淚水。


    她看到死者不是他,頓時鬆了一口氣,渾身力氣仿佛被人忽然間抽走一般,轉身折回的時候,看到站在她身後的他。


    他喚她的名字:“素素……”


    她奔到他麵前,緊緊的抱住他,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不安的哭了起來。


    她說:“楚衍,我快被你嚇死了。”


    他亦緊緊的抱住她,他告訴自己,不放手,至死也不能放開她。離了她,他還怎麽活?


    ……


    後來白素出事,非洲那條街,楚衍獨自一人又走了好幾次。


    一個人行走在高樓之間,感受著人潮散盡的悲涼感,耳邊依稀響起她的聲音:“楚衍,我快被你嚇死了。”


    聲音猶在,但故人已去,他站在繁華孤寂間,時常會覺得頭暈目眩,他看著俗世變遷,走過淺眠下的晨曦,走過落日黃昏,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是終點,更不知道他需要走多久,但他隻能不停地走下去……


    他和她的婚姻之路走的並不平順,他們曾經冷漠相處,曾經惡語中傷,曾經在婚姻裏掙紮迷惘過,不是沒想過改變,隻可恨世事阻斷了太多,歲月埋藏了太多……


    那些被阻斷,被埋藏的東西是什麽?也許有人說那些東西叫: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他曾無數次想緊緊的抓住她的手,但抓住的隻是一盤散沙。指間沙,抓不牢,握不住,於是轉瞬間,兩手空空。自此以後,一夢人兩散。


    他們參與了彼此的曾經,卻在現實中舉步維艱,左右為難。他和她從頭到尾,差的不是時光流轉,而是那麽一點點,分毫厘息。


    楚衍說:“愛而不得,有時候明白,但卻始終無法釋懷,既然不能瀟灑放手,那便隻能一直糾纏下去。糾纏的時間久了,經曆的痛苦和失望多了,也許我和你也便走到了白頭偕老。”


    白素想起了兩句話: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歲月無情,他和她早已過了癡狂歲月,曆經諸事的他和她,交談間不再肆無忌憚,北海苟延殘喘,她在一個又一個城市裏孤獨遊走,深夜時分,她忽然間很想畫畫。


    她從旅館裏跑了好幾條街道,終於找到了二十四小時營業超市,她買了畫紙和畫筆。


    她在光線不甚明亮的房間裏,畫了很多畫,左手握著右手在上麵一遍遍的畫著。無數次畫筆從手指間滑落,無數次撕碎畫紙,她告訴自己:“白素,這次一定可以的。”


    可是那些畫,一張比一張失敗,她跌跌撞撞的去了浴室,在鏡子裏她看到自己慘淡的麵孔,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後來,定居連城,不是因為連城有多好,而是她走累了,她實在是走不動了,也不想再繼續走下去了。


    那些所謂的各安天涯,兩不相見,都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她開始用左手練習射擊,加重左手格鬥力道,那樣的高強度練習對於她來說是無比痛苦的。她要打開過往記憶,重新學習射擊,看著她的右手,一遍遍的說服自己,右手能做到的事情,左手要比右手做的更好。


    每個人都要走向死亡,她不怕死亡之路有多艱險,但她有權利將這條荒涼之地走成繁花似錦。


    從白荷死去的那一瞬間,從她右手被打斷的那一刻,就注定如果活,她必定踏上一條不歸路,哪怕這條路荒草淒淒,她也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而楚衍,楚衍……他注定是她的小心翼翼,就像他說的,他對她是“愛而不得”,而她對他卻是“愛而不能”。


    “楚衍,一個人從出生的那刻起,就在學習愛和等待被愛。最初的時候,那顆心炙熱灼人,可漸漸淚眼凝霜,遍地繁花,待情愛腐朽,一顆心轉為冰涼,等到年華耗盡,我們這些人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她在暗夜裏撫摸他的臉,然後感覺他握住她的手一同貼在他的臉上,淺淡的薄荷香味在空氣裏緩緩遊走。


    他說:“縱使如此,我們也要在燈火闌珊裏執拗的走下去。”


    “一直走嗎?”


    “一直走,也許彼岸正在前方不遠處等著我們。”淡淡的語調一如往昔,卻透著堅定。


    她在他的懷裏睡著了,似是放下了萬千諸事,睡顏恬淡,心思安寧,於是他溫暖成災。


    淩晨一點左右,手機在桌上發出震動聲。


    他抬手摸去,是一條短信,徐澤發來的。


    【他知道了你們的居住地址,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他平靜無波的刪除短信,將手機放回原處,輕輕擁住她,閉上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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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金山的天很藍,陽光也很溫暖,慕少卿坐在車裏,看到她坐在秋千上看書,沉靜安好。


    楚衍走了出來,給她端了一杯水,她坐在秋千上回頭看他,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看著楚衍是如何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看著他們一起坐在秋千上看同一本書,喝同一杯茶。


    他按下車窗,有風吹在臉上,有些涼,他抬手覆在臉上,觸手皆是濕冷。


    淚,不知何時緩緩滑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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