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道理。


    榮非誅殺常懷恩,無論是因為何種原因,都算是幫張俊等一幹人報了仇。又在象山寨中傳授了狂刀刀法,幫助出謀劃策去到鳳縣謀取一條生路,雖然結果並不如預料的那般理想,可作為與自己這些喪家之犬無親無故之人,榮非已經做得足夠多、足夠好了。所以在如今這種必死的局麵下,張俊不想繼續拖累榮非。


    雖然因為遭遇了種種的不公、屈辱,導致性情變得有些偏激,行為變得冷血。殘忍。但從小到大被父母、學堂先生等等人教導的一些道理,仍舊深深的根植在張俊的心中。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做人切忌貪得無厭,錯把旁人的施舍憐憫當做理所當然之事。


    己等已經沒有能力去報之以李、湧泉相報,而避免將施恩之人牽扯進更大、更凶險的漩渦,是張俊現今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正如張俊對榮非所言,大恩大德今生無以為報,隻能留待來世做牛做馬吧。


    這,就是張俊做人的道理。


    而榮非卻是有自己的道理。


    象山寨的三百來人也好,麟州左右兩衛一萬多名官兵也罷。即便榮非沒有出現在麟州,沒有給他們指點出路,在幾十萬匪兵的圍堵之下,他們多半也是逃不過死路一條。


    亦或是迫於形勢選擇與匪軍同流合汙,最後仍然是逃不過左宗澤和細柳營的鐵騎屠刀。


    可實際情況卻是榮非來到了麟州,並且參與了進去,他們也遵照榮非的指點去做了,那麽他們的生死跟榮非就有了莫大的關聯。


    榮非算到朝廷不會坐視三城被打著雍王旗號的匪軍攻破,必然會派出大軍平定匪亂,但卻沒能算到來的竟然是左宗澤率領的細柳營,更沒算到左宗澤為了獨吞戰功會做出屠殺自己人這等喪心病狂的舉動。


    按照榮非的道理,這是自己的失算、失責。


    參與其中,便產生了因果。不但榮非自己如此認為,修行的捕神訣亦或者說是靈墟中的小獬豸也認可了這個因果關係。


    於是在踏出遺跡的那一刻,麟州左右兩衛共計萬餘名慘死將士忿恨、怨懟的情緒變成了刑名之氣,助推榮非突破屏障,進階地境修為。


    而鳳縣原本的三千多駐軍和死在鳳縣城下的那些麟州匪徒、甚至是鹽城和銅城內外戰死的官兵也好、匪徒也罷,他們與榮非沒有產生交集,沒有因果關係,所以他們沒有產生可供榮非吸收的刑名之氣。


    所以這事榮非不但要官,還要管到底。


    首先,就是保住還活著的這些人的性命。


    僅憑榮非一人之力,即便是麟州再大,卻也無法逃脫細柳營數萬鐵騎的追殺。


    隻能是另辟蹊徑,隻身赴險,為這三百餘號人掙得一線生機。


    可也正如榮非對張俊所說的那樣,即便心中的道理再大,身上的責任再多,卻也犯不上白白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當榮非快要與奔策而來的千餘鐵騎迎麵撞上的時候,身形突然高高躍起,朝著陣型中央豎起的那杆軍旗重重砸去。


    軍旗所在,必是一軍之主帥。


    那軍旗被一名勁卒執在手中,超出執旗勁卒身形半丈開外的馬背之上,一名身穿明光鎧的虯髯壯漢手持丈二長朔吐氣開聲,朝著身在半空之中的榮非紮去。


    榮非身形一扭避開鋒利的朔尖,探出右手朝著虯髯壯漢後脖頸抓去。


    虯髯壯漢獰笑一聲不閃不避,電光火石之間抽出懸掛在馬鞍一側的橫刀,刀鋒橫掃朝著榮非胸腹斬去。


    你抓我脖頸,我斷你腰腹,看誰更吃虧。


    榮非縮回手臂,身形再閃,轟然落地。


    落地之後,取出緝仙司令牌舉起,高聲喊道。


    “都停手,我乃緝仙司捕頭榮非,有要事與左統領商議。”


    雖然未曾謀麵,但榮非隻是一眼就看出那虯髯壯漢必定不是左宗澤。


    “去你娘滴個蛋蛋!給老子宰了!”


    虯髯軍官一聲令下,頓時便有無數刀槍朝著榮非劈砍、捅刺而來。


    以榮非為中心突然刮起一道勁力狂猛的龍卷風,將周遭軍士吹得身形不穩、東倒西歪。


    龍卷風中還有無數被凍的如同石子、鐵粒一般堅硬的冰粒,劈裏啪啦的撞擊在周遭軍士的皮甲上和裸露的麵龐、手背上,雖不致死,卻是真的疼。


    趁此機會,榮非施展縱地金光神通竄上虯髯壯漢的馬背之上,如意球變化而成的橫刀刀鋒緊貼虯髯壯漢咽喉。


    細柳營不愧是大晏強軍,那身為細柳營副都統的虯髯壯漢非但半點不懼,反而丟掉長朔,雙手反握橫刀刀柄將刀尖朝榮非小腹捅去,獰笑道。


    “有本事你就殺了老子,看老子麾下的兒郎不把你他娘的小雜種給剁成肉泥。哈哈哈哈。”


    榮非心知不將虯髯壯漢完全製服,怕是後續計劃無法實施,先是彈指磕飛刀鋒,然後左手抓住虯髯壯漢的左肩猛力一抬,使其脫臼,再也使不上力氣。然後在其耳邊急聲怒道。


    “憑我的身手,雖說無法殺光在場的兩千餘精兵,可殺了你之後再要脫身卻也不難。然後再去找到左宗澤,用同樣的法子把他也殺了。亦或者是脫身之後回到京都城,將鳳城之內發生的事情稟告陛下,你猜左宗澤會是個什麽下場?細柳營又會是何種下場?”


    虯髯副統領聞言神情一滯,心裏尋思的確是這麽個情況。僅憑剛才這廝展現出來的那種比箭矢還要快上幾分的詭異身法,若行刺殺之舉還真是防不勝防。可氣勢上卻是不露半點下風,扭頭怒聲喝問。


    “小雜種,你要怎樣?”


    “先讓你的軍士停手,否則一個不小心傷到了你,可是無我無關。”


    “都他娘地停手,給老子滾遠點。”


    虯髯副統領也不墨跡,朝著周遭的軍士吼道了一嗓子,隨後扭頭朝著榮非獰笑道。


    “小雜種,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若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老子便是舍了一條賤命,也定然不會讓你好過。”


    “給左宗澤傳個話,我要與他做一樁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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