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轉而低著頭。


    “我比姐姐後進府,姑娘自然是看不到的。”她輕聲回了一句,心裏卻有些發緊。


    楚欣雅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歉意,她對著阿九扯了扯嘴角。兩人都沒說話,一時氣氛陷入些許的尷尬之中。


    “對了,其實有些事情不該我這個姑娘家說,但是剛才見恒姬有些為難,還是提醒恒姬一句。我表嫂她姓沈,沈家嫡女。”楚欣雅或許覺得提起阿九的傷心事兒,有些歉意,故此隱隱給了些暗示。


    阿九的腳步一頓,看向身邊那個笑語盈盈的女子,對著她躬身行了一禮。


    “多謝楚姑娘提點。”她的嘴角處劃過一絲苦笑。


    她已經明白,為何蕭王妃如此明目張膽地不給王箬芝好臉色了。沈家和王家一直是明國世家大族的中堅力量,百年之間,兩家府邸湧現了無數國之棟梁。


    傳聞當年沈家選親的時候,雖未挑明,但趙子卿也在考慮範圍,豈料讓王家捷足先登,那位沈家嫡女也就成了蕭王妃。


    為此王沈兩家勢如水火,而這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蕭王妃自然不會給王箬芝好臉色看。


    “恒姬哪裏的話,舉手之勞而已。欣雅寄居於叔父家,這兩年也算是長了不少見識。”楚欣雅眉頭輕挑,語氣裏帶著淡淡的嘲諷,轉而又恢複一片風輕雲淡。


    阿九明白無依無靠的感覺,楚欣雅的日子也絕對不好過。她看著欣雅帶著淡笑的側臉,隻覺得舌尖發苦,強顏歡笑又何止一人。


    “姑娘莫要掛懷,女兒家要嫁個好人家,才能奔個好前程。姑娘,也要看好些。”阿九輕聲開口,說完之後,自己倒先覺得不妥。


    她與楚欣雅非親非故,說這些話實在是逾矩了。更何況婚姻之事,豈是姑娘家就能決定的。隻因她看著楚欣雅,心頭一熱,難免就說了出來。


    “姐姐也是覺得與欣雅投緣,才會說出這些體己話。在人後,就以姐妹相稱吧,欣雅還從沒有哪位姐姐能夠說說話。”楚欣雅倒是很高興的模樣,竟是執起阿九的手,臉上露出溫軟的笑容。


    眉眼間也褪去了那絲淡淡的憂傷,倒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調皮。


    “這是阿九的榮幸。”阿九從善如流,臉上也露出暖暖的笑容。


    “楚姑娘、恒姬,王妃讓奴婢來尋你們,宴會就要開始了。”立秋遠遠地走了過來,瞧見她們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阿九和楚欣雅對視了一眼,就連忙一前一後地向著前廳走去。


    還沒近前,一陣陣熱鬧的吵鬧聲已經傳了出來,等到她倆走進去的時候,恰好看到蕭王妃抱著蕭世子在客人之間玩耍。


    “來來來,恒姬快過來。”蕭王妃一眼就看到走進來的阿九,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親切地喚她過去。


    阿九一怔,蕭王妃那邊明顯是屬於上座,老夫人和另一位年紀相仿的女子坐在一起,想來是蕭家老夫人,王箬芝也隨侍在一邊。


    她看見老夫人對著她點了點頭,臉上也隻好笑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恒姬,你的手真巧,這虎頭鞋我都舍不得給寶寶穿了。”蕭王妃將懷裏的孩子遞給一旁的婆子,連忙拖著她往王箬芝身邊的位置去。


    阿九本想推辭,卻被她一下子按在了座位上,根本不容拒絕。


    阿九看向婆子懷裏的蕭世子,滿周歲的小孩子長得虎頭虎腦,倒是別有可愛之處。腳上已經穿上了阿九繡的虎頭鞋,肉肉的小腳讓人想伸手去捏。


    “蕭王妃喜歡就好,蕭世子能穿著是妾身的福分。”阿九連忙起身行禮,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喜色。


    心裏的一塊大石也算落地了,鬧了這麽久的繡鞋事件,今天總算是取得圓滿的結局了。


    “阿玉,你的確該高興啊,這虎頭鞋上的夜明珠可是世間罕有。”一旁的王箬芝抬起頭來,聲音和順地對著蕭王妃說道。


    隻不過最後掃向阿九的目光中,卻是意味不明。阿九的心裏一凜,麵上卻是不顯,依然喜氣洋洋地笑著。


    蕭王妃也不接話,隻是對著阿九眨了眨眼睛,又立馬起身伺候身邊的兩位老夫人。


    王箬芝臉上的笑意一僵,對著蕭王妃的背影暗咬了銀牙。沈家嫡女,果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恒姬也是有心的,夜明珠再罕見也就是個裝飾的,嵌在小孩子的鞋上,就當個玩物好了。”老夫人也十分的不以為意,將蕭世子抱到了懷裏,顯然老夫人很喜歡小孩子,不時地拿著桌上的小玩意兒逗他。


    阿九則盯著他腳麵上的夜明珠出神,比珍珠要大一點,這一對夜明珠還是趙子卿送她的。前一世,她都快當成了寶。這一世做繡鞋的時候,她總覺得鞋麵上少了什麽東西,索性就把這夜明珠也嵌了上去,沒想到竟然惹來王箬芝的不快。


    前院來人將蕭世子抱了去,說是到了吉時該抓周了。前院都是一些來參宴的男眷,她們這些女眷自然無法跟去。


    蕭王妃不放心地叮囑了兩句,又伸手整了整小家夥的衣帽,才讓婆子抱去了前院。


    ***


    芙蓉院東廂房內,斐姬躺在床上,顯然還在睡,秀兒守在一邊。


    “孩子!”忽然帳內傳來斐姬的驚呼。


    “主子,您怎麽了?”秀兒連忙跑到窗前,握住斐姬伸出來的手,冰涼的觸感讓秀兒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斐姬連忙低頭,小腹已經漸漸隆起,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肚子上,微微出神。


    “沒事,夢魘了。姐姐可是走了?”斐姬剛剛睡醒,嗓音還帶著沙啞。


    “我們主子剛走不久,吩咐奴婢伺候您。”玉葉恰好打了水進來,聽見斐姬的問話,連忙端了杯熱茶走到她麵前,喂她喝了兩口潤喉。


    “主子,要不您再睡會兒?”秀兒瞧見她精神不佳,雙眼通紅的模樣,哪裏還有前幾日的麵色紅潤,有些擔憂地問道。


    斐姬搖了搖頭,麵色顯得有些蒼白,眼神也變得渙散,隻倚著床頭沒有說話,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她的腦海裏,還在想著剛剛做的那個夢。她夢見好多的血,滾燙而猩紅的血液,不斷地從身下流了出來,將她穿得新衣裳都弄髒了。


    她想哭想求救,卻隻能張著嘴巴放不出聲音來,小腹的脹痛更是無法忽略。然後她就被嚇醒了,但是隻要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浮現出那流了滿地的鮮血。


    “睡不著,更衣吧。”斐姬扶著秀兒的手勉強站起,不知是被嚇得還是累得,她隻覺得四肢無力,口舌幹燥,脊背陣陣發涼。


    ***


    過了片刻,幾個小丫鬟就喜笑顏開地走進了廳內。傳話說小世子抓了一柄寶劍,王爺很是高興,將來定能建功立業。


    蕭王妃的麵上也是一片喜氣,整個廳內都傳出道喜聲。王箬芝端著一杯茶盞幽幽地品著,隻偶爾對著阿九投來幾個帶笑的眼神,搞得阿九心神不寧。


    守在門外的立秋避過眾人,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靠在王箬芝的耳邊說了兩句,她的臉色立馬變了。


    阿九的心“咯噔”一下,忽然湧出一陣不好的預感。


    老夫人也注意到這邊了,跟蕭老夫人說了兩句,便湊到王妃身邊。“家裏可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壓低了聲音,示意阿九也過來。


    王箬芝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沉,拉住老夫人的手。


    “母親,您先不要激動。”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卻極力安慰著老夫人。


    “斐姬忽然大出血了。”她側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阿九。


    阿九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凝結了,她忽然站了起來,怔怔地看著王箬芝,卻又頹然地坐下。


    老夫人的臉色也極其不好看,勉強穩住身形,轉頭對著蕭老夫人道喜。又和蕭王妃打了個招呼,就找了個借口,從側門出來了。王嬤嬤早已在門口候著,見她們出來,立馬攙扶著老夫人的手就往前走。


    幾人行色匆匆,直接坐著馬車回府。


    阿九的心越發變涼,她隻感覺整個人都僵硬了,街上還如來時那般的熱鬧,阿九卻覺得那樣的刺眼。


    腦子裏異常的混亂,阿九想要慢慢理順思緒,卻是毫無頭緒。大出血對於一個有身子的人來說,幾乎已經被打入了地獄,斐姬此胎,必然不保。


    她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逼迫著自己思考,是誰趁著她離開,就這樣迫不及待地動手,她可以肯定離開芙蓉院還不到一個時辰。


    又是誰有這個能力可以在芙蓉院動斐姬,現在情況不明,一切回府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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