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管事拍著年輕劍修的肩膀,滿是揶揄道:“當然了,如果你能把月姑娘也帶過來,我也是歡迎的。”


    陳皓賞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也就是欺負欺負我,當著祖師的麵說這話,皮都能剝了你的。”


    盧素輕嗤:“年紀越大脾氣越臭,還有那位孫宗主,姑娘家家的,修行又猛,咋偏偏瞧上咱們那個不著家的山主大人。”


    年輕劍修伸手撫摸劍柄上細細密密,入手感覺極好的穗子,心頭生出幾分暖意。


    “滾,少在我麵前做這副德行。”盧素麵色一沉,抬腿將陳皓踹下山崖。


    一道劍光恍然而逝,駕馭著幽魄劍的陳皓落在一處庭院,止步在那青竹院門前,滿臉赧色。


    婦人提著簍子,從碎石徑走過來,見兒子敲門的手停在空中,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就你這個德行,啥時候才能讓你娘我抱上大胖孫子?”婦人直來直去,故意扯著嗓子,一手提溜陳皓耳朵,用力一擰。


    修行到了極高境界的陳皓,渾然不覺疼痛,隻是輕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丟人。


    婦人越發怒火衝天,又怕手上力道太重傷了陳皓,憤憤之下扭過頭,低罵道:“沒本事把小柔丫頭帶來也就算了,現在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敢見了嗎?”


    性子本就有些沉悶,到了這座宗門,見識過許多往常想都不敢想的東西,男人便愈發小心翼翼。


    即便兒子成了傳說中的劍修,他也始終保持低調,並未做那仗勢欺人之舉,甚至偶爾碰上昔日那位翠竹峰主,如今的副宗主,都能夠保持淡然。


    婦人嗬斥著催促男人走近,恨恨說道:“爺倆一個德行,就不能讓人稍微省點心嗎?”


    漢子訕訕賠笑,衝陳皓遞了個眼色。


    早已形成了某種默契,陳皓笑眯眯接過娘親手中竹籃,學著幼年陳聖的樣子說些賣乖的話。


    “也就十三還能讓我放心些,可你們說,這孩子到底做什麽去了......”婦人怒意剛剛下去,驀然想起漂泊在外的侄兒,歎息道:“隻是苦了孫丫頭,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三人陷入沉默,皓哥兒眼中掠過一絲暖意,抬手叩響竹門。


    月師姐打開門,笑容促狹道:“大劍仙屈尊降臨,是有什麽指示?”


    陳皓一臉苦笑,婦人剮了眼兒子,才讓進身子,一把拉住月兒手腕,眉開眼笑道:“月丫頭,幾天不見你可瘦了不少,嬸子給你帶了好東西。”


    催促著陳皓將籃子遞過來,婦人神秘兮兮的揭開上頭蓋著的紅布,裏頭放著的都是烈陽宗各峰長出來的菜蔬,算不上價值珍貴,但都是天地自然生長,十分難尋。


    從鬱鬱蔥蔥的菜葉底下刨出一抹紅色,偷偷摸摸塞到月師姐手裏,笑著說道:“這東西可不多見,嬸子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燉了吃,保管能樣回來。”


    月師姐低頭一看,是一支葉上係著紅繩的山參,因著靈氣滋養,品相極為不凡。


    剛想開口推脫,就被婦人一把攥住手掌,在耳旁小聲說了幾句話,雪白的臉頰瞬間粉紅,月兒抬頭瞥了眼一臉茫然的陳皓,心中羞赧,小碎步跑開。


    陳皓撓頭:“娘,你都說了什麽?”


    婦人眼中含笑,心中還有幾分洋洋自得,有自己這麽一位娘親與嬸子,陳皓跟十三還怕找不到媳婦?


    隻是忽然想到變得有些冷冰冰的女子,婦人沒來由打了個冷顫,世人皆知那位女宗主繼任之後,境界修為在短時間內連上數個台階,卻隻有他們這些人,才知道孫懷微的變化有多大。


    掩日峰下,一身素白長裙的孫懷微鬆開陳語柔的手,如冰雪一樣白茫茫的瞳孔恢複了幾分黑色,輕聲道:“上去吧。”


    已經不是第一次登山的小語柔點點頭,嬌憨的喚了聲師姑,便邁著步子走入護山陣法,至於那個更加親近的稱呼,她能夠隱晦的感知到,孫師姑似乎並不喜歡聽到。


    紅影漸漸遠去,直到那位盧管事帶著一臉愧疚出現,孫懷微眼眸重新歸於白色。


    清風一過,冰雪消散。


    盧素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輕歎道:“小語柔啊,你師父再不回來,以後麻煩就大嘍。”


    ---------


    東海,陳聖換了副麵孔,成了位容貌毫不起眼的中年,禦劍飛行。


    “前輩,可有見到這幾個人?”


    一隊水族攔下陳聖,無視他的金丹修為,說話雖然客氣,但那目光可就沒多大敬意了。


    陳聖笑了,伸手接過那張繪工不俗的畫像,嘖嘖道:“畫得倒是不錯,仔細瞧瞧還有幾絲神魂氣息在裏頭,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為首的水族是隻螃蟹,顯然修為不高,一雙手都還未徹底化形,斜眼瞪著陳聖,嗬斥道:“問你話就老實回答,別扯其他沒用的。”


    一旁的幾隻築基水族湊近,有的持刀,有的握劍,還有一個最為搞笑,手裏攥著隻魚刺打磨而成三叉戟,偏生又不夠長,看著十分滑稽。


    陳聖神識掃過幾人,便沒了興致,隨口答道:“沒見過。”


    “真的沒見過?”為首的蟹將輕皺眉頭,“你是哪個宗門的,身上可帶了身份牌?”


    “什麽身份牌?”陳聖微怔,看著就要圍上了水族,失笑道:“陳某自打出生起便在宗門隱世修行,還真不知道你們所說的身份牌。”


    “隱世宗門?你從哪裏來?”蟹將心中冷笑,東海是有隱世宗門不假,但對東海真正的主人來說,這些個勢力存在還真不是什麽秘密。


    龍宮的幾位殿下,對所謂隱世宗門的大致實力,甚至地域分布都了如指掌,他們所效忠的那一位,更是有著七八個隱世宗門的支持。


    “玉蓬仙渦,聽說過嗎?”陳聖心念一動,將這個從謝蘅口中聽到的名字借出來用了。


    結果出乎意料,蟹將聽到這四個字,立刻渾身打顫,臉上的倨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諂媚與賠笑。


    陳聖揶揄道:“這麽快確定我是好人,不再問問?”


    “大人說笑了,以您的身份,我哪有這份膽啊。”蟹將擦擦汗,旁敲側擊問道:“不知大人此次出山,是為了何事?”


    “在東海有這份麵子的還有幾人,自然是你們龍宮之事,若不是如此,我又豈會中斷修行,舍了近在眼前的元嬰境界不要?”


    蟹將已然肝膽俱裂,心中慶幸自己沒有太過得罪眼前之人,一位隨時可入元嬰境界的隱世宗門弟子,此時出世,他能夠想到的也就隻有那件事了。


    陳聖見他神色,不禁有些詫異,一隻築基後期實力的蟹妖,竟然能夠知曉龍族如此重要之事,莫非與哪一位殿下有關?


    輕咳了幾聲,陳聖盡量讓自己顯得世外高人一些,嗓音縹緲道:“你可知那金麟台在何處?”


    蟹妖趕忙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人聽到這句話後,才長舒一口氣,答道:“龍宮在中域的桂花島上準備了客船,所有赴會的人都會在那裏集結,殿下們也在,前輩快些趕過去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陳聖嗬嗬一笑,問了那桂花島的方位,又掏出信物,向方禛傳遞了消息,說自己先行去往桂花島等候。


    身處某個密地的方禛愣了愣,掏出那枚塵封的信物,看到其中的信息後,眼中射出精光,竟是毫無風度的破口大罵道:“臭婆娘,老子不求你了,趕緊打開禁製。”


    “你說什麽?”一道清冷且帶著淡淡殺意的嗓音傳來,散落的礁石中行出一個身形清臒,容貌清麗的女子,隻是眉宇間那濃鬱到化不開的肅殺,破壞了這種淒美的意境。


    方禛狠狠吐了口唾沫,從泥沼中掙脫出來,咧嘴笑道:“我說,本大爺用不著你了。”


    女子緩緩搖頭,眼中帶著些寒意道:“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


    一指,方禛兩隻手腕破開,血液汩汩湧出。


    “你不是要入金麟台中,想著借此徹底化龍嗎,那我就讓你血液流幹,再換上最為卑賤種族的血,看看那龍宮還會不會容得下你這位九殿下。”


    女子手中托著口瓷瓶,輕輕一震,血液激蕩而起。


    方禛眼中射出憤怒,血液迅速流失帶來的無力感讓他歇斯底裏的吼著:“你以為自己是什麽人,我為龍宮九殿下,丟了血脈,你以為龍宮會放過你,別以為你這個地方無人知曉.......”


    “你威脅我?”女子蹙眉,不悅道:“當年我賜予你們一切,如今想噬主嗎?”


    方禛冷笑:“噬的什麽主,我千裏迢迢趕來,不過是希望你能夠伸一次手,你既然不肯,我走就是了。”


    女子平靜的臉上泛起一絲波瀾,“這麽說你有了更好的人選,他能幫你進金麟台?”


    “不錯,陳兄乃是我所見過金丹最強,即便是你......同境界爭鋒,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方禛嘴角微微扯了扯。


    女子似乎有些撼動,心力一鬆,算是放過了方禛,冷聲道:“你走吧,將來成了氣候,可以帶著你口中那人登島,我等著與他之間的一戰。”


    方禛瞠目結舌道:“你不跟我出去?”


    女子譏諷道:“你都說了萬無一失,我還去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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