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驪王朝·中庭城·邀月閣


    “什麽?……炒鋼之法?”


    天字號雅間之內,溫謙驟聞此言,不禁驚詫而道。


    隻因這大宋鍛鋼密法,他遊曆九州多年,也曾有所耳聞。


    但卻僅僅隻是一知半解而已,根本就不曾知曉這所謂的鍛鋼密法,究竟為何!


    卻是連名字都未曾聽聞,隻是片麵得知,此法可大規模鍛造精鋼而已。


    可如今卻聽這韓相之言,竟已然準確知曉了此法為何,連具體名稱都已掌握清楚,那是否表明!


    大驪王朝莫非已然在悄然之間……掌握了曾經大宋國的鍛鋼密法?!


    念及此處,溫謙心中大驚,頓時便連忙望向韓相韓彧,靜待他揭曉此等驚天秘聞!


    須知,若果真如此,使大驪得大宋之鍛鋼密法,則不出一二十年,必將天下大亂,九州動蕩也!


    “嗬嗬……”


    韓彧笑望著二人顯露而出的驚容,不禁輕啜一口茶水,點頭確定而道。


    “不錯!那宋國視為國本根基之密法!正為炒鋼之法!”


    “那是否……已被大驪所得?!”


    溫謙驟然緊張之下,竟忍不住脫口而出!


    但話剛出口,便大感後悔般強攏心神,讓自己表現的不要太過失態,以免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哈哈!若我大驪果真能得此法!又哪還等到了此時?早已踏遍淮夷,橫掃九州也!”


    韓彧聞言倒未多想,隻是哈哈大笑著爽朗而道,直言若大驪獲此等密法,早已經雄霸天下,行大一統之事也!


    “額……確是如此。”


    溫謙微微一怔,心下驟鬆之餘,卻也忍不住點頭而應。


    已目下大驪王朝之鼎盛國力,若再有此等可大規模鑄造精鋼之密法,則必將軍力大增,以至於無可睥睨,橫掃九州也都絲毫並不為過!


    “此等密法,真乃天授!隻可惜我大驪竟與此錯肩而過……實乃舉國之憾啊!”


    韓彧說著忍不住輕輕搖首,再度端起茶盞輕啜幾口之後,這才遺憾而道。


    “當年我大驪窮全國之力,損兵折將,傷亡慘重才堪堪將大宋滅國,付出如此之巨大代價,所求……正乃此等驚世密法而已!”


    言及此處,就連韓彧身旁的黑衣青年——韓新,都忍不住微微一怔,搖頭歎息不止。


    “誰知那宋王,竟如此果決!寧肯玉石俱焚,坑殺所有匠人也不讓我大驪得此密法!最終……還是經過嚴密排查,才從個別僥幸逃脫之人嘴中,得知此法為炒鋼之法!”


    說著說著,韓彧便忍不住長歎一聲,似是極為可惜一般,搖首憾道。


    “而如此天授密法,目前僅存於那不知蹤向的宋國嫡皇子手中!我大驪窮盡密諜,幾乎將整個九州搜羅幹淨,卻始終毫無所得……”


    此事流傳至今,其實都已經成為一種半公開之秘聞,更是成為整個大驪王朝舉國之痛!


    當年大驪之前身,也就是大魏國悍而進攻,以不惜代價之勢強吞大宋,絲毫無懼大宋刀兵之鋒,正是為了得此密法,而後趁勢一統天下!


    誰知在付出如此慘重之代價,可謂是拿人命硬生生去填,強行攻城拔寨之後,最終竟毫無所得,不僅未曾搜得此等密法,反而使國力大為受創!


    無數精銳之師折於大宋城牆之下,數不盡之神兵猛將永久葬身於大宋國境之中!


    至此,大魏國在並吞魯、宋、秦三國之後,卻也再無餘力強勢擴張,生生止步於驪州、靖州、滄州這三州之地。


    雖占盡中原核心之地,卻也給了趙國、楚國等弱國以喘息之機。


    再加上蠻夷戎狄之中,實力最為龐大之東部淮夷趁勢而起,妄圖趁虛而入,染指中原,使得大驪不得不疲於應對,調兵轉守東夷。


    至此,便確定了由魏國、楚國、趙國這三國,瓜分九州而並列於世之三國鼎立之局麵。


    而後,魏國率先更改國號大驪,取自驪州鐵騎踏遍九州之意。


    年號天冊,取自得天所授,天冊正統之中原正主之意。


    魏王也由此改尊號為天啟聖皇,統禦大驪王朝為九州第一強國。


    楚國則緊隨其後,改國號大行,取自《易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之意。


    年號永盛,取自永存於世,繁榮昌盛之意。


    楚王也由此改尊號為至仁聖皇,統轄大行王朝為九州第二強國。


    趙國見此情形,自然不能落於人後,也隨之更改國號大乾,取自《易經》八卦之首卦——乾卦。


    意為乾乃天,有健進之意,為八卦之首,則大乾必成三國之首之意。


    年號神武,自是因大乾以武立國,取神威蓋世,軍武無雙之意。


    趙王也由此改尊號為太極聖皇,所統大乾王朝雖為三國最弱小國,卻也遠比曾經之趙國強盛百倍!


    是以,大驪之所以對宋國鍛鋼密法如此耿耿於懷,正是因為若當年此等神技被大驪所得,則勢必將一股作勢,橫掃整個九州,行千古罕有之大一統之事!


    又哪還會有今日,三國鼎立之局麵發生呢?


    “哈哈!不過區區鍛鋼之法而已!得之而幸,失之若何?”


    然而就在此時,卻隻聽魏鞅哈哈一笑,曬然而道。


    如此之語,竟是視被九州列國哄搶之密法,如同草芥一般不過爾爾!


    這般言論,自是引得眾人無不側目,韓彧更是忍不住目露精光,當即追問而道。


    “哦?那依先生所言……卻還有比這鍛鋼密法,更為重要之法?!”


    魏鞅聞言,隻是失笑。


    “大人此言謬矣!世間之大,道法何其之多?孰重孰輕……又豈能一言蔽之?”


    說著,魏鞅順手放下茶盞,繼而正色說道。


    “鍛鋼密法自然重要,於軍器武備而言,實乃鼎代革新之法!然此法愈重,何以支撐此法卻更不容所忽!”


    魏鞅一旦開口,堂內之人,盡皆習以為常般,側耳傾聽。


    “須知百煉精鋼,由何所鑄?自是集人力物力之大成也!人力何堅,物力何豐?惟治世強國之法也!”


    言及此處,魏鞅卻是又忍不住失笑而道。


    “想那宋國占據此等密法逾百年,最終卻落得個國破盡滅之下場!真可謂興也密法,而亡也密法!”


    此言一出,堂中眾人無不大歎,心知魏鞅所想,果非常人,往往一語中的,令人驚歎不已!


    “是故,所謂神技密法,終究乃一時之法耳!不足以稱為萬世不易之法!”


    話音剛落,卻隻聽韓彧急切追問而道!


    “先生!卻不知……何為萬世不易之法?!”


    “哈哈哈哈!”


    魏鞅隻是大笑,卻是忍不住就此起身,在眾人注視之下緩緩踱步而道。


    “世間若真有萬事不易之法,則必為明令法典,以法治國也!”


    以法治國一出,頓如煌煌大言,令眾人盡皆怔神!


    “若民有法可依,兵有功可賞,商有規可循,吏有刑可罪,王公士族,平民百姓,人人皆依法守法,則自可國富強民,萬世不易也!”


    霎時之間,堂中皆寂,眾人聞聽此等治世之大論,盡皆如癡如醉,恍而出神!


    “以法治國,可使大魏吞宋,可使弱國變強,此乃強國之法也!而鍛鋼密法,不過強軍之法耳!孰輕孰重……卻還有何爭論耶?”


    魏鞅麵向眾人,不禁笑而問道,卻換來一片沉寂與無言。


    強國之法與強軍之法孰勝孰強,自是無需爭論,當下即可斷言!


    如此相較之下,不過一鍛鋼密法爾爾,何須放在心中呢?


    “哈哈哈哈!好!先生果真大才!以法治國之語,當真令人驚歎!”


    豁然之間,韓彧放聲大笑,不禁擊節而讚!


    隻見他輕撫髯須,麵露微笑之間,望向魏鞅的眼神之中卻盡是滿意之色。


    這麽多日以來,自從那日相邀魏鞅於這天字號雅間坦明身份之後,四人之間像這般坐而論道,談古論今,已有成月之久!


    如此長時間以來的相交相知,卻令他對於魏鞅本人之才學更為讚賞,這心中那股向陛下舉薦人才之意,卻也越發強烈起來。


    他深知自己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卻苦於無人可繼國相之位,一直憂心於此。


    然而如今在偶然識得魏鞅之後,他卻大感欣慰,自知後繼有人,甚至足以替代自己,完成自己都尚未完成之畢生遺願!


    那便是……帶領大驪一統九州,橫掃天下!!


    如此,他即便就此撒手,卻也足以含笑九泉了啊!


    “大人說笑了……鞅至今一無所成,還不過是一小小典吏而已!如何算得什麽大才?”


    魏鞅輕笑擺手,謙遜而道。


    “你啊你,給你國相之位你都不肯去做……怎的非要去做什麽不入品階之太史典吏!”


    韓彧一聽此言,當即便指著魏鞅連連失笑而道。


    如今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幾人之間說話卻也都自然隨意了許多。


    “哈哈!大人有所不知,太史典吏雖不入品階,卻能正大光明的走進全天下藏書最為豐富的大驪書院之中!”


    魏鞅哈哈一笑,說到此處,先是一頓,而後又眨眼調侃而道。


    “不過做些閑事便可閱盡天下佳作名典……卻還有比之更為劃算之事麽?”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哄笑!


    直至此時,眾人才知為何魏鞅寧願屈居於小小太史典吏,原來是衝著大驪那麽多珍藏典籍而去的!


    “先生……嘿~你看看!瞧我這老糊塗,這麽長時間,竟都忘了請教先生何字!”


    韓彧嗬嗬笑著正欲開口,卻猛然一拍腦袋,才想起來到如今竟還不知先生何字,隻是成日裏先生先生叫著,卻都忘了有此一問。


    “無妨無妨,不過一名一字而已,何須如此在意?鞅加冠之時,幸得我師賜字,是為……天機是也!”


    魏鞅頓時連連擺手,渾不在意般當即說道。


    “哦?天機?”


    韓彧聞言,頓時忍不住與韓新相視一眼,而後還不等他張口欲言,卻隻見韓新就已經搶先而道!


    “先生!天機二字……卻是何意?”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凝神望向魏鞅,卻不知這天機二字究竟有何說法?


    須知字如其人,長者賜字從來都不會無的放矢,尤其是魏鞅之師那等世外高人,所取之字又怎會泛泛尋常呢?


    “天機天機……意為取天下者,無機不能之意!”


    “什麽?!”


    一句‘取天下者,無機不能!’,卻是驚得堂中眾人盡皆無言,深深震撼於此等一語之威!


    此等師徒,此等言語,當真是驚世駭俗,令人驚歎啊!!


    “先生!卻不知你可否願助我大驪……取天下而鑄大一統之偉業?!”


    韓彧頓然失態,卻是猛然站起身來,一把握住魏鞅之手,激動而道!


    “大人……非是鞅恃才傲物,而是……時機未到啊!”


    魏鞅同時反握住韓相之手,一臉誠摯般認真說道。


    “啊?先生所言……是言我大驪大一統之機未到,還是先生入仕為官之機未到?!”


    韓彧先是一怔,而後麵露不解般追問而道。


    魏鞅聞言不由一滯,旋即歎而說道。


    “二者……皆有之。”


    “那莫非先生以為!當今天下九州,卻還有哪國比我大驪更有大一統之兆?!”


    韓彧心中一急,忙不迭繼續追問而道!


    魏鞅再度一滯,卻隻能繼續如實應道。


    “目下……並無如此征兆。”


    “那為何先生不肯入我大驪朝中!助我大驪興盛鼎旺,奠定大一統之基呢?!”


    韓彧忍不住大聲呼道,卻是不等魏鞅回應,當下卻急忙又緊跟說道!


    “先生須知!先生之身……本為魏人啊!!”


    魏鞅終於罕見般愣在原地,一句魏人,卻是他永遠都不可能繞過的血統宗脈。


    魏鞅魏鞅……若非魏人,卻又如何可得魏姓?


    即便平日間再如何巧舌如簧,此時此刻,魏鞅卻也未能有任何反駁之語。


    他隻是呆呆的愣在當場,久久難以自語……


    但怔神半晌之後,最終卻還是忍不住歎而說道。


    “鞅為魏人,卻非隻能助魏!就如大人本為韓人,也非隻能助韓而已……”


    魏鞅言及此處,無聲間鬆開雙手,緩緩踱步於窗前,眺望窗外天際,心緒久久卻難以平複……


    而韓彧聞聽此言,卻隻是雙手無力下垂,終究再難有絲毫反駁之言。


    他本為韓人,然大韓至今……卻早已消失於世!


    當年他在韓國無法得到重用,備受排擠,這才一怒之下,遠離韓國,選擇周遊列國,尋找入仕之機。


    最終幸得魏王賞識,這才在大魏國得以施展手腳,一路官至大魏丞相,親手帶領大魏吞滅三國,終成中原霸主!


    而韓國,卻也在十國爭霸時期,被楚國所滅,自此淪為曆史而已……


    故而,時至今日,當魏鞅用‘韓人非得助韓,魏人非得助魏,何處能夠施展才學,便去何處一抒抱負’之語,來回應他‘魏人何不助魏’之時,他卻隻能沉默噤聲,無言以對而已。


    “大驪雖盛,卻無鞅用武之處……”


    魏鞅獨立窗前,目極眺望,卻隻覺天下之大,竟無自己片履存身之地!


    他不禁神情黯然,深深歎息而道。


    “九州雖大……卻無鞅存身之地啊!”


    ……


    “韓彧者(字懷才),韓人,後為魏國丞相,官至大驪國相是也。


    神武十二年,彧於邀月閣偶遇魏鞅,驚為天人,大歎後繼有人也!


    後聞聽大乾九皇子獲封秦王,於秦川推行攤丁入畝之稅改之法,彧大驚,與鞅論道時無奈而歎。


    ‘秦王實有上古聖皇之風,秦國或有並吞九州之大一統之兆也!’


    ‘先生既有經天緯地之治世大才,或可遠赴秦國,一展胸中所學!’


    鞅大動,卻囿於身乃魏人,何以棄魏而助秦也?


    彧頓而搖首,慨而勸曰:‘吾本為韓人,卻懷才不遇,鬱鬱半生矣!’


    ‘後幸得魏王賞識,才得以一展畢生所學,於魏國施展心中抱負!’


    ‘是以,以吾之見,韓人非得助韓,魏人非得助魏,若無用武之處,豈甘碌碌無為耶?’


    鞅幡然而醒,深以為然也!”


    ——《華夏野史》·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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