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使團橫穿人族生息住處,最終抵達南天門商議和談種種事宜。這件事其實早就在整個大夏國如同狂風卷草一般傳遍人間。


    十年戰爭,似乎終於看得到結束的苗頭,不知幾方喜,幾方憂。


    但是,和平不會容易的到來,朝堂中也時不時傳來那位人皇至尊的意誌。


    在野的許多隱士高人更是懷疑那些把握權柄的朝中朱紫清貴是否真有與魔族和談的心思。


    不然又怎麽會將談和地點選在橫穿大夏,由北之南如此遠距離的南天門?


    如此招搖似乎巴不得天下百姓都知道人魔兩族要放下互相攻伐,攜手共進新春。


    那麽幾百萬條人命就這麽交待?人魔仇怨久矣就如此你情我願的終結?


    不答應。


    那位京城至尊默許,滿朝大臣點頭,可是這大夏江湖,不答應。


    劍聖的弟子酉雞醜牛亥豬三人,就斃於攔路之途。


    更有許多英雄好漢,肝膽義士攔住使團去路。


    魔族使團不可能順風順水的一路無事抵達了南天門,他魔王的公主機敏智慧,自然向父親討要來一員大將前來護駕。


    一水墨,這位薔薇騎士團的大佬,年青一代無敵的存在,至少是在人族遊山失蹤之後,無敵的存在。


    一水墨手下,沒有活口。


    天刀堂堂主王五,青龍山四象聖關武,龍虎山仙師通玄……


    而最近,傳來劍林的午馬和醜牛戰敗的消息。


    劍聖弟子都出手,依舊落敗。


    人族年青一輩不能說盡出,但出手的數位皆是成名許久的豪俠,為一方百姓稱頌。


    但無一例外,他們這些人族年青強者都死於一水墨之手。


    一水墨之強悍,甚至令人們慶幸二十年前吟嘯宗覆滅之時,魔族還沒有出現這等人物來攻伐,否則其勢一起,恐怕能一路打到皇城腳下。


    以戰養戰最為可怖,特別是這種天才,或許借血氣蘊養突破到老怪物一般的修為也不是不可能。


    據傳言,一水墨現在的修為,按照魔族的說法,很有可能摸到了公爵的門檻。


    公侯伯子男。


    而公爵從一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有了競選魔王的資格。


    這種“人”傑,竟出自於人口數量稀少的魔界,真是令人族頭痛,待其日後成長,說不得可能是一場劫難。


    可是除脫那些一般不世出的老怪物,江湖上的年青一輩,有誰能與一水墨一戰?


    許多江湖客,特別是那些混跡十幾年以上的老鏢客都想起一人,特別的扼腕歎息。


    當年人族第一天才,吟嘯宗少宗遊山。


    遊山若不是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必然能夠痛打一水墨,將這個年青一輩第一人的位置坐得穩穩當當。


    遊山若在,一水墨必敗。


    可惜早已不知其所蹤,隻聽聞他留有一個叫做遊吹雲的子嗣,廢物一般的沒有修行,在南天門上於他人屋簷下苟活。


    無論如何,整個大夏國江湖廟堂的臉麵,都被一水墨翻來覆去的狠扇,整個人族,也開始暗潮湧動。


    ——


    遊吹雲反複思考,現在能保自己一命的手段都有什麽?


    吟嘯宗少宗的身份,讓他得以在南天門保全性命,可是鄭家為南方五大族之一,在南天門的勢力更是盤根錯節,手段通天,要他的命更是易如反掌。


    這幾日若不是白七彩和黃化清的走動,自己恐怕早就被剜去了雙眼。


    逍遙觀傳來的幾封千裏加急的信箋還是有些用處,執法堂隻要求公事公辦,沒有讓鄭家人將遊吹雲拿出南天門。


    不過這公事公辦也隻不過是明麵上,黃化清來向遊吹雲告過罪,隱晦的表示他逍遙觀的老道師父已經盡力,但不可能撼動鄭家奪回傳承的決心。


    畢竟兩者價值相差太大——一條性命和一份絕世傳承。


    鄭家為了傳承是不吝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向遊吹雲下手的,於是白家成了瞎子,逍遙觀鞭長莫及。


    而南天門仿佛也要睜隻眼閉隻眼了。


    一旬過去,遊吹雲依舊在囚籠之中不得自由,隻有鄒嬋每天來給他送飯菜,帶來一些外部的消息。


    例如魔族的使團已經抵達南天門,薔薇騎士團的大帳現在正駐紮在南天門外十裏之處。


    “那一水墨很是凶殘,下手很辣不留活口,我許多義士都折於他手……唉……雲哥,這些魔人哪是來和談,分明就是折辱我大夏江湖。”


    不用分說,遊吹雲對魔族自然是恨之入骨的,若不是這些貪婪的魔人,他的家,他的吟嘯宗也不會覆滅。


    魔人在北境的燒殺擄掠,那人間慘劇,那仿佛地獄一般的血流成河,遊吹雲是永遠不能忘記的。


    遊吹雲怒道:“魔人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一時間氣急攻心,體內劍氣差點又沒壓製住,漏出半點,就絞爛了整個屋子的家具,臉鄒嬋都的衣物都沒能幸免,微露白皙,導致後者臉紅心跳,安慰的話說不了幾句便急匆匆的離去。


    遊吹雲在屋內,愁眉不展,暗自歎息。


    若我有為,定不讓魔人狗賊入我邊疆!唯有趕盡殺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若我有化神修為,定然將那一水墨斬於馬下,怎麽能讓他如此囂張。


    可惜,我十幾年荒廢於嬉,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如今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能掌握,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


    “唉,若有機會,定要勤修苦練,早日成就大能。執我三尺劍,殺他夜通明!”


    這時,屋門卻被吱呀一聲推開,一位莊妍靚雅的女子,身穿白衣素雪,手持一柄嶄新的長劍,走入屋內。


    她似乎是稱讚道:“遊少宗衝天之誌,實在是吾輩楷模。”


    遊吹雲見是白七彩,便鬆了口氣,因為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有鄭家的人闖進來,拿了他,找一個陰溝,將他挖眼焚屍,他的處境就是如此危險,任人拿捏。


    他失神了一下,眼中熱火消退,有些憔悴,說道:“不過是囚籠中獸最後的咆哮罷了,師姐見笑了。”


    白七彩卻完全不停他說似的,自顧自的踢起一把倒地的椅子,坐在其上,說道:“魔人在我們的土地如此猖獗霸道,你我身為人族,哪裏還有一點臉麵。不過是一些虛偽的自欺欺人罷……”


    遊吹雲苦笑道:“師姐這樣說,置我於何地。”


    白七彩這才瞥了他一眼:“遊少宗,當年北境被攻破,至今許多人認為是你吟嘯宗門人臨戰倒戈,背叛人族,悖逆天道。”


    遊吹雲臉色如土,不做反駁。


    是的,萬年大宗頃刻間被推翻覆滅,若不是有人裏應外合,是不可能兵敗如山倒。


    或許有其他宗門暗地推動,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因素,但吟嘯宗內部,必然有內奸!


    此事在那些朝廷言官嘴裏,立即發酵變味,鎮守邊疆萬年的吟嘯宗變成了腐朽糜爛,早就從裏到外爛透了的叛徒。


    想到這裏,遊吹雲又想起了當年那些人的攻訐,卻再不能讓他怒,隻能讓他悲從中來。


    遊吹雲奄奄之色乍起,道:“此事我不否認,但也不能將我吟嘯宗多少英魂貶如國賊。”


    白七彩看他彼時亢奮,此時有突然無力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憔悴不已,這一起一伏,極為折磨,一時間心中竟有中異樣的情緒。


    這股情緒駁雜,更多的是憐憫。


    莫不是那天下女人皆有的母愛之心?白七彩驀然想起女子之間的一些閑談,頓時有點不自然,深深的埋下這股情緒,她說道:“書呆子……你心思不要太重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在礦洞裏的模樣,雖然千般萬般的難處,你依然頑強不頹。”


    遊吹雲歎道:“可能就是那時用盡氣力,我現在都沒緩過來。”


    白七彩不知道接下來如何說,她對於安慰人是沒有太多經驗的。


    於是她說明了來意:“那我這裏有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你自由了……不過不能走出南天門半步,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遊吹雲抬眼道:“也就是能夠走出這間屋子了?”


    “嗯,有一位掌尊擔保。”


    遊吹雲豪不拖泥帶水的站起,徑直走道到門口,大力的推開門扉。


    那值守的二人早已不見蹤影。


    陽光照在遊吹雲蒼白的臉上,他看向蔚藍的天空,看著天邊一排飛雁列著隊列瀟灑飛過。


    他閉眼沐浴著自然。


    “謝謝你,白師姐,我知道其中有你的功勞。”


    白七彩踱步到他身邊,看著這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他才經曆一點風霜,接下來,還有更多狂風驟雨等著他。


    “仙宮……老祖……吞虺……魔族……使團……談判……一水墨……劉童鄭毒……鄭家……傳承……”


    遊吹雲口裏喃喃著白七彩聽不懂的話語。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皇圖霸業笑談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最後,他忽然吟出了一首詩,白七彩仍然不明覺厲,可她能感覺到遊吹雲正在重整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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