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坡上空,一片連綿數十裏的血海正在翻騰,紅姑娘屹立血海之巔,宛如一尊海中神女,雙掌騰飛倒轉之間,身下的浪潮化作一隻隻恢宏巨手,圍追堵截血海中的六道身影。


    莫虛子頭頂三花,周身紫氣縈繞,雙眼似有雷霆閃過,看著迎麵抓來的血手,拂塵一掃,長須演化延伸出近千米,席卷著中正平和的道家紫氣,死死纏住血手,令其不得寸進。


    然而,這隻是血海中的一隻血手而已!


    這滔天的血海,足以支撐紅姑娘凝出無數條血手。


    練凝雪手中的狼毫不斷淩空虛劃,體內第八竅的浩然之氣生生不息,化作一道道墨汁凝於狼毫之尖,供她揮毫。


    她作畫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幾乎不用三息的時間,就能勾勒出一副圖卷,有羽翼豐滿,正欲展翅的雄鷹;有匍匐山野,蓄勢待發的猛虎;還有聲若雷霆,瑞靄縈繞的紫電麒麟;甚至剛毅果正、凶神惡煞的伏魔天師……


    這些圖卷凝於虛空之間,練凝雪輕吹一口氣,那裏麵的物體便像是被賦予了生命,瞬間變得生龍活虎,衝出虛空圖卷撕咬朝練凝雪衝過來的數隻血手,聲勢也頗為駭人。


    圓空禪師左手於胸前執佛禮,右手上的金色禪杖散發出鋥亮的光芒,身後帶著一層圓環佛光,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一抹慈悲。


    麵對血手的圍追堵截,他目光依舊平和,每當血手要打在身體上時,身後的金色佛光都會化作一層護盾,將自己的身體牢牢裹住,那血手觸碰到佛光,瞬間就會被蒸發出一層濃濃的氣霧,繼而威力大減,對他也造不成多大的威脅。


    張玉寧手持平天劍,揮舞出道道劍氣,一襲雪白僧袍的圓法禪師身形迅捷,宛如一朵銀色蓮花,遊走於血海之上,周旋於血手之間。


    五人與紅姑娘的對戰,盡管看似險象環生,可他們頭頂三花之氣源源不斷,且手段層出不窮,加上根本就沒有跟紅姑娘正麵交鋒,明顯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而實際上,除了五人之外,此刻跟紅姑娘離得最近,交戰最激烈的,是最早打破秘境的梵音上師,詹台清。


    她一襲月白色長裙,頭戴毗盧帽,隨著嘴唇開合的速度越來越快,月光菩薩咒化作道道梵音從四麵八方撲向紅姑娘,這時的咒音不似此前傳播到四周,而是隻針對紅姑娘一人。


    詹台清的表情已然不再平和,而是凝重間又帶著些凶狠,咒音節奏比之前也快上很多,紅姑娘腳下的血海,在這些咒音的衝擊下,竟也有偃旗息鼓之勢。八壹中文網


    與此同時,她頭頂的精氣神三花也盛放到了極致,左手掌托著一個瓷瓶,瓷瓶上插著一根柳枝,聖潔之氣不斷從中散發出來,右手掌則淩空對天,仿佛能勾連天象,引出一道道帶著毀滅氣息的雷霆魔氣,不斷朝著紅姑娘劈去。


    她左邊聖潔之氣縈繞,右邊雷霆魔氣纏身,宛如菩薩與羅刹的完美結合,如果說紅姑娘是一尊海中紅衣神女,那麽詹台清,就是半佛半魔之體,讓人根本就捉摸不透。


    “梵門聖音咒,善音驅魔,惡音淨世,隻要初窺陰陽之道才能將雙音轉化做的如此嫻熟,看來梵音上師離陰陽聖境也隻有一步之遙了!”


    練凝雪閃身躲過血手侵襲,回頭望向詹台清身旁的滔天咒音,竟將紅姑娘壓製了片刻,頓時輕聲感歎了一句。


    “能將聖級武學月光菩薩咒修煉至化境,不愧是魔教八大珈藍之首,到底是名滿天下的魔教妖女,如此天賦才情,放眼世間,也屬頂尖之流了!”


    在場五大高手中,要說跟妖魔打交道最多的,張玉寧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大禹雖沒落了,可緝妖司還在,他這個除妖師,專門幹的就是斬妖除魔,以元丹大圓滿的修為,壓製一尊五品巔峰妖魔,有多難,隻有他最清楚。


    而圓空禪師則與兩人表情完全相反,看著詹台清施展的梵門武學,他眼神中滿是森然,還有一絲濃濃的恨意,全然沒有禪宗高僧的風範。


    “佛門叛徒,墮了魔道,天賦才情再強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為虎作倀,禍害蒼生!”


    眾人聽到圓空禪師的話,眼中都微微露出些幽色。


    禪宗梵門的恩怨,延續上千年,並不是什麽秘密,雷音寺跟羅刹魔教作為這兩脈的代表,自然也是勢同水火,此刻大敵當前,圓空禪師都忍不住對詹台清冷言譏諷,可見這仇恨大到什麽程度了。


    “禪宗自詡佛門正宗,不禍害蒼生,老禿驢你倒是來斬妖除魔啊,躲在本上師身後,還有臉在這裏嘰嘰歪歪,教主果然沒說錯,雷音寺的禿驢們陰險狡詐,隻會躲在背後扇陰風點鬼火,內鬥內行,外鬥外行,注定一輩子都成不了聖地!”


    眾人聽到這番話頓時一楞,他們都沒想到,正跟紅姑娘纏鬥的詹台清,居然還有閑工夫回過頭來嘲諷圓空禪師。


    而且,從開始到現在,給人印象,一直都很平和的梵音上師,想到開口居然如此犀利,更加讓他們感到意外。


    雷音寺作為天級大勢力之首,常年又掛著準聖地的稱號,想成為聖地,在天下都不是什麽秘密了,再加上與梵門的恩怨,本就是一樁他們不願提及的醜事,就這麽被詹台清給赤裸裸的點破,圓空禪師的心情,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聽到這段話的圓空禪師,臉色頓時鐵青一片,握著禪杖的右手劇烈抖動了數下,最終還是平息了下來,隻是看著梵音上師的眼神,變得更加陰森了。


    “這老禿驢,養氣功夫倒不錯!”


    詹台清察覺到身後圓空禪師的氣息逐漸平複下來,心中暗道一聲,表情微微有些失望。


    隨著眼前紅姑娘的攻勢越來越強,她已經意識到僅憑自己一人,是絕對不可能戰勝對方的,偏偏下麵五人,還不願真正出力,她心中自然是愈發急切了起來。


    激怒圓空不成,詹台清又將目光轉向另外四人,一邊應付眼前的紅姑娘,一邊再度開口。


    “莫虛子、練凝雪、張玉寧、圓法,你們要是再不出力,可就別怪本上師,直接棄這血魔不顧了!”


    下方五人聽到詹台清這句話,臉色都微微發生了些變化。


    莫虛子看到其他四人臉色變了,身體卻沒動,尤其是著重看到圓空禪師臉上的淡然平和表情,頓時暗暗冷笑了一聲。


    四人打的是什麽算盤,他一清二楚!


    紅姑娘是妖魔,這世間妖魔手段詭異,實力很強不假,可他們這些江湖正道,幹的就是斬妖除魔的事。


    且不論他們本身的功法對妖魔就有壓製效果,對付妖魔,他們更是有著層出不窮的手段。


    練凝雪的青天白日圖、張玉寧的平妖天劍、圓空禪師的金光明王杖、圓法禪師的雪山玉佛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太上正氣決,全都還沒施展出來。


    說到底,五人包括他自己,都是想等著詹台清被紅姑娘收拾的差不多了,或者直接被紅姑娘殺了,他們再出手收拾。


    隻是詹台清會這麽傻麽?


    人家好歹也是天下聞名的魔道妖女,五人這點心思,她豈會看不出來。


    “這血魔的妖力還沒到無漏之境,應該是她傷勢還未恢複完全,我的月光菩薩咒已經將她的血海壓製了三成,你們五人現在全力出手,咱們就還有取勝的機會,要是再拖拖拉拉可就別怪我真的一不做二不休了!”


    妖魔入品便已初具妖力,而所謂無漏之境,便為尋常法門不可破的妖力境界,那是五品巔峰妖魔才有的,五人都是見多識廣之輩,而且還跟紅姑娘交手這麽久,詹台清的話,他們自然都是明白的。


    看到五人神色還在猶豫,詹台清先是冷笑了一聲,繼而將目光投向張玉寧,道:“緝妖司不是以斬盡天下妖魔,護持蒼生為己任麽,這血魔一旦複蘇,銅陵郡這些生靈尚且還是小事,若是真恢複到了三品業位,屆時可就生靈塗炭了!”


    張玉寧臉色鐵青,手中的平天劍微微一顫,臉上閃過一抹羞惱,詹台清這句話,對他的刺激可太大了。


    “用不著你這個妖女教我!”


    張玉寧一聲戾喝,平天劍驟然光芒大作,一劍劈開擋在身前的血手,身軀縱躍,飛到血海上空,一股剛烈劍氣凝於劍刃之上,頭頂三花內的精氣源源不斷的湧入劍身,倏然長劍往前,與身軀融為一體,化作一道劍光,直衝血魔而去。


    那劍氣約有十丈寬,五百丈長,一出現就在下方的滔滔血海中映出一道銀色倒影,速度快到了極致。


    紅姑娘表情平淡的揮手,血海中頓時升起一片片浪潮阻擋劍氣,可無論如何強大的浪潮,在觸碰到那劍氣時,都像是遭遇了天敵一般,瞬間被蒸發,不但沒起到任何阻擋作用,反而像是增強了劍氣的威力一般。


    “平妖天劍,遇妖則強,遇魔則鋒,未成無漏法力,想擋住我的劍,癡心妄想!”


    劍氣中,張玉寧的聲音帶著一抹濃濃的自信,畢竟,斬妖除魔是他的老本行,也是他鍾愛之事。


    此時的他,才算是真正有了六品除妖師的風範。


    “諸位,不要再留手了,惹惱了梵音上師,她真撒手不管了,恐再生出波瀾,還是盡早出手,解決血魔為好。”


    張玉寧出手了,與他一道的練凝雪,也不甘示弱,一聲疾呼之後,心間第八竅的浩然正氣傾巢而動,手中狼毫在空中揮舞了十餘息,一副江山圖景赫然成型。


    圖景中,天上一輪大日橫空,遠處千山疊嶂、峰巒如聚,近處楊柳依依、小池流水,青天白日栩栩如生,明明隻是一副再尋常不過的山水圖畫,可其間透出的浩然正氣,卻讓紅姑娘腳下的血海,足足退去了三成有餘……


    練凝雪朝著圖卷輕吐一口蘭氣,整副圖景頓時光芒大作,那輪大日驟然懸空,遠處雄奇險峻的高山、近處楊柳依依的小池,霎時成型,青天白日倏然降臨,原本就在翻騰的血海頓時變得更加暴動,像是遭遇了什麽駭人的折磨,血海被蒸發的一片片氣霧,騰空而起。


    “青天白日圖、浩然正氣歌、問道生死棋,浩然聖宗三大聖級絕學,想不到練先生的青天白日圖,竟有這般造詣,不愧為畫脈天賦最高的長老,果然厲害!”


    開口稱讚練凝雪的,是大雪山佛宗主持圓法和尚,他對浩然聖宗似是比較熟悉,一語就道出他們的三大絕學。


    “那些自詡正宗的卑鄙小人,老衲也頗為不齒,今日便助三位一臂之力,滅了這血魔!”


    圓法禪師話音一落,頭頂三花散發出一陣寒光,身體四周的溫度頓時下降,很快就飄出了一陣雪花,身後驟然凝出一層雪白色的佛光。


    隻是,不過兩三息時間,佛光中便透出了一抹翠綠色。


    “雪山玉佛決!”


    圓法禪師一聲低喝,佛光中的那抹翠綠色驟然放大,很快就化作一尊雙手合十,表情寧靜的玉佛。


    玉佛出現,圓法禪師的氣息也比此前要強上了數倍,踩在血海之上,如入無人之境,四周向他撲來的血手,根本就破不掉玉佛的法光,他就踩了兩下血海,直接飛到了紅姑娘的麵前,手中的禪杖往前一砸,身後的玉佛也隨之睜眼,霎時間氣息強大到了極致。


    “圓空禪師,該咱們了,一勞永逸如何?”


    三個都拿出自己最強的手段了,莫虛子眼神閃動,對著圓空禪師開口,同時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背上,摸到背後長劍的劍柄,顯然,他是在等圓空禪師回答。


    圓空禪師看了一眼血魔,什麽也沒說,隻是神色平淡的點了點頭,爾後伸出手凝出一道佛光,朝著正站在十裏坡下方觀戰的不語和尚一吸。


    站在下麵的不語先是一慌,繼而察覺到這是師傅的氣息,又露出輕鬆的表情,任憑背後的長劍,脫離劍鞘,往天上飛出。


    那長劍飛出,頓時露出了裏麵血紅色的劍身。


    而恰巧,莫虛子此時也抽出了自己背後的長劍,那炳長劍的劍身,赫然也是血紅色,隻是相較已經到圓空禪師手上的那炳劍,顏色顯得要淡一些。


    兩人手握長劍,同時都放棄了自己原本的兵器,頭頂的三花光芒大盛,氣息霎時攀升到了極點,再沒有一絲保留,同時化作道光與佛光,手中長劍帶出兩道濃烈的血光,徑直衝向已經被三大高手纏住的紅姑娘……


    這一刻,六大高手,傾盡了所有實力,還有莫虛子跟圓空禪師那準備了許久的兩炳長劍,此時才拿出來,似乎也藏著什麽重大的秘密,單看兩人的臉色,似乎都因這兩炳長劍而變得把握十足。


    仿佛,一切都在他們的計算之中。


    隻是,麵對此情此景,紅姑娘的臉色……卻古井無波。


    即便看到那兩炳血色長劍,她的眼神,也隻是微微波動了一下,就一下而已……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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