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顧池醒來時,天還未亮,用手支著腦袋,借著月光,用手指勾勒著弦歌五官的輪廓,那樣柔和,點點刻在他心上,像是有一朵玫瑰,破土而出,燦爛開放。這樣的場景,是他不曾想過的,哪怕是後宮眾妃,也沒有誰令他如此向往。


    “皇上,您該起身啦。”隨侍太監在寢殿門口叫道,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早朝。


    顧池給弦歌捏好被角,悄聲走到外室,任由太監給自己穿上龍袍,束好發冠,才乘著步攆去上早朝。


    剛坐上龍椅,顧池就察覺氛圍有些微妙,仔細留意著他們的神色,才說道:“朕要封明才人為賢妃。”


    “萬萬不可啊。”兵部尚書何正顫顫巍巍的跪下,聲嘶力竭道:“太祖有訓,後妃無子不可封妃,請皇上三思。”


    何正算是老臣,眉毛胡子都白了,他一跪下,後麵也跟著跪了好幾個,無一不喊道:“請皇上三思。”


    顧池將每個人的神態收之眼底,這個何正素來剛正,怕是被人當了槍使,真正想阻止的人,還在背後靜默著,“朕已經三思過了,太祖說無子不可封妃,可沒說不能封賢妃啊。”


    顯然,顧池是在耍無賴,可很管用,何正無言以對,隻能跪在地上,抹了兩把眼淚,杜廣德悄悄給撫遠將軍白楊使了個眼色,白楊便抱著拳,凜然道:“兩國戰事一觸即發,若在此時封妃,皇上必惹爭議,屆時,謠言四起,不利於軍中安穩。”


    顧池一個冷笑,居然用將士威脅,實屬可笑,“一個軍隊若是被區區流言就擊潰,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白楊吃癟,也退了下去,顧池冷聲道:“還有誰反對嗎?”


    “皇上三思!”萬侍郎從人群中出來,取下自己的朝冠,激憤道:“若是皇上執意如此,老臣便撞死在這大殿上,以慰太祖之靈。”說著就一個疾步向柱子衝了過去,幸虧身邊的一位大臣反應快,使勁拉住了他。


    “真是忠義。”顧池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俯視著下麵的大臣,哪些是真的忠義,哪些是被迫忠義,他都一清二楚,遲早,他會將這些人肅清,譏笑道:“我看你也老了,不如去給太祖守陵吧。”


    萬侍郎癱倒在地,眾臣個個禁聲,顧池滿意一笑,“那就下月初九,舉行冊封禮。”


    顧池拂袖而去,朝臣麵麵相覷。


    到了寢殿,弦歌還沒有醒來,顧池便在一旁批閱奏折,時至午時,弦歌感到嗓子灼熱,才慢慢醒來,此刻頭腦昏沉,還有些疼痛,看了看四周,發現顧池在旁,聲音沙啞道:“我想喝水。”


    見弦歌醒來,顧池放下手中的奏折,欣喜道:“你終於醒了。”轉身倒了一杯茶,將水遞給她。


    喝了水,嗓子得到滋潤,聲音也柔順許多,“多謝。”


    “其實,你不必這麽客氣。”顧池語氣平淡,可臉上卻有失落之意,弦歌什麽時候才會完全信任自己,依賴自己。


    弦歌有些尷尬,笑了笑,“你是皇帝,尊敬你是應該的。”


    “好好休養著。”顧池拿回茶杯,放了回去,背對著弦歌,心中有些酸楚,可又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裝著高興的樣子,轉過身,“一個月後,自有驚喜給你。”


    弦歌默然,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隻怕到時候隻有驚沒有喜,胃一陣抽搐,一股饑餓感襲來,窘迫道:“我餓了。”


    “傳膳。”顧池看著弦歌,淺淺笑著,這種小女兒神態,才是他所希望見到的。


    二人一起用了膳,又閑聊片刻,弦歌才提出要回到落塵閣,顧池沉默片刻,終是同意。一路上,弦歌都心神不寧,她始終覺得,顧池對自己的好,是有某種意圖的,或許跟餘言的死有關,思及此,弦歌一個激靈,這個腦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嚇得她一身冷汗。使勁掐了掐自己的手,才緩過神來,這個想法太危險了,無論能不能得到證實,對她而言,都是晴天霹靂。


    弦歌走後,顧池立馬宣了杜貴妃。


    杜貴妃進到寢殿,見顧池神色不明,心中有些發慌,可麵上還是笑著,行了禮,甜甜道:“皇上宣臣妾來,是想臣妾了嗎?”


    顧池招招手,“過來。”


    杜貴妃扭著腰,邁著細步,走到顧池麵前,嫣然一笑。


    顧池伸手環上貴妃的腰,一把將她帶到自己麵前,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若有下次。”顧池聲音驟升,“決不輕饒!”


    杜貴妃僵在顧池懷中,她知道皇上說的是哪件事,更知道皇上的脾氣,聲音帶著顫抖,“臣妾知錯。”


    顧池放開杜貴妃,轉過身,若是她懂分寸,自己也不會如此厲聲,畢竟,也是自己真正喜歡的女人,淡淡道:“下去吧。”


    杜貴妃如釋重負,謝了恩,出了寢殿,看著明晃晃的陽光,一時覺得有些不適,伸手遮擋著陽光,一步步的回了醉月宮,這條路,她走過很多次,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難走,有好幾次,都險些跌倒。


    回到自己的寢宮,像是失去全身力氣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低低抽噎著,在腦中將弦歌撕碎。待淚痕風幹,杜貴妃從地上起來,整理了儀容,才將飛蓮喚了進來。


    “叫喜兒告訴哥哥,弄一隻白狐進來。”杜貴妃幽暗的眼底蘊藏著極大的狠意,她這次出手,一定要將弦歌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方可慰藉心裏的傷痕。


    取下貼身墜子,遞給飛蓮,“交給哥哥,就說,天象變幻,弦斷歌絕。”


    飛蓮接過墜子,直直去了浣衣房。


    杜貴妃摸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終究是老了。”一滴清淚隨之滑落,仿佛是在訴說著她的悲涼。


    容顏總有逝去之時,可,愛沒有期限,都說‘色衰愛弛’,卻不知,有些人,一旦愛上,便如日升月起,終日如一,永不逆轉,哪怕容顏盡毀,哪怕生死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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