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劉定陽一行西側三十丈處,阿黎、張世山和熊大力呈三角位各站一處,麵上帶著或淡然或興奮的神情,目光不約而同的匯聚在一處。


    而在他們目光所及的位置,原本沉穩內斂的蒼柏道士此時口鼻沁血狀若瘋癲,口中咒言不斷雙手印訣連連,縮身一個如倒扣碗狀的透明光膜內的同時,禦使兩隻金光巨掌護持在光膜外飛旋盤繞!


    光膜外,一臉溫和誠懇的左章嘴角帶笑,身形卻詭異如魅影般連連閃動,手中烏鋼伏妖棍更是舞得風車也似,一下接一下的向護佑蒼柏道士的光膜砸去!


    然而,他手中的烏鋼伏妖棍每每攜萬鈞之力落下之時,總是會被蒼柏道士操控的金光掌所阻擋!


    即便是左章偶然借著詭異的身法避過巨掌擊中那薄薄的光膜,也僅僅能讓那光膜微微顫動一下,似是全然傷不到其根本一般。


    不過左章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攻勢化作無用功,依舊麵帶微笑的閃轉騰挪不停揮砸,像是在玩什麽有趣的遊戲一般。


    可是與左章的輕鬆寫意不同,身在光膜內的蒼柏道士卻心神緊繃到了極限,隻覺左章的每一擊都會讓自身真元如潰堤一般瘋狂湧泄!


    三息過後,忽覺體內真元不繼的蒼柏道士心頭一緊,倉惶間連忙吞服了幾粒回補真元的丹藥,咬牙怒道:“智深!你莫忘了你立下的佛誓!”


    “記著呢,不用你提醒。”左章渾不在意的哼了一聲,揮砸間手中的烏鋼伏妖棍越發沉重迅捷,咧嘴笑道:“佛祖嘛,就沒有待見過我,習慣了。”


    感覺真元消耗速度猛增的蒼柏道士麵色一白,索性將整瓶丹藥倒入口中,充血的雙眼狠狠瞪視著左章,“你……你背信棄義!”


    “那也得咱們之間有信義啊。”左章冷聲笑笑,細細聽著三十丈外動靜的耳朵微微一動,忽地收斂了笑容道:“劉定陽撐不住了,你也該束手了。”


    說罷,左章眸中寒光一閃,手中烏鋼伏妖棍高高舉起,怒哼一聲衝著光膜奮力砸下!


    光膜中的蒼柏道士豁然一驚,猛一咬牙不管不顧的催運真元,竭力加固光膜的同時運使兩隻金光巨掌,交疊一起迎向了如雷霆般落下的烏鋼伏妖棍!


    嘭嘭!


    電光火石之間,兩隻金光巨掌甫一觸及烏鋼伏妖棍便崩散成漫天光沙!


    不僅沒有起到阻礙的作用,更給卷起惡風陣陣得烏鋼伏妖棍添了幾分威勢,狠狠落在了護佑蒼柏道士的光膜之上!


    下一瞬,震天巨響驟然爆發,那方才還堅不可摧的光膜瞬間消散!


    “唔哼!”


    光膜崩潰的刹那,暴露出來的蒼柏道士隻覺狂亂的真元猛然逆衝體內,直將五髒六腑攪了個天翻地覆,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歪歪斜斜軟倒地上!


    而眼見蒼柏道士無力再戰,左章跨步來至近前,隨手凝出五根真氣遊絲針,眨眼間便封閉了蒼柏道士的經脈竅穴。


    “老老實實的,興許還能活下來。”左章手中烏鋼伏妖棍輕輕一挑,毫無反抗之力的蒼柏道士便橫飛數丈之外,精準的落在了熊大力肩上。


    然而蒼柏道士卻是及不甘心,光芒渙散的雙眼依舊死死瞪著左章,“為……何?”


    “沒什麽,隻是你們沒有利用價值了。”左章摸了摸頭頂僧帽,忽又莞爾笑道:“不對,是我們對你們的利用方式變了。”


    說罷,左章便不再理會蒼柏道士,足下一動急急掠向劉定陽三人所在的位置。


    石碑旁,劉定陽正帶著不肯獨自逃遁的劉子欽兄弟,橫將性命豁出去一般,與蒼鬆道士纏鬥在一處,你來我往鬥得激烈!


    而頗感三人難纏的蒼鬆道士耳聽著密林中激烈的爭鬥聲,又不見自家師弟和左章出現,心頭越發焦躁的同時下手也越發狠辣起來,隻待斃殺劉定陽三人便去查看一番!


    於是蒼鬆道士便咬牙棄了八成守勢,並將道術符法一個勁地往最是難纏的劉定陽身上招呼!


    頃刻之間,劉定陽忽覺蒼鬆道士攻勢驟然淩厲瘋狂起來,本就在金光巨掌下左支右絀的他頓時再招架不住,眨眼間就被金光巨掌一掌拍飛!


    “啊!”


    毫無招架之力的劉定陽慘哼一聲橫飛數丈,轟然一聲撞斷一棵大樹才止住去勢,卻是口噴鮮血麵色慘白的跌坐地上,已然身受重傷!


    “修武的爛命一條,卻是皮糙肉厚的緊!”


    將劉定陽沒有身死當場,蒼鬆道士怒哼一聲,不再理會不能動手的劉定陽,操控金光巨掌向著驚駭欲絕的劉子欽拍去!


    劉子欽哪敢讓這鐵板一般的巨掌拍中,催運真氣急急閃躲!


    怎料蒼鬆道士此時卻是不再在乎真元損耗,將金光巨掌的速度催運到了極限,眨眼間就追上了拚命逃遁的劉子欽!


    然而,就在那金光巨掌裹挾著駭人的風壓淩空拍下時,一道灰色的人影驀然從西側密林竄出,眨眼間便來至劉子欽身邊!


    與此同時,那灰色人影手中一根黑漆漆的鐵棍閃電一般猛然撩起,堪堪在金光巨掌拍中劉子欽的刹那狠狠砸在其掌心處!


    咣!


    震耳欲聾的金鐵相擊聲驟然迸發,那丈餘大小的金光巨掌瞬間崩散做漫天光塵,眨眼間消失不見!


    而近在咫尺的劉子欽毫無防備之下被震蕩聲轟了個正著,頓時耳鼓劇痛心神渙散,踉踉蹌蹌跌坐地上,癱作軟泥一般。


    “唔咳!”符法驟然崩潰而被真元逆衝的蒼鬆道士猛地咳出一口鮮血,不敢置信的看著持棍站定的左章,“智深大師,你這是何意……”


    “你是傻的嗎?”左章掏了掏被震得有些微癢的耳朵,“自是要把你打趴下了。”


    “你……”蒼鬆道士麵露驚容,可剛說出一個字,就見左章身形如魅影般驀然欺近,那烏沉沉的鐵棒狠狠砸向自己頭頂!


    倉促應戰的蒼鬆道士正要施展道法,卻覺真元逆衝的經脈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足下驀然一個趔趄!


    左章自是不會放過送上門的機會,嘿笑一聲棍勢一變,輕輕在蒼鬆道士額角敲了一下。


    下一刻,剛才還龍精虎猛的蒼鬆道士一聲悶哼都沒發出來,就雙眼翻白倒在了地上!


    “打完收工。”左章隨手封了蒼鬆道士的經脈竅穴,轉身看向被接連異變驚得呆若木雞的劉子亮,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笑了笑,


    “這位施主,貧僧與你打個商量如何?”


    劉子亮眼看著左章在自家兄長即將慘遭毒手之際突然殺出,仿若天神下凡般,將他們全力拚鬥也傷不到分毫的蒼鬆道士一舉擊倒,登時被駭得魂飛魄散!


    而當他看見上一瞬還如同伏魔金剛一般的左章,眨眼間就換上了得道高僧的臉孔,頓時又被驚得一個激靈。


    “什麽……商量?”稍稍回過神來的劉子亮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生怕左章手中的鐵棍突然暴起砸向自己的腦門。


    “這麽緊張做什麽,貧僧又不是妖怪。”左章和顏悅色的將烏鋼伏魔棍拄在地上,隨手指了指重傷昏迷的劉定陽,“劉老先生再不醫治就活不成了。


    “我給他治傷,你們把到手的兩個石碑上的陰陽劫殘篇給我,如何?”


    “可以!”一聲斬釘截鐵的允諾聲響起,卻是被左章從蒼鬆道士手下救回一命的劉子欽開了口。


    “劉施主痛快人。”左章嗬嗬一笑,跨步來到了氣若遊絲的劉定陽身邊,“劉施主,為了劉老先生著想,你且背誦吧。


    “三十息內背不完,便不用背了,著手給劉老先生挖墓坑吧。”


    左章說罷,正待出手施救,卻見密林中忽然竄出一道矮瘦的身影,卻是自打進了秘境就沒見過麵的沙陀。


    “智深大師且慢!”沙陀剛一出現就舞著兩張紙來至左章近前,毫不遮掩的大聲說道:“智深大師,他們從兩方石碑上記下的陰陽劫,我都記下來了!保證一字不差!”


    “嗯?”手掌剛剛搭在劉定陽心口的左章動作一停,另一隻手接過沙陀遞來的紙張隨意翻看起來,“不錯不錯,你不光運氣好,腦子轉得還快。


    “看來帶你進秘境,還真是做對了。”


    幾句話說罷,左章已將兩張紙上的內容盡數記下,抬頭瞥向滿臉焦灼的劉子欽,笑吟吟的說道:“劉施主,貧僧現在用不到你們了,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且慢!”麵色劇變的劉子欽心念急轉道:“大師怎知貴下屬所記沒有疏漏?”


    “劉施主真真是個聰慧機敏的。”左章將手中的兩張紙遞還給沙陀,麵帶和藹笑容道:“那劉施主還是背誦一下吧。


    “若是與我這夥伴所記的內容一致,我依舊會醫治劉老先生。”


    劉子欽聞言稍稍放下了心,“若是不一樣呢?”


    話音剛落,恭恭敬敬站在左章身旁的沙陀眉頭微蹙,似是很不滿意劉子欽的說法。


    隻是左章卻不以為意的笑道:“其實說起來,我信自家人是勝過信劉施主的。


    “所以若是劉施主背誦的東西,與我這夥伴所記有所出入,那你們三個姓劉的便都葬在這秘境中吧。”


    左章一句話說完,劉子欽頓時心頭一寒!


    而稍一轉念他便明白,左章此舉不僅將他所有瞞混作假的的可能堵死,更是逼得他必須將到手的陰陽劫一字不差的背出來,去賭沙陀所記與他們記下的內容完全一致!


    這妖僧……


    比之兩個妖道難對付百倍!


    心頭驟然升起莫大壓力的劉子欽瞬間汗濕重衫,卻也不敢耽擱時間,隻能老老實實的一字一句背誦,並在心中祈禱自己所背與沙陀所記完全一致。


    而左章見劉子欽沉著臉照著自己的要求行事,哼笑一聲凝出真氣遊絲針,不緊不慢的開始處理劉定陽的傷勢。


    一時間,周遭除卻劉子欽略顯沉悶不甘的聲音,就再沒了其他動靜,讓人感覺很是有些壓抑。


    二十多息過後,劉子欽順順當當的背完最後一個字,然後就緊張的看著依舊淡然救治劉定陽的左章,口舌發幹的問道:“智深大師,不知可與貴屬所記有所出入?”


    凝神操控真氣遊絲針的左章靜默片刻,然後才看向身旁的沙陀,好奇問道:“一樣嗎?”


    滿臉恭敬的沙陀見左章詢問,立即躬身行禮答道:“回智深大師,完全一致。”


    “唔,劉施主是個明事理的。”左章哼笑一聲,轉頭一邊繼續處理劉定陽的傷勢,一邊瞥著劉子欽說道:“劉施主,劉老爺子髒腑出血,胸骨碎裂,這些我都醫得。


    “隻是蒼鬆道長的道術傷到了劉老爺子的神魂,除卻靜養再沒了醫治的法子,這我可就愛莫能助了。”


    “不敢勞煩智深大師。”劉子欽著實有些摸不透左章的心思,心中畏懼的同時也下意識地想要遠遠躲走,卻又不敢貿然開口而惹得對方再起殺心。


    “劉施主不必擔心,貧僧不是濫殺之人。”左章看到劉子欽眼含畏懼又顯出幾分退意,笑了笑道:“隻要劉施主你們不做蠢事,安然歸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劉子欽雖不敢輕信左章的話,卻也不願把性命丟在秘境中,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神道:“不知智深大師需要我們做什麽?”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左章滿意的笑笑,“稍後你們三人依著我的要求立下魂誓,便能安然歸家了。”


    劉子欽聞言心頭微沉,“不知智深大師對魂誓有何要求?”


    “不急。”左章擺手笑道:“稍後我寫給你們,照著立誓就好。”


    說罷,左章就不再說話,而是將心思全部放在醫治劉定陽身上。


    過不多久,當阿黎一行帶著蒼柏道士來到石碑旁的時候,左章也將劉定陽的傷勢穩定下來。


    而待到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劉定陽明白他們此時的處境時,左章已將寫好的魂誓誓詞遞到了劉子欽麵前。


    不知上麵會有何等嚴苛殘酷的要求,唉……


    心頭沉鬱的劉子欽黯然接過,感慨一聲低頭看去。


    然而他目光剛剛落在紙上就定住了,緊接著臉上就顯出了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


    隻見他手中的紙張上,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不下五百個蠅頭小字,組成了一篇劉子欽平生僅見的魂誓誓詞!


    而細細看下來,劉子欽發覺這份誓詞嚴謹周密到了極致,不僅包含了保密、協助和服從等等方麵,更將違反誓言的懲罰寫得極重!


    “智深大師,若依著你這要求立誓……”清醒過來的劉定陽掃了一眼劉子欽手中的魂誓誓詞,沉著臉咬牙道:“那我三人便與你的奴仆無異!”


    “劉老先生慧眼。”左章聞言不以為意的聳肩笑笑,目光卻落在神色沉凝的劉子欽身上,“所以劉家主是願意立誓,還是不願意立誓呢?”


    牙關緊咬的劉子欽低著頭深吸一口氣,沉聲點頭道:“智深大師智如深淵,我等不及。


    “子欽……願意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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