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三公主司馬蕪曲,受封為平赫夫人,在先帝故去後第二年,乃司馬三十年被迫和親衡伽國,終年不得歸省。


    惠昭夫人隻緊緊攥著自己的手,不發一言,心中卻掛念萬分,如今邊境戰況不定,也不知三妹妹究竟安好與否......


    回到驛館之中歇息,太後正在一旁插花品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司馬靖說著話,她忽而試探一問:“靖兒,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還不思慮立後之事嗎?”


    司馬靖猛然抬眼,聽母親忽提及此事,不由得心頭一顫,望了望窗外的阮月。


    他嘴角不禁微微一揚,又迅速轉於嚴肅之貌,低下頭來堅定著眼神才搖頭道:“兒暫時還未有打算,如今宵亦邊境不穩,孩兒想著先把國事處理得當,再考慮這些事!”


    太後沒有再說話,也深知自己兒子心裏想的是什麽,自他登基為帝以來,群臣多數便徹底倒向了李氏一族,太皇太後多年把持政權不下,司馬靖每每行下的旨意大體都被阻了回去,大誌難酬。


    自五年前平赫夫人被迫和親至衡伽國處之後,司馬靖便日夜鑽研,誓要將朝中政見大權從太皇太後處奪回,後來的三年,更是曆經了多少陰爭暗鬥總算是成了,可京中護衛勳伍軍卻始終被太皇太後把持。


    勳伍軍權至關重要,一為防禦外來之敵,二為對抗內部之亂,三則是可保衛皇室安全。


    如今太皇太後把持不放,不正如一把利刃架在脖頸之處麽?


    自司馬靖手掌大權後,改先帝政策,興天下百姓,僅僅兩年便已有了卓越成就,這番大改卻使得李家慌了陣腳。


    司馬靖為徹底斬斷前朝將士傾倒李家一族,兩年前,便是奪回政見大權的第三個月,司馬靖將至交好友,亦是李旦老將軍之子李修直,派遣前往駐守邊境,這才略略分了一些李氏之心。


    李家這老狐狸發覺端倪,便立時調轉了車頭,另辟蹊徑,與太皇太後沆瀣一氣,反倒一心隻希望將李氏女兒送入皇宮嫁聖上做皇後,欲先掌後宮,再定前朝,可為帝者,豈能使他得逞。


    可不知太皇太後是否因早年同德賢皇貴妃有怨之故,她才屢屢提及此事,以保李氏尊榮,畢竟太皇太後為長,在前朝勢力頗為深厚,她的想法亦不能不顧及。


    邊境之事也算是一番借口罷了,如今依太後瞧著,邊境形勢似乎也並未到那麽嚴峻的地步。


    阮月這孩子,她雖是真心喜歡,可十三年前,阮父如此悲涼慘死,自己卻在其中沾染著無法擺脫,無法洗滌的汙穢……


    太後揉了揉太陽穴,不再想這頭疼的問題。


    午後,司馬靖在前廳審著公文,心緒十分不寧,轉頭望著窗外折花兒的姑娘,他向外喚了一聲:“月兒,進來!”


    阮月聞聲,滿麵春風,麵帶微笑走近,將手裏的花兒插進花瓶:“皇兄,什麽事?”


    她心中歡愉,好容易才說動皇兄隨自己與兩位母親出來走走,見見這大鬧的街市,心中可是歡快的很。


    “你來看這個!”司馬靖遞給了她一封信,眉頭緊皺,他望著阮月深邃的眸子:“自小時起,你的議政能力,朕都甚為欣賞,故這朝堂之事,一概是與你商議而定,你來看看!”


    “邊境事嗎?”阮月纖長的手指撥開信封,雙眼靈動骨碌轉著。


    司馬靖點頭示意,愁眉始終不展,衡伽國邊境頻頻來犯,憶及前期戰事,李氏一族定然是身先士卒的,李旦老將軍用兵如神,可近些年來,李家總是一顆心思沉浸於政權之爭。


    先皇禦駕親征,司馬靖也為左右觀之多回,屢屢大敗敵方。


    這數十年來,邊境都未曾犯過,更何況,平赫夫人的和親,也算是保了一時安穩,軍中竟無自請掛帥之人,李家少將軍李修直雖滿腹兵法,一腔孤勇,可畢竟不抵年少輕狂,確不適帥才之選。


    何況現如今軍將實力也實在不及衡伽,這真真是要愁死人了。


    司馬靖繼而又歎氣搖了搖頭,才說道:“倘若不能守住先帝祖爺守了一輩子的疆土,毀於朕一人手中,這罪孽便是下了九泉,也無臉麵見祖爺!”


    阮月見他如此憂煩模樣,也深知這朝中之事。太皇太後依舊手攬朝中護衛勳伍軍重權,實在難以奪回。


    她心中雖想著這事兒,可嘴上還是為了免他憂愁,隻勉慰道:“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二王爺平日裏練就精兵那麽許多,隻是,如今這朝中局勢的確是要想些主意……還有平赫夫人歸京之事……對了!”


    阮月忽而珠峰一轉,拍案驚呼一聲:“中原北部之境的北夷國與宵亦國結交上百年,若能求得援兵相助,豈不是能解了這燃眉之急?雖朝中暫無帥才可用,可以皇兄多年以來治兵之道,如何不可為掛帥之人,到那時,月兒也可隨皇兄禦駕親征,收複失地!”


    “這雖不失為一個辦法,可……”


    司馬靖早前亦曾想過此事,可那時先帝爺曾界定過,再不許有異國軍隊入駐宵亦國之境,這般豈不是破了祖宗規矩?故此還得再細細斟酌斟酌才好。


    他又歎了口氣:“雖你自小便跟隨朕左右學習行兵布陣,但你畢竟是一女兒之身,身子骨單薄,怎受的起如此風沙之苦。日前,朕聽說平赫夫人在衡伽國受盡國主折磨,倘若不是和親大婚前朕安插了人手在她身邊,恐她所受之苦,朕便也不得而知了。”


    阮月不解,為何和親也要在夫人身邊增派人手,難道皇兄早已有了戰爭之備?她心中疑惑,可未陰著問出口。


    司馬靖一眼便看穿她心思,依舊沉默不語。


    回想著和親那日,平赫夫人的神情,隻恐她對婚事不滿,再生自裁之心,故由得司馬靖做主,將她隨嫁的丫頭換成了自己的心腹。


    一是這丫頭略有些許功夫,於關鍵時刻可以保護著平赫夫人,二則是可暗中監視著衡伽國國主的一舉一動,若有不妥,便可立時以此名義將平赫夫人接了回來。


    “那她知曉否?”阮月終於打破寂靜。


    司馬靖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本著和親的目的,表麵上是為了兩地和平,實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私心,邊塞之人也未嚐不懂!


    司馬靖心中憂煩,胸中之氣愈發的沉悶起來:“單憑宵亦國如今的兵士之力,也隻是能和敵方勢均力敵,可這兩頭夾擊……平赫夫人定是活不下去了的……”


    阮月左右探頭,望了望窗外:“不如……”見四下無人,才說:“皇兄可以下旨,道太後娘娘思念妹妹,望進宮一敘,待平赫夫人一進都城,再商議出兵之事。”


    自古有訓,和親之女是不得回朝的,此法必是行不通的!他舒著胸中的氣,依舊一言不發。


    “月兒知道此類事件,在朝中都未有先例,可皇兄為何不做這個先例呢?平赫夫人自小便思君慮國,如何都回來不得了?”


    司馬靖眉頭緊皺:“這事兒,豈能隨意為之。”


    “皇兄,現下隻要平赫夫人一回城,咱們沒了後顧之憂,加上北夷的援兵相助,那宵亦國便又多了一成勝籌!”阮月作泰然之貌,莞爾一笑。


    她抱拳跪下:“到時不用皇兄親自前去,月兒願自請化為男兒身帶兵出征,請皇兄允諾!”


    司馬靖更是皺著眉頭,冷聲反駁:“胡鬧什麽!保家衛國本就是男兒的本事,豈能讓你去犯如此風險!”


    “皇兄,我自小便跟隨你左右,你的文韜武略,月兒都有所領教,且古來便有花木蘭代父從軍,先人都有如此氣魄,我也必不會遜其分毫,皇兄,月兒如今都十四了,也能為你分擔肩上重擔,請皇兄應允!”


    聽聞此話,司馬靖不由得一陣感動,這丫頭八歲上便跟隨著自己,對國家大事也是頗有一番獨到的見解。


    相較自己而言,阮月心思更為敏銳謹慎,若她是男子,便是個比自己更加適合這皇位的人……


    司馬靖想著前些日子自己因這些事兒,屢屢愁悶的吃不好睡不著,未免自己身子出了差亂,這丫頭才費盡了心思,求著兩位母親一同出來玩樂一番。


    但此戰事與敵方畢竟勢均力敵,此去後果不得而知,即便是無人掛帥,禦駕親征,也決不能讓一女子涉足險地……


    “起來吧!”司馬靖上前扶起阮月:“此事日後再議!”


    他依舊愁眉不展,但心上似乎已有了些許應對之策,隻得回宮再論罷。


    “皇兄……”阮月猶豫了一會子,卻還是將勸說之語講出了口:“倘若太娘娘再與皇兄提及立後之事,切切不可再與她賭氣,若傷了和氣,豈不兩壞!”


    司馬靖隻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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