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帶顧辰安回家了,隻要一有事,袁紓就睡得不太安穩。


    夜裏起身,袁紓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她掀開被子,走出房間。看見書房的門縫裏,有燈光透出。


    袁紓伸手輕輕推了推門把手,看見顧辰安坐在書桌前,正盯著什麽東西看得入迷。


    她踮起腳想看清楚,奈何離得太遠。隻知道是幅畫,但看不清畫中是什麽。


    如此作罷。


    袁紓回到床上躺下,思緒萬千。莫名煩躁的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不知道過去多久,迷迷糊糊地,袁紓感覺自己身旁有些許動靜——


    等到袁紓再次醒來,顧辰安已經回研究院了。她看了看時間,這才八點不到,也太早了吧!


    她把自己又摔回床上,賴了一會兒才起床。


    洗漱之後,來到客廳。袁紓發現餐桌上的豆漿油條和包子,她端起那碗豆漿喝了一口,甜甜的,還溫熱著。


    她倏地起身,回房裏拿手機,又重新回到餐桌前。點了點手機屏幕,又將手機放在桌上。


    不一會兒,電話那頭傳出顧辰安的聲音。


    “你醒了?”


    “早餐你準備的?”


    “早餐店買的。”


    袁紓忍俊不禁,伸手撕下一小塊油條塞嘴裏,“我們幾點出發?”


    “我這裏大概還需要兩個小時,等會兒我讓莫叔去接你。”


    “好~”


    *


    淮安,袁紓家中。


    知道孫女要帶孫女婿回家,袁老爺子給自己泡了一壺信陽毛尖,來到院子裏看著報紙,靜靜等待。


    反觀袁紓的父母,是急得焦頭爛額。他們認為自己女兒這麽倉促領證,一定是給男方的花言巧語騙了。


    甚至懷疑,袁紓是不是有小孩了,才會這麽草率得做決定。


    袁士林來到院子,急得在老爺子麵前來回晃悠。


    袁老爺子眉頭一蹙,忍不住開口道:“你在我這晃悠夠沒?”


    袁士林雙手背在身後,“爸,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你知道和小紓領證的是什麽人嗎?這萬一要是給人家騙了呢?”


    袁老爺子拿起茶杯,吹散熱氣,緩緩抿了一口,不緊不慢道:“小紓從小到大是什麽樣的人,你們做父母的還不清楚嗎?小紓一向有主見,我相信她做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還太小了,入世未深,容易給人欺騙。”


    “你們之前催她和那個何山林結婚,可不是這副嘴臉。”


    “爸,那能一樣嗎?”


    “好了,你也別在這自貽伊戚,謎底馬上就揭曉了不是嗎?一切皆有命數,老天自有安排。”


    “......”


    溝通不來,袁士林隻好回到屋裏。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臨近下午三點,車子才緩緩地停在袁家門口。


    袁紓牽著顧辰安來到門口,明明是回自己家,她卻在停在門口做起心理建設。


    顧辰安見她這模樣,不由一笑,隨即按下了門鈴。


    袁紓雙眼瞪得老大,似乎在說著你手為何如此之快。


    死就死,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爸,媽,我回來了!”


    聽到袁紓的呼喊,袁士林和黎娟剛起身,後院傳來袁老爺子的聲音:“是小紓回來了嗎?”


    袁紓高喊了一聲:“爺爺,我回來了!”


    袁老爺子背著手,慢悠悠地走進客廳。


    袁紓趕緊上前扶了一下,“爺爺,您最近還好嗎?”


    “好,很好。”


    就在袁紓扶著袁老爺子來到大家麵前,老爺子看清顧辰安那一刻,不由得踉蹌幾步,這把大家都嚇得不輕。


    如果不是袁紓在一旁攙扶著,袁老爺子高低得摔了。


    然而,袁老爺子一把推開了袁紓,自己走到了顧辰安麵前,神情嚴肅道:“你叫什麽名字?”


    顧辰安眉頭一蹙:“顧辰安。”


    正當大家都不理解袁老爺子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時,老爺子垂下背在身後的手,對著顧辰安說了一句:“請隨我來一下。”


    袁紓不解,攔了一下,“爺爺,您要幹什麽呀?”


    袁老爺子回頭淡淡道:“沒事,我和他單獨聊聊。”


    顧辰安握了握她的手,也示意她沒事的。隨後,他就跟著老爺子的步伐,去了書房。


    與其說是書房,不如叫藏書閣更為合適。


    藏書閣是用三樓一整層改造的,因為袁紓家中有許多書籍和字畫,所以需要有個地方來存放。


    藏書閣分為上下兩層,下層放著一些普通的書籍。


    上層左邊櫃子裏鎖著的是袁氏族譜,右邊櫃子放著收藏的古書籍和字畫。


    袁氏族譜是現如今現存最為清晰、最為完善、也最為久遠的族譜,沒有之一。


    因為族譜、古書籍、字畫的緣故,袁紓兒時開始,就發現家中常常會來陌生人。有考古學家,有民俗學家,還有收藏家。


    他們有些是來研究字畫,有些是來研究族譜,還有些是想來買字畫的。


    甚至還有導演找上門,想拍紀錄片,但都被袁老爺子一一回絕了。


    顧辰安剛走進書房,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那個棋盤,頗有幾分興趣。


    袁老爺子徑直走了過去,笑盈盈道:“來一局?”


    顧辰安正有此意,點頭答應了。


    兩個人什麽也沒說,就這樣下起棋來。


    ......


    另一邊,袁紓被父母夾在了中間,各種追問。


    見到顧辰安時,他們的確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袁士林眉頭一蹙:“你說他在什麽單位?”


    “上海航天研究所。”


    “航天研究所?研究載人火箭?”


    袁紓搖了搖頭:“不清楚,他沒告訴我,說是有保密政策。”


    其實這些日子的相處裏,袁紓多少也知道一些關於他工作上的事情。但畢竟是保密工作,她也就不多說了。


    黎娟半信半疑道:“我怎麽就不太相信呢!”


    袁紓見狀,正準備說些什麽,門鈴突然就響了。她欣喜萬分,不管是誰,現在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迅速起身去開門。


    “莫叔?”


    “小紓,這是辰安讓我準備的,看看放拿比較合適呢?”莫叔的雙手提得滿滿當當。


    袁紓半天沒反應過來,“先隨便放吧!”


    莫叔來回幾趟,把車上事先準備的東西,一件件地搬進屋子。


    “莫叔,休息一會兒,喝杯茶吧。”袁紓想留下莫叔在家裏,可惜被拒絕了。


    莫叔將東西擺下後,就離開了。


    “小紓,這又是什麽人?”黎娟看著地上的東西,有茶葉、有酒、有文房四寶、有字畫...


    “莫叔,他是顧辰安的司機。”


    袁士林眉頭一蹙,質疑道:“出門隨身帶司機,現在當科研人員這麽賺錢嗎?”


    “爸!您說什麽呢!”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不覺已經要七點。


    客廳裏,袁紓坐立難安。


    黎娟端著煮好的菜上桌,回身就看見她這副模樣,竟有些好笑。


    黎娟抽了張紙巾擦擦手,說道:“你坐下吧!你爺爺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袁紓她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恨不得立刻、馬上衝進書房去看看他們到底在聊什麽。


    而書房裏,氣氛就不一樣了。


    幾個小時的時間,棋盤已經鋪滿密密麻麻的棋子。


    又輪到袁老爺子,他取出一子,緩緩落下後,嗬嗬一笑:“後生啊,你輸了。”


    顧辰安微愣,笑一笑:“是晚輩輸了。”


    於雙方而言,都已經很久沒這麽暢快地下一整場棋了,兩個人都意猶未盡卻又有些疲憊。


    袁老爺子撐著座椅借力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意味深長地看著顧辰安,“同樣的一局棋,同樣的棋法,你卻故意輸給老夫兩次,這不太好吧?淮,王,爺...”


    正在收棋子的顧辰安,聽到“淮王爺”三個字時,微微一怔。但他很快又恢複常態,繼續揀著棋子。


    突然,袁老爺子雙手舉到胸前作揖,行君臣之禮。


    顧辰安眼疾手快,製止住了老爺子的行為,“我已經不是王爺,您這個禮我受不起。”


    “你果然...”


    顧辰安看著袁老爺子震驚的模樣,並未解釋什麽。他把老爺子扶回座位上,自己繼續將剩餘的棋子收拾好。


    袁老爺子追問道:“你都記得?”


    顧辰安微微點頭:“記得。”


    袁老爺子臉上的震驚之色未減半分,隻見他老人家嘴唇一張一翕地發出低沉的聲音:“天意!真的是天意!老天終究還是讓你們再相遇了...”


    袁老爺子又輕歎一聲:“你是如何找到我們小知的?”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有意義嗎?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對於她而言,你就是一個陌生人,她也不是那個她了。”


    顧辰安眉眼舒展,淡淡一笑:“不,她一直都沒變。不管是那一世,還是這一生,她依舊是那個我想攜手終身的人。”


    ......袁老爺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往事,神色黯淡不少。


    “罷了。”他邁著步子來到門前,回身看著顧辰安,淡淡道:“這一次,你可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別再讓她受到傷害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袁老爺子回頭的那一刻,顧辰安看到老爺子眼中泛著淚光。


    “請留步。”顧辰安突然起身,快步來到袁老爺子麵前,“袁紓在那一世...她...”


    “都在等我們吃飯,別讓他們等太久。”袁老爺子並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走出書房。


    顧辰安眉頭一蹙,很快又舒展開。


    袁紓見到二人回到客廳,欣喜不已。


    袁老爺子招呼著所有人上桌吃飯。


    袁紓好奇地纏著二人詢問聊了些什麽,二人都隻是笑笑說下棋。


    下棋?袁紓半信半疑,也沒再追問下去。


    飯桌上,黎娟一直打量著這位“女婿”。


    顧辰安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偶爾會給袁紓夾個菜、剝個蝦,沒有半分刻意。


    袁紓有些時候會得寸進尺,比如再讓他拆個蟹。


    黎娟淡淡一笑:“你這孩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懶,人家不用吃飯嗎?又是剝蝦,又是拆蟹。”


    袁紓抿嘴一笑,抓起一隻螃蟹,故意放在顧辰安麵前,“顧辰安,你再幫我剝一個。”


    顧辰安自然是樂意。


    “嘿...怎麽說了還變本加厲了。”黎娟又說道:“小顧,你吃你的,別管她,給她慣的。”


    袁紓秉承著知錯不改的厚臉皮精神,朝袁紓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惹得大家不禁失笑。


    在袁紓看來,這不需要自己動手剝的蝦蟹,實在是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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