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中胤皺眉道:“你為何要替他報仇?”


    羅剎女凝視他半晌,幽幽一歎道:“你話中含意無非是此人死有餘辜,何須替他報仇。唉,倘若易地而處,你這麽想也沒錯,可是若你知曉全盤事實,你就不這麽想了。”


    項中胤問道:“難道事有蹊蹺?”


    羅剎女麵色沉重,無奈道:“當年我師父懸壺濟世,以精湛醫術名聞遐邇,風評甚好。孰料某日上官梟將他女兒上官花送來,一切風雲變色,所有事物不再美好。”


    項中胤訝然道:“上官梟還有其他女兒?”


    羅剎女歎了口氣,頷首道:“因上官花已死多年,眾人淡忘,你不知情也很正常。”


    項中胤心念電轉,驚呼一聲道:“莫非上官花之死與令師有關?”


    羅剎女眼中射出淒迷之色,既無奈又有些許恨意。她沉聲道:“當時上官花送來,儼然奄奄一息已無力回天。家師替其診斷,發覺她下體滲出大量鮮血,本以為遭人淩辱不堪,但檢查之後卻又無此事。她之所以重傷,好似被人下符咒。”


    項中胤忙道:“是什麽人這麽狠心?”


    羅剎女搖了搖頭,歎道:“不知道,上官梟並沒明說。後來上官花不治,上官梟卻派人找師父要個說法。”


    項中胤沉聲道:“醫者父母心,誰希望醫死人?生死有命,又怎能怪罪人。”


    羅剎女幽幽瞧著他道:“可惜上官梟不像你所想,他鐵了心要家師負責。他盛怒之下,甚至派人散播家師假借診察名義,趁機對婦女胡來。”


    項中胤不以為忤道:“隻憑隻字詞組,如何讓天下人信服?”


    羅剎女呆了半晌,悔恨道:“上官梟當時意氣風發,剛被人封屍狂名號,江湖中人即便不信服也敢怒不敢言。不光如此,就連唐門也介入。兩大門派均把矛頭指向家師,就算是謠言也無人敢質疑。”


    項中胤驚詫道:“唐門怎麽也摻上這事了?”


    羅剎女帶著恨意的眸子緩緩掃過他,目光落至惟帳旁,抿唇道:“正所謂物以類聚,他們乃一丘之貉,兩人攜手對付家師又有何訝異?家師本想節外生枝,但他們心腸歹毒,竟暗中派人四處欺淩民女,事後留下家師之名,將罪推至他身上。上官梟和唐門趁此機會,煽動人群對付家師。”


    項中胤身子一震,驚道:“難道眾人這樣就信了?”


    羅剎女忿忿道:“我方才也說了,他們當時如日中天,誰敢去質疑?我還記得那晚,上官梟連夜帶人闖入宅邸,他將家師弄成人彘,放其自生自滅。師母被他和他的手下欺辱,事後甚至被賣去了觀月舫,當晚就強迫接客。”


    項中胤聽得心驚膽戰,渾身劇震,勉強才開口道:“想不到他們人麵獸心,竟做出如此歹毒泯滅人性之事。”倏忽間,他想起什麽,問道:“令師母人現在何處?若在觀月舫,我不妨將其救出來。”


    羅剎女抬起杏眸,又掉了幾串淚珠,哽咽道:“觀月舫主人南宮雁雖為商人,但有些事仍不願去觸碰,像師母這樣的人他就不敢收留。上官梟派人通知孫牧,孫牧才收她為妓。他們以懷中繈褓要挾,迫使師母作賤自己。她最終不堪受辱,悶死孩子,上吊自盡。”


    項中胤忍不住道:“你當時在哪裏?”


    羅剎女默然片刻,垂下目光道:“當時師父早有預感,遂將我早一步送走,待我回來,一切都已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項中胤感歎道:“想不到這一切都是因為上官花引起。”


    羅剎女眼神掠過一絲恨意,冷然道:“並非如此,那不過是借口罷了。”她臉色驟變,咬牙切齒道:“我原本也以為是意外,所以想尋死陪師父,直到我發覺真相才誓死報仇。”


    項中胤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羅剎女肅容道:“當時他們翻箱倒櫃,把家裏弄得一片亂,我原以為是泄恨,事後才知道他們是在找醫經。醫經上記載煉屍之事,就連五行屍也略有提及。上官梟將醫經奪走,唐門則把記載毒藥的書籍取走,兩人合作,各取所需,全都是為一己之私。”


    項中胤終於坐不住了,他憤而起身,神情凝重。良久,他才恢複過來,歎道:“想不到他們竟是如此小人,我終於明白你為何要執著報仇了。”


    羅剎女哀怨道:“我孤身一人,忍辱負重多年,仍報不了仇,一切已成枉然。”


    項中胤收攝心神,淡然道:“孫牧已被我殺了。”


    羅剎女苦笑道:“他不過是棋子,罪魁禍首仍是上官梟。”


    項中胤皺起劍眉,銳目往她瞧來,與她對視半晌後,歎道:“聽你語氣,你莫不是想讓我替你殺了上官梟吧?”


    羅剎女銀牙一咬,肅容道:“你若助我報仇,我便以身相許。”


    項中胤疑惑道:“你不是不肯出賣外貌?”


    羅剎女呼出一口氣,沉吟道:“那是因為我若這樣做,一旦此事傳出去,豈不讓人詬病家師所教之徒不擇手段,如此下賤?但我明白你並非那種人,才敢與你交易,就算你不答應,也不會到處亂說。”


    項中胤苦笑道:“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這事容我再三思考。”


    羅剎女俏目倏地轉白,問道:“你不信我?”


    項中胤聳了聳胳膊,無奈道:“倘若此事為真,我對你身世確實同情。可是你既然也身為江湖之人,總該明白輕信他人,此乃愚昧之事。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對付他。單憑他對付孫玉兒手段,我至少會揍他幾拳,替她出口氣。”


    羅剎女麵露難色,欲言又止,但見項中胤心意已決,隻好將話收回喉嚨。她垂下螓首道:“我明白了,我也不強人所難。”


    項中胤將被子蓋在她身上,替她熄燈,這才放心離去。回到了廂房,秀娘等待許久,倚靠床沿打起了瞌睡。項中胤露出微笑,正要將她抱到床上讓她好睡,秀娘忽然驚醒過來。她見到項中胤抱著自己,俏臉一紅,還以為另有其意。


    項中胤暗叫尷尬,他方才聽了羅剎女之言,哪還有心情管男女之情。可是秀娘媚眼如絲,湊在他耳旁細語呢喃,又讓他有種暗通款曲的纏綿滋味。項中胤露出苦笑,將床帷放下,摟住了她的纖腰。項中胤溫柔地為她脫下外袍,露出刺了精美鳳紋的衣服。兩人不發一語,纏綿悱惻,直至天明。


    一覺醒來,秀娘已替他備好早膳。項中胤吃完之後,吩咐幾聲,搭乘小舟前往街道。昨日畫舫發生大事,今日應有人談論此事,他想順道打探一下上官梟的態度。


    由於刑軒去保護孫玉兒,為了溫存實力,他先讓段飛休眠,命水靈陪在身旁。正午時分,他跟水靈遊走街道上,忽見孫禹從前方走來。


    孫禹與他對視一眼,打聲招呼,走上前來道:“好久不見了,項公子。”


    項中胤麵露苦色,尷尬一笑道:“想不到在此巧遇孫總捕快,還真是有緣。”昨日他剛手刃了孫牧,即便知道他們兄弟截然不同,但仍有些不自在。


    孫禹並沒多想,反問道:“不知項公子是否有空?我聽聞乃妹受你醫治,前日子她特別和我提到這事,說她好像病情又複發,派下人找我,要我看見你時告知一聲。”


    項中胤心中大驚,孫禹就已經很令他頭疼,要是讓孫玉兒知道他殺了孫牧,說不定一時氣急攻心當場吐血了。項中胤故作為難道:“孫老爺沒找大夫嗎?”


    孫禹解釋道:“我爹恰巧出城了,說是要拜訪友人,約莫半個月。玉兒從小被寵慣了,她堅持要你看病,下人也奈何不了她。”


    項中胤露出苦笑,聽孫禹這樣一說,他推測孫玉兒並未生病,也不是遺毒發作,隻是單純想想見他一麵,否則哪有人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他聳了聳肩道:“好吧,我晚點就去。”


    孫禹聞言大喜道:“那就有勞項公子了。我尚有要事在身,在此告辭。”言罷,孫禹往反方向前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水靈露出捉弄般的笑容,問道:“是否要去會見愛人呢?”


    項中胤兩手一攤,歎道:“還能怎麽樣?倘若她到時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不更慘了。總之等等別提到孫牧,一切好談。”


    水靈甜甜一笑道:“瞧你苦惱模樣,我就不再戲弄你了。”兩人往孫府前去,過不多時,他們抵至孫府門口。不同以往,他們瞧不到半個下人,裏頭似乎很安靜。


    項中胤驚覺不對勁,未經通傳徑自入府。果不其然,空氣中瀰漫一股血腥味,兩人慌張地奔向孫玉兒的別院。甫至門口,隻見石板地上屍橫遍野,令人怵目驚心。


    項中胤訝然道:“發生了什麽事?”還未定過神來,一旁假山竄出一道人影,水靈立時取出軟劍護在前方。她驚詫地瞧著那人,原來那人是刑軒。


    刑軒單膝跪地,身上多處有傷痕,他悔恨道:“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孫姑娘。”


    項中胤心中大懍,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刑軒虎目生寒,忿忿道:“方才上官梟親來,將孫姑娘強押帶走了。我非他對手,拚搏一會便居於下風,隻得暫時撤退。”


    項中胤為之愕然,震驚道:“他居然明目張膽前來要人,未免太過分了。”


    水靈環目一掃,擔憂道:“這可未必。這裏屍橫遍野,又有誰看到他下手了?不光這樣,你仔細想想,以孫玉兒個性,怎會派下人找孫禹說這事,這豈不是昭告天下她與你關係。”


    項中胤怔了半晌,恍然道:“難道這是陷阱?”


    水靈頷首道:“孫禹剛找到你不久,上官梟就親自出手捉人,未免太巧了。倘若讓人知道你來到孫府,孫府又到處是死人,旁人會如何臆測?”


    項中胤訝然道:“糟了,這下中計了。”事不宜遲,他們三人迅速翻牆,往小巷子逃去。果不其然,半炷香不道,他們便聽聞街道上滿是談論他的事,說他與孫府血案有關,還有不少目擊者親眼所見。


    項中胤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乘舟返回。本以為到了船上,可以稍歇一口氣。正當他入屋找秀娘之時,驚見秀娘倒在地上,衣衫不整,大腿滲出鮮血。


    項中胤立時手足冰冷,腦內一片空,衝上前扶起她。秀娘失去意識,身上傷痕遍體,臉上也不乏多處瘀青,看得他既心疼又氣憤。此時,衣櫃倏地被推開來,羅剎女踉蹌跌下,麵色慘淡,模樣十分狼狽。


    水靈吃驚地問道:“這、這裏發生什麽事呢?”


    羅剎女看了水靈一眼,目光移至項中胤身上,哽咽道:“上官梟派夜梟教弟子過來,他們沒找到你,恰巧碰見秀娘,登時色心大起,將其淩辱。”


    項中胤握緊雙拳,怒吼道:“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他如此咄咄逼人,我若再漠視,我怕是連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了。”


    羅剎女暼向負傷的刑軒,驚道:“難道你們也遇上了什麽?”


    項中胤沉下麵色,將孫府一事說出來,羅剎女聽完,麵露訝色,也是忿忿不平。水靈思索了片刻,語帶疑惑道:“我們行蹤被他知道一清二楚,究竟是為什麽?”


    羅剎女歎道:“我猜是南宮雁。孫牧一死,上官梟定會起疑心,所以他故意泄漏你們行蹤給他知道的話,或許可以安撫他。”


    項中胤心有餘悸道:“不管怎樣,上官梟才是始作俑者,其餘的人爾後再說。”


    羅剎女問道:“你現在要去哪裏?”


    項中胤雙目寒光爍閃,冷然道:“我要去找孫玉兒,絕不能讓上官梟用她來煉屍。無論成功與否,孫玉兒必定香消玉殞,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羅剎女蹙眉道:“你打算與他一戰?”


    項中胤滿懷感觸地歎了一口氣,憂心道:“若我貿然行事,定會讓孫玉兒更加危險。我今晚要去將她偷出來,以免上官梟以此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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