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心寺豈是你說住就能住的!”


    “我雲遊四方,從未見過如你一般冷硬心腸的出家人!”


    “那你今日便長見識了!”


    “出家人不修口德,來日必下拔舌地獄!”


    “出家人的便宜也想占,油鍋地獄有你一口油鍋!”


    “……”


    眨眼之間,門外男子便與門內的左章吵嚷起來!


    而因著時值深夜,山巔又寂靜得很,顯得他們兩人的破口大罵聲越發高亢刺耳!


    吵了片刻,就在門外男子怒火中燒殺意沸騰時,門內的左章忽然打了個哈欠道:


    “我不……哈……與你吵了,反正我正心寺不留人過夜,你愛去哪裏去哪裏!”


    說罷,他便毫不猶豫的轉身,要向後院走去。


    門外男子一聽越發惱怒了,二話不說縱身一躍直接從寺門上方掠過,飄然落向寺內!


    而當他身處半空之時,似欲噴火的雙目飛快一掃,就見一名頭戴僧帽的年輕僧人站在寺門後,看樣子正要離開。


    門外男子見左章低眉垂目犯著迷糊,似是根本沒看到他一般,心頭怒火更盛,落地後赫然站定戟指罵道:


    “兀那禿驢!給我站住!”


    然而話音剛落,就見左章迷迷糊糊的轉頭衝著寺門外喊道:


    “狗東西你罵誰是禿驢!


    “混賬你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醃臢貨!


    “佛爺我從今天起天天咒你不得好死!


    “定讓佛祖保佑你斷手斷腳斷子孫根!


    “瞎了你的狗眼!大半夜的到我正心寺來找不痛快……”


    刹那之間,數不盡的惡毒之語噴湧而出,宛若刀劍一般狠狠紮進男子耳中!


    “你給我閉嘴!”


    怒不可遏的男子血氣上湧漲紅了臉龐,暴喝一聲向著背朝自己的左章衝去,“我今天定教你受盡百般折磨!”


    正破口大罵的左章聽得身後有動靜,驚詫之下豁然轉身,卻見一名麵白無須的寬口男子神情猙獰的嘶吼著撲向自己,頓時嚇了一跳!


    “你怎麽進來的?你要幹什麽!”


    見寬口男子猙獰可怖,左章慌張之下想要退開,卻步履虛浮的倒騰不開腿,竟是自己將自己絆了一下,一個趔趄跌坐地上!


    寬口男子見左章一副不中用的模樣,獰笑一聲在他身前三尺站定,目露凶光俯視獵物一般狠聲道:


    “好個滿口噴糞的無德和尚,且看你今天如何死!”


    “你敢亂來?”似有些被嚇到的左章跌足退了兩步,慌張的扯著嗓子喊道:


    “我師父功法通神,你敢造次,定教你買不到後悔藥吃!


    “師父、師父!有人闖門,快來……”


    “功法通神?哈哈哈……”寬口男子似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狂笑一聲探手成爪抓向左章,“你且喊他,看他應不應得!”


    左章聞言頓時麵露驚容,慌張間胡亂摸索,忽地從袖袍中扯出一個木魚,胡亂揮舞著,試圖抵禦寬口男子!


    “木魚?當真是個好兵器!哈哈……”寬口男子不以為意大聲譏笑著,裹挾惡風的手掌不閃不避迎著木魚揮去!


    嘭!


    隻聽豁然一聲巨響,寬口男子的手掌仿若撞在一尊迎麵飛來的山峰上,猛然被彈了回來!


    而那被蕩開的手臂上的巨大的慣性,直接拉扯著他原地一個趔趄失了平衡!


    “讓你走你不走,還真是勇呐。”


    就在寬口男子驟逢驚變而駭然無措的刹那,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


    而不等他弄明白話語中的含義,就見近在咫尺的木魚速度不減反增,帶著剛猛無匹的氣勢閃電般奔向自己的麵門!


    “你……”


    啪!


    隻聽一聲脆響,就見寬口男子被左章一記木魚狠狠拍在麵門上!


    刹那間,血花迸濺四方!


    在左章奮盡全力的揮砸之下,木魚下的頭顱猛地向後一折,接著寬口男子便毫無反抗之力的直挺挺倒了下去!


    而看著似乎要挺屍的寬口男子,正要再補幾下木魚的左章眉頭微蹙,心頭生出幾分疑惑,


    “為什麽會比想象中的弱這麽多……”


    自從得知來人是毒殺師家七名高手的妖精以後,左章就做好了苦戰一番的準備。


    畢竟就實力來論,能夠幹掉銅皮境武者的妖族,怎麽著也應該有著相應境界的實力。


    可是以這名寬口男子的身手和反應來看,能有妖族化血境實力便算不錯了!


    念頭轉了幾轉,左章納悶的看了眼不曾沾染一絲血跡的木魚,便繼續緊緊盯著不再動彈的寬口男子,心中戒備不曾減少絲毫。


    然而躺在地上的寬口男子此時不僅整個麵門塌進顱內,脖頸更是向後歪折,讓他打了個轉的腦袋緊緊貼在了後背上,眼見是活不成了!


    “算了,敵人嘛,自然是越弱越好。”


    確認寬口男子氣息全無,鬆了口氣的左章收起木魚,準備搜索一下屍體。


    可還沒等他靠近,寬口男子的屍身忽然一陣扭曲,雙手雙腿縮回衣袖,身軀則在收縮變細的同時也延伸變長,瞬間便沒了人形!


    數息過後,屍身不再變化,而一條八尺長短碗口粗細的蛇屍則出現在左章麵前。


    而看它身上帶著詭異氣息的斑斕花紋,和雖然嚴重塌陷卻依舊呈三角狀的頭顱,顯然是一條毒蛇!


    蛇妖?


    難怪擅長用毒了……


    左章別扭的聳了聳肩,緩緩靠近過去,拿出木槌撥拉衣物,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盤子大小的扁平包囊。


    心生好奇的左章小心翼翼解開包囊,就見其中裝著三本書冊、一些銀票銀兩和一枚寸許大小的玉佩。


    “這是……”


    眼見玉佩有些眼熟,左章拿起一看,發覺這玉佩成令牌狀,一麵刻著真字!


    “真寶閣!”


    訝然之下,左章若有所思的掏出那三本書冊,卻見分別是《蒼雲鐵流》、《百毒經》與《火浪訣》。


    “唉,三本功法……我是看呢?是看呢?還是看呢?”


    端詳著三本功法的左章語氣糾結的嘀咕一句,然後就麵帶坦然的依次翻閱三本功法,不一會就將其中內容盡數記下。


    可是在記下內容的同時,左章也發覺這三本功法都不完整!


    其中,《蒼雲鐵流》隻有前三章與些許習練心得,顯然是師家丟失的那一本。


    而《百毒經》是一門妖族功法,雖然同樣隻有三章,卻是由兩冊拚接在一起,其中第一章為一冊,後續兩章為另一冊。


    至於最後一本《火浪訣》,則又是一門人族功法,僅有一章,所以看起來是薄薄的一冊。


    “以真寶閣的尿性,分章兌換也不是做不出來。”左章稍作思考便即恍然,撇撇嘴思忖道:


    “這百毒經總綱說有五章十層,每練成一層便能練就一種猛毒,而第一層恰是能吞噬真氣壯大己身的噬真毒。


    “想必這蛇妖是先用不知從哪裏得來的火浪訣前一章,換了百毒經第一章。


    “然後他練成百毒經第一層之後,又毒害師家高手,盜走蒼雲鐵流,試圖換取百毒經後麵的幾章。


    “隻是他沒料到,蒼雲鐵流完整傳承不知怎的跑到了師雪瑩手中,所以隻換到了後續兩章的百毒經。”


    說罷,左章將三本功法放入包囊塞回蛇屍身邊,又將銀票銀兩和真寶閣玉佩揣進懷裏,然後便起身向後院走去。


    眨眼間,左章便來到張世山休憩的客房內,一把拽起兀自沉睡的張世山,湊到他耳邊喊道:“張大哥!喝花酒去!”


    “花酒!”張世山一個激靈睜開雙眼,目光茫然的站起身抬腳便走,“去哪裏……喝花酒?”


    老瑟批……


    哭笑不得的左章連忙探手將他一把拉住,好一頓說才把張世山弄得清醒了些許。


    “張大哥,幫我個忙。”左章笑吟吟的將蛇妖來襲的事情略作修改說了一遍,然後指了指慶州方向,“幫我給劉青風送個口信。”


    “我?”還有些迷瞪的張世山愣了一下。


    “我去也行。”左章笑嗬嗬的說道:“那就需要張大哥你看著蛇妖屍首了。”


    張世山聞言頓時徹底清醒過來,連連擺手道:“呃……算了,我這就去。”


    說罷,張世山猶豫的掃了眼蛇妖陳屍的寺門方向,咬了咬牙直接翻牆而出,眨眼不見了蹤影。


    左章見張世山離去,返身進了小殿,入定進了須彌境。


    須彌境中,慧覺老僧依舊是閉合雙目盤腿端坐的姿態,似乎永遠都不會變一般。


    左章動作熟練地坐在慧覺老僧對麵,一手撐著臉頰思忖道:“老禿驢,真寶閣是個什麽組織?”


    話音落後,慧覺老僧緩緩睜開雙眼,淡然說道:“百餘年前興起的一個商會,許多大國都有他們的蹤跡。”


    “一百多年……”左章沉吟片刻將蛇妖來襲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緩緩說道:


    “托了劉青風的福,那蛇妖應該是以為師家後人藏身正心寺,所以才會直接下毒殺人。


    “可是他被我反殺之後,我從他身上搜到一枚真寶閣的玉佩。


    “而再算上芸娘身上的玉佩,這就是我見過的第二個帶有真寶閣玉佩的妖精了。


    “難道真寶閣和妖精做生意比較多嗎?”


    慧覺老僧聞言看了左章兩眼,笑著搖搖頭道:“我不知。”


    而一副認真思索模樣的左章似乎也不在意慧覺老僧知不知道,兀自沉吟道:


    “陳希曾說及真寶閣的一些秘聞,暗示我妖族功法要用人族功法去換。


    “而這蛇妖為了換一本《百毒經》,便害了師家七名高手的性命,那其他妖精呢?


    “真寶閣組織嚴密成立百年,不會想不到此舉會帶來什麽害處,卻依舊如此行事,為的又是什麽?”


    見左章目光深邃自言自語,慧覺老僧低眉垂目笑道:“我不知。”


    “現在想來,真寶閣十三換十的規矩頗多不妥之處。”左章似是沒聽到慧覺老僧的回答一般,繼續說道:


    “假若我要一味靈藥,他要我用一件珍貴古董去換。


    “我若有珍貴古董,或是能買到還好,可若沒有古董又沒有銀錢呢?難道去偷盜強搶嗎?


    “真寶閣隻說以物易物,卻不管我拿來的那東西是何來路!如此行徑,不怕仇怨四起嗎?”


    “我不知。”慧覺老僧搖頭笑笑,語氣淡然無波,“想明白了?”


    “差不多了。”左章忽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頸環顧四周咧嘴笑道:


    “這須彌境的靜心功效當真不錯,以前我怎麽沒發現呢?”


    “心中有須彌,你便身在須彌,與須彌境有什麽關係。”慧覺老僧失笑道:


    “據我所知,真寶閣做的都是獨門生意,隻要有求於他們,便隻能接受他們的條件。


    “不過這條件卻是可以在一定限度內商量,隻看你選擇將何物奉於他們了。”


    左章搖頭道:“這般行徑,不過是打著自願交易的幌子來損人利己罷了。


    “且他們要那麽多東西有何用?若真隻是做交易,那為何不用銀兩?”


    慧覺老僧不以為意的笑笑,“這卻與我無關了。”


    “那說些可能與你有關的。”左章說著指了指四周數之不盡的書架,“《蒼雲鐵流》、《百毒經》和《火浪訣》,有嗎?”


    聽了左章所說的三部功法,慧覺老僧眼皮微抬,若無其事的看著左章,笑吟吟的問道:


    “除卻《蒼雲鐵流》,另兩個都有,想看?


    “我就知道!”左章一副有所預料的樣子,抓到把柄似的看著慧覺老僧,目光灼灼道:


    “百毒經的噬真毒吞不了羅漢金身的真氣,自創羅漢金身的你自是逃不了幹係!”


    “便隻是說這一句?”慧覺老僧忍俊不禁,笑著抬起手道:“若是沒別的事情,你便出……”


    “慢著!”左章連忙喝止了準備揮手的慧覺老僧,快速問道:


    “老禿驢,你與我說實話,羅漢金身究竟是什麽功法?”


    慧覺老僧聞言放下手掌,緩緩說道:“羅漢金身雖是功法,修的卻是神通,至於真氣,不過附帶之物,以作遮掩罷了。”


    “遮掩……”左章聞言詫然道:“為何要遮掩?遮掩的又是什麽?”


    “遮掩你身上的本命神通。”慧覺老僧說罷閉上雙眼,剛剛放下的手輕輕抬起,“且去吧。”


    “你個老禿驢又來這套……”


    猝不及防的左章驚呼一聲,可話音剛落就回到了寂靜昏暗的小殿中。


    “靠!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自知再進須彌境也問不出什麽來的左章衝著佛像罵了一聲,氣咻咻的走出了小殿,自回廂房休息。


    ……


    夜色中,張世山一路策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劉青風宅邸前。


    然而,好不容易拍開劉家大門的張世山剛剛說要找劉青風,就被劉府家仆以主人家已經安歇為由擋在了門外。


    “安歇?你當你張爺是好糊弄的嗎?”奔波一路的張世山頓時怒氣上湧,揪著攔門的劉府家仆的領子,唾液橫飛的瞪眼喝道:


    “你這不曉事的蠢材!用你腦子裏的漿糊好好想想,若沒有潑天的禍事,老子用得著這個時辰拍你家的門麽!


    “現在就給我滾進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放毒的妖物跟著他回了慶州!


    “還有,老子我隻等半盞茶的時間,若他不出來,來日登門賠罪的時候,便用你這蠢才的腦袋做賠禮吧!”


    說罷,張世山猛地一推,直將劉府家仆推得翻著跟頭栽進了大門內!


    那劉府家仆被張世山氣勢所奪,心中憤憤卻不敢發作,爬起身來跑進院內,將此事稟報了老管家。


    “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惹他作甚。”知曉劉青風諸多隱秘的老管家聽了稟報,見年輕家仆神色憤憤,搖頭起身輕歎道:


    “張僧會是正心寺智深大師的摯友,老爺又格外看重智深大師,說不得他今夜來便是智深大師的意思。


    “更何況咱家老爺管著緝妖司這生人勿進的地方,若沒點子當緊事,誰會大半夜的登門。


    “去吧,將張僧會請到老爺書房,就說老爺在那裏等著。客客氣氣的莫再惹他,否則罰你在張府門口跪三天。”


    年輕家仆聞言頓時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點頭哈腰應了下來,抬頭時卻已經看不到老管家的身影。


    片刻後,當張世山被前倨後恭的年輕家仆請到劉青風書房中的時候,不光麵色凝重的劉青風身在其中,就連被迫閉關的師雪瑩也緊著一張俏臉等著張世山。


    見劉青風這般看重自己,火氣頓時消了大半的張世山此時也知道不該拽著家仆不放,便按著左章的交代講起了事件的經過。


    “什麽?那妖物襲擾正心寺去了!”


    話至半途,當劉青風聽聞妖怪跟著自己到了正心寺時,麵色一變豁然而起,緊張道:“張僧會,智深大師如今是否無恙?”


    張世山見劉青風與師雪瑩都是一臉的緊張,微微揚起下巴傲然一笑,“劉司官與師姑娘且放心,智深大師不僅安然無恙,還將那妖物就地斃殺!”


    話音剛落,劉青風與師雪瑩仿若中了定身術一般,目瞪口呆懵怔當場,呆若木雞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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