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姓杜,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麵不改色地蹲過來,動手驗屍,他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杜師傅,之前屍體也是你勘驗的吧?”沈予桉麵無表情地問。


    “是的,大東家。“杜仵作恭敬地點頭,震驚過後佩服感油然而生,一個小小的姑娘竟比經驗豐富的老仵作還要冷靜淡定,這內心到底強大到何種程度,簡直恐怖。


    沈予桉繼續勘驗,“死者埋葬在大樹下的陰寒之處,腐爛得倒也不見得有多快,胃裏這一大包食物竟大致保持完好。’


    “是的。”杜仵作瞧了那隻近乎完整的胃一眼,心道這丫頭~~竟認得胃?可見不是生手。


    瞧?又犯傻了吧?這丫頭如此淡定哪兒像個生手了?倒像是成百上千次地麵對人類屍首,把人類屍首看穿看透了似的,不帶絲毫恐懼~~連他這個幾十年的老仵作都甘拜下風。


    沈予桉若無其事地繼續開口:“若死者是吃了朋來酒樓的食物中毒身亡,那胃裏這包食物一定是含毒的,這一點杜仵作可認同?“


    杜仵作點頭:“認同。’


    “那反過來說,若這包食物裏沒毒,是否可以證明朋來酒樓是清白的?“


    杜仵作隻能點頭,有什麽理由可以反駁的呢?


    這時聽了兩人對話的捕頭和官兵,都捂著嘴巴望過來,想看看沈大東家如何驗毒。


    連丁刺史都忍著惡心蹭過來,等著看結果。


    “拿驗毒的銀針來。”沈予桉朝杜仵作伸出手。


    杜仵作便把銀針遞過來,沈予桉接過銀針之後,做了一件特別惡心的事,打開了死者的胃,把銀針探向胃下方的食物。


    銀針完全沒有變色,無毒!


    丁刺史臉色難看極了!倒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沈予桉還在拿銀針探,邊探邊說,“大家瞧好了,胃部裏麵和下方的食物完全無毒,隻有胃上方表麵這薄薄一層有毒。這足以說明死者先在我們酒樓吃飽吃撐了之後,自已服毒身亡的。杜師傅,還請你換根銀針親自勘驗一下。“


    “好。”杜仵作隻能重新換了一根銀針,重新再勘驗了一次,的確是那個結果。


    沈予桉道:“既然勘驗得如此清楚明白了,那還請杜師傅出具一份公平公正透明的屍首勘驗書,好還朋來酒樓清白。“


    杜仵作起身,偷偷掃了丁刺史一眼。


    丁刺史還能說什麽?是做夢都沒想到這個鄉下丫頭有這種膽量,有這種頭腦,這麽容易就讓朋來酒樓擺脫了嫌疑。


    再說人家手裏聖旨令牌樣樣有,他再想顛倒黑白也沒有這個能力。隻是板著臉不說話。


    杜仵作便當他這是默認了,淨了手去寫勘驗報告。


    沈予桉也脫掉手套走到一旁仔仔細細淨了手。


    再回來時勘驗報告寫好了,那名婦人的屍首也已經重新埋好,一行人離開亂葬崗。丁刺史心情差得要命,到手的京官就這樣飛了。


    正埋頭在前麵走,沈予桉從後麵追上來,意味深長道:“刺史大人,你說咱們朋來酒樓同這名婦人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她為何要在我們朋來酒樓服毒身亡呢?”


    丁刺史沒好氣地道:“這你得問死者,問本官做什麽?“


    “那刺史大人在我們酒樓裏的水裏驗出毒這個事,是不是該問問刺史大人呢?”


    “此次驗屍,隻能證明那婦人不是死於你們酒樓的飯食,並不能證明你們酒樓裏的水沒有問題。“


    “即如此,那待會兒一定要當著靈州城所有百姓的麵,驗驗裝過毒的水缸,徹底還朋來酒樓的清白。“


    “沒問題,那就當眾驗。“丁刺史嘴角扯出一抹得意,誰打碗水來他都有法子驗出毒,這一招屢試不爽。當眾驗?那更好,看沈予桉如何砸自己酒樓招牌,哼!


    回到城裏之後,直接前往朋來酒樓。


    沈予桉叫官差把砸爛的水缸搬到大街上,打半碗水在缸子裏晃了半天,之後倒出來檢驗。


    圍觀的人們交頭接耳。


    “若缸子裝過毒水,那總會有殘留。


    “不錯,隻要檢驗這碗水有毒無毒,就能證明朋來酒樓的清白。’


    議論聲中,趙捕頭拿著檢驗毒物的銀針過來了,大家緊張地圍攏過來,都想看看結果如何。


    “慢著。”趙捕頭正想拿銀針往碗裏放,何金突然扣住他的手腕。


    隨後沈予桉似笑非笑地望向丁刺史:“刺史大人,還請你打碗水來。“


    丁刺史臉色一下鐵青,“為何?直接檢驗不就得了?難道大東家不相信本官不成?“


    “對,不相信。”沈予桉直接了當地回答,“我懷疑我們酒樓的水之所以驗出毒,就是你們衙門裏的銀針動了手腳。“


    現場鴉雀無聲,都等著丁刺史去打水,倒要看看沈大東家說得可對。


    丁刺史狠狠握拳,這~~這鄉下丫頭太狡猾了,自己似乎上了她的當了。


    可這麽多人看著呢,他這碗水能不打麽?


    隻能黑著臉叫人打了碗水來,接下來的事情他都沒臉看了,把頭擰向一旁。


    為謹慎起見,沈予桉招呼旁邊的看客拿銀物探過那碗水,證實水裏確實無毒。


    之後沈予桉又當眾喝了一口,再次證實水裏無毒。


    兩番證實之後,何金才扣著趙捕頭的手把他手裏的銀針探進水中。


    眾人驚呼。


    “變了,銀針變色了,這根銀針當真動過手腳。''


    “簡直卑鄙無恥,衙門裏的人竟然幹出這種事情來。“


    “這也太黑暗了,連皇家產業都敢陷害!’


    “一定是官商勾結,趙高義的妹妹可是刺史大人的寵妾啊~~''


    丁刺史臉色難看極了,怒視著趙捕頭神情凶狠道:“趙捕頭啊趙捕頭,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竟敢私自對驗毒的銀針動手腳!說,到底為何這樣做?“


    趙捕頭一陣慌亂,但很快明白過來,忙撲通跪了下去。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不該公報私仇,小的認罪。”


    丁刺史蹲下去,眸光深深地望著趙捕頭,“即如此,你就當眾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出來,還朋來酒樓一個清白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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