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原本正坐在樹下慢悠悠吃著東西,那斥候飛馬經過時帶起的揚塵,讓她直接沒有了食欲。夏站起來本要斥罵對方,卻被呂雉攔阻了下來:“大概前方有何變故,不然你在路上可曾見過斥候直接衝到營地之事?”


    夏想了想還真不記得斥候有如此行為的時候,她想到上一次也是在魏國遭遇了劫匪,不由擔心的看向李信那邊。


    呂雉看到李信正在大口吃著餅,聽到斥候像他報告的消息臉色一變,吐出嘴中的食物朝著正在吃東西的士卒們喊道:“有敵來襲!速速集合。”


    呂雉不由想起出發前母親想要阻止自己,自己說什麽來著,一定沒問題,不會遇到危險。這下還未入梁就遇到危險,真是大話說早了。


    正在吃飯的眾士卒聽到號令,將自己手中的食物紛紛扔回裝餅的筐中。拿起了隨身的武器,盾衛還將後車的大盾取出。弩手也取出後車的一捆捆弩箭,仰倒在地用腳蹬著弩身開始上弦。弓手隻是默默的帶上拇指的或木或石的扳指,那是用來保護拉弦的手指不被彈回來的弓弦所傷。


    呂雉看李信並為打算用車架組陣,不由往前跑了幾步到他身邊詢問:“為何不以車陣為憑?莫不是要直接攻上去?”


    李信皺緊眉頭看了眼呂雉才緩緩說:“末將準備派人將你們送出此地,末將率部阻攔敵人。”


    “大梁附近哪有那麽多盜匪,勢必是為我而來。如果是魏王不想見我也不必讓我通過關隘,直接在北方邊城就可攔下我。這樣一想大概是朝堂上反秦大臣準備殺掉使節來阻止秦魏聯合。”呂雉越是事態緊急她腦海中的思路越發清晰,“若是以車駕為餌,李將軍率兵伏於林中。他們勢必追逐車駕,將軍可半路而擊,必定克敵製勝。”


    “善!那便請使節先藏身林中,我派人稍後入林。”李信轉念一想,這也是最佳選擇,如果自己不能打退對方,呂雉終究要被抓住。


    呂雉招呼喜將自己抱起來,朝著叢林深處跑去。她的一些家仆被李信授意駕車一直沿大路逃跑,他帶人打掃了下蹤跡,帶著剩餘兵卒退到了林中。幾名騎馬的斥候被他安排到樹林邊緣等著隨時支援戰場或是追逐逃亡的敗兵。


    李信帶人入林百步之深,草高林密已經隻能隱約看到林外的路麵。他們在林中靜靜等待對方到來,希望能打一個出其不意。


    公子咎原本不想親自上陣,但是家中門客說:“主上若能殺死秦使,必定揚名天下。”他想想覺得很有道理,天下人無不恐懼恭敬對待秦使節,隻有他能帶門客死士誅殺秦使,這是怎樣的勇敢。


    他帶著家中護衛死士以出城遊獵之名,大搖大擺的出了大梁城門。守卒倒是見多了這群貴族在城中玩膩就帶著人出外打獵,他們還以為這一次也一樣。


    隻是他並未學習兵法,家中護衛也不曾經過嚴格訓練,他帶著的人雖多達二百多人,出的城外就像一盤散沙。公子咎看的很是氣惱,他還指望日後能美名流傳,這些人真是給自己丟臉。他派門客費了大勁將這些蠢貨編成隊列,才繼續沿著馬路向書信所言的道路前進。


    因為公子咎也不曾帶過兵馬,他沒想到這群人走了沒多久,也就一兩個時辰,就已經累的氣喘籲籲,掉隊之人也不少。他不得不停下休息片刻,收攏了散掉的護衛死士才繼續向北前進。


    這就是為何明明他已經知道呂雉從何而來,卻還是沒有及時埋伏起來的原因。在發現有斥候遠遠看到他們折返之後,他讓手下有馬的衝鋒向前,沒馬的跑步加速。不得不說魏國自從丟掉河西河東之後,國內馬匹真的少得可憐。


    公子咎下了命令也不過十多匹騎馬的衝了前去。剩餘的大隊還是用他們酸疼的腿向著前方前進。往前追的騎士看到遠處的車駕奔逃蹤影,不得不派一個人回去向公子咎報告。


    他一聽怎能接受自己無功而返,催使手下之人越嚴。整個隊伍都可以聽到大聲的喘息聲,讓在密林中等候的李信被他們的蠢樣驚呆了。


    雖然樹林邊被草草打掃了下,但是如果騎士細細打量還是能夠發覺不對的。他們卻直奔遠處的馬車而去,未曾駐足檢查。更蠢的是騎士與後麵的步兵遠遠脫節,那為首者還把步兵的氣力耗盡。


    李信看密林前方路上已經出現了鬆鬆垮垮的隊伍,他站起身子衝著趴伏在地的士卒打了個呼哨,握緊了長矛向前衝鋒。


    林中最靠前的是盾兵他們舉著重盾首先衝出了樹林,在到達馬路前列了一層薄薄的陣列。持矛的一部分在盾兵之後,一部分散開分到兩翼。半圓的陣勢中間是弓弩手,衝著前方鬆散的隊伍就射出箭矢。


    實話說秦軍在戰國末期,除了遇到強將以外,無懼於天下。他們的隊列嚴整,盯著眼前敵人就如盯著爵位田地,未有任何一國軍隊可擋。更別提,秦軍武裝精良,秦弩之強在韓國衰弱之後聞名天下。


    秦軍在大規模攻城戰時,以大規模的弩箭襲擊震破敵膽,再攻城時便勢如破竹。


    回到眼下,公子咎的隊伍正疲憊不堪還要追逐遠方車駕的時候,路過密林也未曾停下。卻被林中的沙沙聲吸引,猝不及防就見到舉著重盾的秦卒,然後就是戈矛兵,還未短兵相接他們後方就射出幾輪箭讓公子咎的兵卒倒了一片。


    公子咎再傻也知道自己遭了埋伏,衝著驚亂的兵卒喊道:“列隊!列隊!”


    驚慌失措的隊伍在敵人近在眼前,哪裏有機會列隊。更別提公子咎出門就沒有帶盾,隻有些弓手戈手。那些門客之前還以長兵不雅,非要用短劍。秦人大盾一舉短劍連人都夠不到就被縫隙中伸出的戈矛戳倒在地。


    能被直接梟首的在這雜亂的戰場上也是一種幸福,如果腹部被戳一個血洞,倒在地上那才是生不如死。不但要被兩方人馬踩踏,還時不時被重盾砸在身上。要知道為了讓重盾不被敵軍推動,盾下是有尖刺的。這種盾隻要戳在地上,就可以擋住幾個人的推動。


    公子咎看著自己的弓手因為力竭射出軟綿綿的箭,被秦人輕鬆用手就可以擋掉。秦人的弩箭又沉又重,他看到一個弓手剛剛拉開弓,眼睛就被一隻箭矢貫穿腦後露出血淋淋的三角箭頭。


    自己一方的士卒門客遲鈍的反應過來,卻不敵那個為首的殺神。他拿著一根半丈有餘長槍,槍尖寒光如銀蛇時不時收割己方一條人命,片刻時間就有十數人死在他的槍下。


    持盾士兵不斷擠壓公子咎的陣地,有的沒有經曆過這麽血腥戰鬥的門客,扔下手裏的武器就要往後逃跑。前方之人頻頻後顧,看後麵有人逃走,自己也心思活泛不準備戰死在此。


    喜讓呂雉騎在自己脖子上,在林中遠遠看著戰場的交戰。讓她用一個詞來評價這場戰鬥,她隻能說這群魏人不堪一擊。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們什麽時候崩潰,能逃出幾個,能被俘幾個?


    說實話如果他們不早早投降,殺紅眼的秦兵說不準就要把他們的每一個腦袋都砍下來,作為自己的戰功了。


    公子咎看眼前己方大勢已去,不得不讓麾下之人投降,有些不願投降的還將他推下馬車,搶奪馬車逃之夭夭。留下公子咎欲哭無淚,這場戰鬥怎麽就沒有按他的設想發展呢?


    呂雉看李信派麾下打掃完戰場,才從林中出來。因為公子咎一方是看到林中衝出的秦兵,所以逃散的兵卒都是往另一邊逃亡。


    李信看著眼前俘虜的公子咎衣著華麗卻狼狽不堪,發冠也不知丟到何處,披頭散發十分可憐。想也知道必定是這一次襲擊的主使者,提著他到了呂雉身邊。


    公子咎原本還死撐著不願說出自己身份,結果被呂雉冷冷一盯說:“那麽你便英勇戰死在這裏,我們入城也能知曉你的身份。”


    當他發覺這孩子這不是在開玩笑,刀刃臨身才哭爹喊娘的將自己的身份,還有為何能知曉他們走這條路統統說了出來。


    李信隻懂作戰,不知該如何處置眼前之人。他看看呂雉,呂雉會意的帶著他走到一處安靜的地方。


    “不知使者如何處置這公子咎?”李信覺得他是個燙手山芋殺不得放不得是一個麻煩。


    呂雉衝李信笑笑,在這樣正直簡單的軍人麵前,她都不想說出自己的謀劃,但是為了大局她為這件事下了定義:“今日秦人使節在路途上遇到公子咎被盜匪襲擊,使節派麾下護衛英勇相助使公子咎獲救。李將軍可明白了?”


    李信雖然是個心思簡單的將領,卻不是蠢貨。他略略思量一番意識到這樣說法的好處:將眼前這個秦魏衝突控製在小範圍內,不但可以施壓給魏王,還能維護秦人在魏國的名聲。畢竟他們也不想讓魏人變成下個趙國人,趙國人長平之戰後,視秦為死敵。秦軍攻趙每次都要花更大的代價,才能克敵製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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