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愛,有時候不需要親自現身說教,適當的時候,適當的時機,適當的親密,足以讓人捕風捉影。


    繪聲繪色講述夫妻恩愛的人不是白素,也不是楚衍,而是楚家的傭人。


    晨間梳發,本是夫妻私下相處之樂,但因為他是楚衍,她是白素,於是平常也便構成了不平常。


    十幾分鍾前,隻有幾個傭人知曉這件事情。


    十幾分鍾後,楚家上下,幾乎所有的傭人都在偷偷議論這件事情榛。


    他們在權衡白素和唐天瑜在楚家的位置高低。現如今看來,唐天瑜母憑子貴,在楚家地位縱使不能扶搖直上,但也一時穩固如山;而白素也不見得消失兩年就失去了所有人的關注力,至少在楚家,在楚衍的心中依然敬她為妻。


    楚衍心向所屬很重要,在楚家,有時候拋開三位當家人不說,楚衍的喜好,無形中決定了所有人的喜好。


    但並非每個人都那般心思通透,懂得在此事上含糊變通,所以當楚衍下樓,聽到有人對傭人說,少夫人在花園裏散步,給她拿一件外套驅寒時,注定將是一場清晨大劫難耶。


    “少夫人?”楚衍淡淡一眼瞥過去,足以讓對方瞬間手足發涼。


    說話的不是別人,是跟隨老夫人多年的家傭吳晴,在楚家仗著資曆老,有時候話語間難免會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是徹徹底底的楚家家傭,既是陳惠的人,那便是奶奶輩的傭人,在楚家敬畏的人不多,但最畏懼的卻是楚衍,隻因其他人的性子還好捉摸,唯有楚衍的性子,一直都猜不透,也摸不著。


    因為不知,所以才懼怕。


    吳晴並非不懂得察言觀色,要不然也不會在楚衍詢問時,抿嘴不語。


    楚衍在她的沉默裏也不見生氣,僅是笑了笑,“我剛下樓,素素幾時去了花園?”擺擺手,似是不願在此事上多做計較,對一旁的家傭說道:“去花園裏給素素送件外套,別受寒了。”


    吳晴聽言,這才皺眉,遲疑道:“少爺,我指的不是……”


    話語最終沒有說完,隻因楚衍盯著她,眼神寒冽,她在裏麵感受到了迫人的壓力。8


    “少夫人不是素素?”也虧得楚衍能夠沉住性子,明知故問,還能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這才意識到吳晴所說非人。


    吳晴咬著唇,沉下心,聲音僵硬而遲緩,淡淡的解釋道:“……唐小姐在花園裏。”


    “唐小姐,少夫人?”拖長的尾音裏,有微微上揚的趨勢,吳晴聽了心開始一點點的涼卻。


    於是,清晨,一場挨訓風波圍繞“少夫人”三個字悄無聲息的上演。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楚衍有意殺一儆百,也不介意讓別人看,最擔心的是沒人看。


    所以,客廳裏傭人齊聚,這樣很好。


    楚衍坐在沙發上,看似在翻閱晨間報紙,話語卻很輕漫。


    那樣的輕漫,是針對站在他對麵的吳晴而言。


    他說:“自打素素出事後,所有人都以為素素死了,就連我也不例外,但如今她還好端端的活著。這些年她吃了很多苦,在楚家,若有人給她添堵,那就是在給我添堵。若是稍加聰明,就該明白我的底線在哪裏?惹不得,碰不得,要不然她不痛快,我也不痛快。”


    他說:“這兩年在楚家稱謂有些錯亂,隻是今後要改改了,少夫人隻有一個,是誰?自己衡量。”


    他說:“今天這話,我聽到就算了,晨間早起,況且你又上了年紀,腦袋難免有糊塗的時候,一時說錯話沒什麽,但在少夫人麵前說錯話,就不太好了。她性子好,不像我,縱使她不說什麽,我並不見得就會跟她一樣聽之任之,置之不理。”


    他說:“既然大家都在,我今日不防把話挑明了。敬少夫人和小姐,如敬我,至於怎麽個敬法,私下斟酌。”


    這就是楚衍,他從不當麵告訴別人該怎麽做,看似溫和有禮,極為尊重人,但話語間卻把所有的道路都堵死了,隻有一條明路可尋,那樣的氣勢逼人,那樣的殺伐果斷,足以讓人心思膽寒。


    21世紀,身份平等,那是可笑之談,有錢有權才是王道,沒有人敢對楚衍的話心存質疑,哪怕是跟隨陳惠多年的吳晴也不例外。


    吳晴知道,楚衍是認真的,他能在這麽多傭人麵前對她橫加指責,能夠無視陳惠對她聲聲含迫,足以證明,他這是殺雞給猴看,借著訓斥她,讓所有的傭人明白,在楚家,白素才是真正的少夫人,而唐天瑜隻能是唐天瑜。


    此番話,無疑是在挑戰陳惠在楚家的權威,別人喚唐天瑜是少夫人,如果沒有陳惠的默認,有誰敢接連喚了兩年?如今,楚衍簡短一席話,瞬間就打破了傭人兩年來的墨守成規。


    所有人都預感到,白素的回歸,意味著唐天瑜的失勢。在楚家,他們依然會敬著唐天瑜,但對白素卻是畏懼,隻因在白素的身後,所有人看不到的暗處,深深潛藏著一隻猛獅,也許他們稍有不敬,便會撲身而出。


    在這世上,得罪誰也別得罪楚衍,得罪他之後,通常沒有什麽好結果。說句難聽話,他是總統,表麵看來愛國愛民,親民而又溫和,但私底下政權相鬥,手段自是狠辣無比。


    偽善,不代表一個人是真的很善良。所以,他如果想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去,就跟踩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永遠不要質疑他的雷厲風行,隻因現如今身為最高權利者的那個人是他。


    說完這席話的楚衍去了書房,客廳傭人一個個心事重重,感慨萬千的邁步離去。


    空蕩蕩的客廳裏一時隻有吳晴還愣愣的站在那裏,似是經過楚衍一番訓斥,連帶被他帶走魂魄一般,良久之後,吳晴才回過神來,跌坐在沙發上,剛才屏住氣,呼吸很緩慢,似乎這才知曉大口呼吸一般,後背不知何時早已出了一層冷汗。


    如今,已是初冬,室內溫度適宜,不應該出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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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楚家花園裏,可以清晰看到楚家大宅。


    這裏是楚家祖輩居住的地方,是楚家的產業,更是楚家的根基所在。


    一座古色古香的龐大建築,佇立在完全西化的s國國土上,規模宏大巍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奇跡的事情,今年發生的太多了……


    一陣寒風吹來,刮動灌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唐天瑜覺得有些冷,裹緊身上的披肩,站在庭院中思緒暮靄。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轉身回頭,是阿爽,從她來到楚家的那天起,就一直貼身照顧她,是她在楚家最信得過的家傭。


    阿爽臉色有些複雜,正是那樣的複雜讓唐天瑜的心瞬間被吊了起來。


    阿爽遲疑片刻,這才湊到唐天瑜耳邊輕聲細語了一番。


    聞言,唐天瑜臉色發白,腳步後退幾步,若不是被阿爽扶著,隻怕早已跌坐在地。


    似乎這才察覺到緊攥的手心裏全是汗。


    易笙緊隨而至,站在不遠處。


    “閣下在書房等你。”


    有一種絕望般的無力感籠罩身心,唐天瑜抬眸,看了眼他的書房位置,那裏他不會陌生。


    楚家,凡是屬於他的房間和東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隻怕蒙著眼睛都能辨別的出來。


    垂下眼瞼,唐天瑜說:“我一會兒過去。”


    叫她過去幹什麽?興師問罪,還是……


    沒表情的笑了笑,隻能是興師問罪了,他對她何曾和顏悅色,溫柔相待過?


    冷漠,隻能是冷漠了。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身形修長挺拔。白襯衫,黑西褲,昂貴的手工皮鞋,簡單裝束,但卻翩翩宛如貴公子,完美的不似塵世中人。


    但他確實是塵世中人,因為他有了世人的七情六欲,但這樣的他,對她來說,沒什麽差別,一樣的遙不可及,一樣的冷漠疏離。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那樣的臉色不會好到哪裏去。


    果然,聽到她的腳步聲,他轉身,看著她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次,她清晰的聽到她的心跳聲,是那麽的雜亂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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