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燕無常手中的短劍上下紛飛。


    寒光一閃,短劍如同彈出弦上的羽箭,向門外的錢阿燕飛去。


    錢阿燕不躲不閃,任由短劍刺穿了她的腦袋,直直地插入了她身後的牆上。


    燕無常皺了皺眉,站在原地看著她被長發覆蓋的後腦上被短劍刺出來一個傷口,沒有一滴血滲出來。接著,從黑洞洞的傷口處,又飛出成群結隊的蠱蟲。


    蠱蟲迅速地包圍了錢阿燕的身體,在密密麻麻的蠱蟲間,燕無常隱約看到她慢慢地轉過頭來,空洞得如同死人一般的瞳孔向自己看去。


    接著,蠱蟲越來越多,在她周圍翻飛著。燕無常冷冷地看著這一幕,沒有再出手。


    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嗡嗡聲,蠱蟲漸漸地散開,而被包圍其中的錢阿燕卻已經不見了蹤影。剩下的蠱蟲也隨之漸漸消失。


    漆黑一片的走廊上,空無人影,安靜地一如往常,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燕無常沉著臉,緩緩挪動著步子,來到了房門旁。


    外麵再無什麽動靜,錢阿燕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燕無常觀望了一下四周,將被撞壞的房門輕輕地合上。


    房間內,隻留下何白的屍體。他的雙眸還睜得老大,帶著驚恐看著前方。而他脖頸處的傷口早已滴血不剩,身下幹幹淨淨,沒有留下絲毫血跡。


    燕無常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了短劍,走到一邊。柳筱筱此時正蜷縮在床上,死死地抱著懷中的琵琶,害怕地渾身顫抖。


    燕無常來到她身邊,道:“沒事了。”


    “那……那是什麽?”柳筱筱帶著哭腔,輕聲問道。


    “一種蠱術,流傳自我大燕國,不知道什麽時候傳到吳國來的。”燕無常輕描淡寫地道,“那種蠱蟲叫吸血鬼,專門在人的血中寄生產卵。隻要放入人的身體內,便會在裏麵寄生,短則兩三年,便會徹底侵占宿主的身體,讓他變成一個產卵的巢穴。被這些蠱蟲寄生的人沒過多久血就被蠱蟲吸幹了,但表麵看上去沒有什麽症狀,隻是麵目蒼白,像是透明的一樣。”


    柳筱筱聽著他的講述,陣陣涼意直鑽心底,她吸著涼氣對燕無常道:“那……那我不會死吧?”


    燕無常忍不住一笑,道:“不會,蠱蟲放出來時,我就殺了個人放血,蠱蟲都被吸引過去了。但是,那個女子應該就已經是蠱蟲的巢穴了,她的身體裏麵全都是蠱蟲,隻要鑽入人的身體便會傳播。若是放她進了杭州城,那想必會引來大災。”


    “那……那她怎麽走了?”柳筱筱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道。


    燕無常靠坐在床上,無精打采地道:“我也不知道啊,這個蠱術已經失傳了數十年了,是種邪術,我也不知為何還有人讓它流傳於世。不管了,先睡吧,困死我了。”


    柳筱筱聽罷,剛剛受了極大的驚嚇,哪裏還有困意,她抱著琵琶不肯鬆手,無意中看到何白的屍體,渾身發麻,忍不住縮成一團。


    她輕輕地用腳踢了踢半躺在床尾的燕無常,輕聲哀求道:“你……你能不能把他弄出去……好歹也是人……要不我們報官府吧?”


    燕無常疲憊地閉上了眼,聽到她的話,嘴角上揚,道:“行啊,街道上到處都是官府的人,隻怕外頭還有你看不到嗡嗡飛的蠱蟲呢。”


    聽他這麽一說,柳筱筱即刻聯想到那個女子的身體裏堆滿了惡心的蟲子,渾身發涼,趕忙縮在了床上,翻開被子捂住了身體。


    她在被窩中想了一會兒,開口道:“你……你是燕國人?”


    燕無常輕輕探出一聲鼻息,算是回答。


    “燕國的……王爺?”她接著在被窩裏甕聲甕氣地問道。


    房間裏一片死寂,燕無常沒有再開口。


    呼。


    桌上油燈裏的燈草燒完了,豆大的火光變得微弱,房間裏一下子暗淡了下來。


    第二日一早。


    燕無常穿了一身寬鬆的黑袍,像極了一個尋常的大戶少爺。他慵懶地來到客棧的大堂,那裏已經坐滿了天網的人,一律身著整齊的黑衣,麵色凝重地看著他。


    燕無常掃視了一眼神色緊張的眾人,氣定神閑地走到他們桌前,找了個位置坐下,慵懶地往椅背上一靠。


    一旁的小二見到這番場景,緊張地躲在了一旁,不敢上前。


    “王爺。”一個黑衣男子對燕無常開口道,“昨夜,吳國朝廷下令了,逮捕了兵部尚書盧文傑和一具同黨,誅連的人不下上百,都是朝廷命官。”


    燕無常睜了睜眼睛,道:“嗯?然後呢?”


    “現在,整個杭州城已經被全麵禁嚴搜捕,有關軍備的事已經被徹底公之於眾,刑部的人開始收網了。”男子正色道。


    “唔?天樞閣的人不是已經撤出去了麽?”燕無常漫不經心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也要避避風頭?”


    男子拱手道:“是,王爺,事不宜遲,若是讓吳國的人有所察覺,恐怕會……”


    燕無常聽罷,點了點頭,繼續若無其事地道:“我明白了,備車吧,我們直接去韓國。”


    此話一出,一眾黑衣男子相互對視了一眼。


    “王爺,現在這萍鄉縣到處都是禁衛軍,我們怎麽出去?”另一個黑衣男子問道。


    燕無常歎了口氣,站起身,道:“怎麽出去?當然是硬闖出去咯。我們把人都殺光了,誰還知道我們的身份。”


    說罷,他便轉過身,悠然自得地向樓上的客房走去,留下一幹愣在原地的部下。


    天網行事一向高調蠻橫,毫無道理,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暴露就可能引起兩國紛爭。眾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能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了棘手。


    日上三竿。


    幾輛普通的馬車排著隊駛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天網的人都作了喬裝打扮,可如此高調的車隊還是會惹人注意。燕無常卻絲毫不在乎,在車廂裏麵閑來無事地打著噸,他身邊的柳筱筱經過昨夜這麽一鬧,憔悴的雙眸也掛上了重重的黑眼圈,上車沒多久,便身子一歪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燕無常透過車窗向外看去,萍鄉縣的街道看上去一如往常,各式各樣的店鋪,雜貨生意依舊興隆,行人臉上的神色一如往常。但仔細看去,街頭巷尾多了不少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嚴陣以待地把守著各個點位,沒有落下一個死角。


    車隊開過去後,被不少禁衛軍注意到。他們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一輛接一輛駛過的馬車,不動聲色。


    燕無常皺了皺眉,表情開始嚴峻起來。


    車隊駛過了幾條寬闊的街道,那裏的行人陡然增多,還不斷地傳來嘈雜的聲音。漸漸的,馬車的速度放緩了,沒過多久就停在了路中間。


    他們的前麵被擁擠的人群擋住,整條官道上水泄不通。


    柳筱筱被馬車刹住的動靜搖醒,她朦朧地睜開雙眼,迷迷糊糊地看向車窗外,隻能看到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背對著她,仿佛是在圍觀看熱鬧。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圍的環境她再熟悉不過。


    柳筱筱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扒著窗口有些急切地看著外麵,這裏的行人們沒有注意馬車,而是興致衝衝地圍在了一起,齊齊向裏望去。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柳筱筱轉過頭,心急如焚地對燕無常問道。


    燕無常被她這麽一問,也向窗外看了看,道:“嗯?這……不是你家,牛府麽?真是緣分呐,要不要進去看看?”


    柳筱筱一愣,她這段日子念念不忘的家,雖然在牛濤的淫威下她過得並不快樂,但好歹算是個落腳之地,也是唯一可以棲身的地方。何況,她牽掛的牛蓮此時又縈繞在她心頭。


    她沒有開口,而是用懇求的眼神看著燕無常。


    “別看著我了,想看看就去吧。”燕無常隨意地道。


    他輕描淡寫的答應,讓柳筱筱有些意外,但她隨後又想到,這個車隊上還滿是一眾跟隨著他,殺人不眨眼的悍匪,若是想逃跑,隻怕不大可能,還可能連累到路人和牛府裏的人。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想去看一看牛蓮是不是已經平安地回來。如果牛蓮回到了牛府,就可以通過官府想辦法救她離開。她即便是被流放,也不願待在這個隨時可能性命不保的地方。


    燕無常牽著她的手,下了馬車,天網的人沒有跟過來,留守在馬車上。


    柳筱筱低著頭,戴著麵紗,以防被人認出。他們二人混入了人群,向牛府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撥開層層的人群,柳筱筱終於站在了最前麵,還沒等她上前一步,一個吳國士兵便伸出胳膊攔住了她。


    柳筱筱抬起頭一看,令她震驚的一幕映入眼前。


    寬敞的牛府門前,圍了不少禁衛軍的士兵。以往氣派的朱門上貼了長長的封條,門前的大街上,士兵們正在一箱一箱地從裏麵運著沉重的箱子,搬出一件又一件家具,古玩,書畫,成堆成堆地摞在了門口。旁邊還有個人在清點著數量,邊上停著一輛不小的馬車,上麵滿滿當當地裝載著柳筱筱熟悉的東西,現如今都從牛府裏搜刮了出來。


    而在牛府外,圍觀的人群看著幾個人被捆得結結實實,跪在了牆邊。柳筱筱看了一眼便驚得花容失色。


    牛府的大夫人王氏,二夫人陳蓉,還有管家,以及她最不願看到的牛然和牛蓮二人,都低低地垂著頭,向人群跪著。王氏滿臉的憔悴,臉上還掛著淚痕。


    柳筱筱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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