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終於不用再扮女人,他舒展了一下委屈了很久的四肢,麵向冰語,臉上卻流露出猶豫之色:“冰語姑娘,近來發生了很多事,我出來的時日也不短了,我得回家報個平安,順便讓我哥做好準備,多加防範。”


    冰語婉然淺笑道:“雷公子是重情重義之人,牽掛家人平安,無可厚非,你盡管放心去就是。蓬萊境內,隻要公子願意,隨時都可以來去自如。”


    雷少聽她歡迎自己再來,頓時喜上眉梢,激動之下有些語無倫次:“當真?那就好,那就好,我很快,冰語姑娘等我,我很快就來!”


    他從來不設城府,喜怒自然形於色。跟冰語處理族務時常打交道的那些老奸巨猾相比,雷少總能讓她卸下心防,享得片刻的輕鬆愉悅。冰語不自覺地流露出會心的笑容,施然一禮向他致意,道:“我送公子。”


    冰語永遠都是這麽溫婉可人,雷少看得發了癡,一時忘了說話。冰語看在眼裏,越發笑靨如花。她玉指輕抬,雷少眼中的如花美人便瞬間不見了蹤影,他本人再度沒入水陣中。


    公然闖出魔都煙城的這隊人裏,長溪木離是由雷少和竹老化形假扮,那真正的他們現下在哪裏呢?


    長溪初見雷少的化形時,並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她眼見著迎麵走過來一個人,身形五官都無比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當時江師父就在旁邊,他在長溪和這個人之間來回看看,之後默默地捂住了臉,轉向一邊,不忍再看。


    長溪這才恍然大悟,對麵這人,可不就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嘛!


    這人身上的化形之術十分精巧,是水君親手大作,連她本人都看不出任何瑕疵,堪稱完美。可對方的舉止神態卻是漏洞百出,長溪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雷少,你能不能有點女人樣,姑娘我這副皮囊套在你身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雷少頂著一張長溪臉,更是滿臉忿色:“你以為本少稀罕這副皮囊!都怪你平時舉止不端,現在事到臨頭無人可用,隻有本少深明大義,不惜兩肋插刀,化成你這副鬼樣子!”


    一想到讓他風流倜儻一少主化形成女人,還是他從來不認為是女人的“女人”,雷少就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過他很快就捋順了自己舍己為人、顧全大局的光輝形象,隨後正式和長溪道了別。


    長溪可沒冰語那麽善良,她一反應過來雷少是要回天雷城,立刻欣然大叫道:“你終於要走了!”


    氣得雷少一時語結,手指著她哆哆嗦嗦了半晌,最後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等著,我還會回來的!”


    木離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一個“長溪”暴跳如雷,怒指另一個“長溪”。後者嬉皮笑臉,受人指責了還洋洋自得。


    他掃了一眼暴躁的那個,臉上難得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隨即目不斜視地走到笑臉長溪麵前,表情立刻如沐春風,溫聲提醒道:“該出發了。”


    他所說的“出發”,自然不是回蓬萊。


    當大隊人馬在城中混水摸魚、高調闖城時,他們二人暗中一路,反方向混出煙城,深入魔族內部,來到了他們的聖地,火山。


    據他們分析,火君之所以能夠複活,離不開兩樣東西。一個自然是魔血鳳凰浴火重生之能,另一個便是傳說中的火族聖物,聖火種。


    如果不能妥善處理這兩物,火君就是不死之身。而聖火種,據魔垣推測,最有可能的藏匿之地,就是這漫無邊際的火山岩漿裏了。


    火君重臨魔族後,專門加強了火山聖地的守衛。他還一反常態低調行事,做得不顯山不露水。然而這一切沒能逃過魔垣的眼睛,所以他才有此推測。


    魔垣目標太大不便露麵,他派出親信埋伏在聖地周圍,密切關注聖地內的動向,隨時準備接應。水君帶隊吸引火君的注意力,於是這個差事自然而然落到了長溪和木離身上。


    臨行前,魔垣特意送來了兩顆烏黑渾圓的珠子,內有滾滾黑氣流動不息,仿佛裝滿了墨汁。魔垣叮囑道:“這是本君的九幽令,隨身佩戴可隱匿靈息,以靈力觸發便可傳信於我。”


    這可是個好東西,長溪欣然接過,珠子一到她手裏自動化成了一枚墨玉指環。


    長溪一愣,魔垣解釋道:“化作隨身之物,不易被人察覺。”


    木離冷眼看著那枚指環,遲遲沒有接過另一顆珠子。


    長溪忍不住接過來遞到他手裏。結果那顆珠子到了他手裏,卻變成了一支桃紅發簪,簪尾那朵桃花,嬌豔之極。


    這......


    魔垣笑嘻嘻地解釋道:“男女不同款。”


    木離沉著臉把那支桃花簪放回長溪手裏,陰陽怪氣地道:“不需要。我二人寸步不離,這種東西,一個足夠。”


    他說這話時,魔垣不知道在看著哪裏,罕見地沒有和他互嗆。


    桃花簪到了長溪手裏,又自動變成了墨玉指環。長溪頓覺無語,她幹脆把兩隻指環都帶上,頓時覺得底氣十足:“傍身法寶嘛,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這出戲就此告終,魔垣明顯是意猶未盡。奈何長溪把兩枚九幽令都攬在手裏,他找不到繼續發揮的空間。末了,他正色下來,別有深意地說道:“未免夜長夢多,出來後一刻也不能停歇,馬上走水路離開魔族。”


    長溪點了點頭,道:“知道。”


    說到這裏,魔垣目光閃了閃,眉心微微蹙起。周全如斯,他似乎仍不放心,對長溪道:“本君問你,你可知此行關鍵為何?”


    長溪回答得毫不猶豫:“掩人耳目,隱藏蹤跡。”


    魔垣的本意是怕她意氣用事,急於求成,導致陷入險境。沒想到這人拎得很清,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他此番殫精竭慮倒是純屬多餘了。他無奈一笑,道:“行吧,記得藏好你的狐狸尾巴。”


    長溪是真的一絲不苟地認真回答,卻沒想到換來如此評價,弄得她莫名其妙。


    她發自肺腑地認為,此行就算找不到聖火種,大不了重整旗鼓再來一次!這鬼地方一回生,來第二回也就熟了。藏匿行蹤才是第一要務!


    她可不想在這漫無邊際的岩漿裏對上火君,吃一把妥妥的眼前虧!


    不論長溪如何軟磨硬泡,木離就是不肯帶上那支桃花簪。他甚至也不想讓長溪帶,直接沒收了她的指環。


    闖魔族聖地,沒有法寶護身豈非兒戲?


    說來魔垣這九幽令著實刁鑽古怪,長溪嚐試給它化形,但毫無作用。她懷疑是自己修為不夠,企圖以眼神求助木離。


    木離顯然對此毫無興趣,一臉抗拒之色。


    最終她退而求其次,把這兩樣東西分別放進荷包裏,木離這才勉為其難地接過。


    長溪終於鬆了一口氣,卻沒看到木離盯著她的荷包,眸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神采。


    魔祖聖地,守衛重重。


    不過這兩個人身法輕盈,避開守衛這種事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是以他們一路飛簷走壁,來去無痕,很快把這裏摸了一遍。


    然而,按照魔垣提供的路線,他們找遍了聖地大殿,也沒看到火山的影子。隻有大殿東南角落裏,地麵微微隆起,似乎有個小土丘,乍看之下平平無奇。


    長溪望著那裏心存疑慮,她看向木離,木離果斷道:“過去一看便知。”


    一靠近那裏,他們明顯察覺到溫度升高了許多,果然在這裏。本以為魔族聖地,該是何等壯麗風光,不料真相卻令人大跌眼境。


    火山火山......山呢?!


    你們魔族延續千年傳承下來的文明,管這小土包子叫山?九天山神難道沒有下凡教育過你們嗎?!


    待到他們走近細看,那土丘上麵開了一張口,隻有井口般大。然而從那裏向下望去,卻見這小小土丘之下,另有乾坤。


    火山主體深埋於其下,廣袤無垠。地底深處岩漿滾滾,赤紅如金,距離火山口有百丈之深。沸騰的熱浪撲麵而來,仿佛有鑠石流金之能。


    他們對視一眼,眼神中默契十足。長溪以水龍珠為媒化出護盾球,兩人寄身其內,一躍而下。上麵的守衛渾然不知,滿以為一切如常,繼續百年如一日地巡視。


    躍下去的同時,他們馬上化形,變成兩團紅彤彤的東西。


    據魔垣講,聖地岩漿裏布滿了怨靈。怨靈歸屬魔族,隻要帶上九幽令,身負魔息,怨靈自會將他們認作同族。


    兩人一盾咚的一聲沉入岩漿內部,濺起一圈滾燙的漿液。幸虧護盾隔絕了灼熱,不然就算沒被岩漿燒化,也要活生生地熱死。


    周圍果然有不少和他們此時形象一模一樣的怨靈。


    怨靈們原本的遊蕩生涯無人打擾、枯燥乏味,忽見兩個不速之客闖進來,頓時尖叫四起、作鳥獸散,躲到自以為安全的角落裏探頭張望。其實都在岩漿裏,不過是距離遠近不同而已。


    待到看清這兩個外來客與自己殊無二致後,它們才發覺是虛驚一場,陸續現身恢複常態,繼續其漫漫遊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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