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當空招手,血池中的黏稠鮮血瞬間沸騰。


    秦四爺與陳聖皆臉色大變,前者咬牙喝道:“老七,你這樣做,不怕損了陰德嗎?”


    “嗬嗬,今日事成大道可期,若敗了老夫認個神魂皆滅的下場,要那虛無縹緲的東西做什麽?”


    七爺麵色十分平靜,抬手將陳聖構築出的陣法砸開一道口子,久受束縛的血池怨氣直上雲霄。


    錦衣男子緩緩走出,笑吟吟道:“你們占據這等寶地數百年,不如今日就讓出來吧,本座可以允諾,幾位化神境的都可以離開這方小天地。”


    “那我呢?”


    虛空洞開一道門戶,裴三爺從門中走出來,手裏拎著個死狗一般的黑衣男子,隨意拋在地上,輕咳了幾聲,掌心一片殷紅。


    “你竟然能擊敗黑鴉,倒是超乎我的預料。”錦衣男子愣了愣,確認黑鴉還活著後,抬手將他招到身邊,皺著眉頭道。


    裴祈咧嘴,全然忽視了胸前一個駭人的血洞,徑直走向陳聖,低聲問道:“方才師叔不在,可有老不要臉的家夥,仗著境界高欺負人?”


    陳聖一愣,旋即苦笑道:“師叔,你看在場的,那位不比我境界高?”


    裴三爺聞言笑了,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麽個理,金丹修為在這戰場上也算是稀罕的存在了。


    錦衣男子沉吟片刻,說道:“你們二人也可以離開。”


    “就這麽簡單?”裴祈冷笑著問道。


    七爺開口嗬斥道:“老三,你要知道,開啟這血池所需要的條件有多苛刻,我知道你想讓所有人族都活下來,可平心而論,你真覺得他們配嗎?”


    “好好想想,那日你為什麽離開,今日他們又有何種麵目要讓你們來搏命?”


    七爺的話像是一記記響亮的巴掌,狠狠的拍在剩下人族的臉上,不少人眼神閃躲,不敢去麵對秦四爺投來的疑惑目光。


    越是如此,秦四爺的臉色越陰沉,他盯住距離最近的一個青年,喝問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做了些什麽?”


    青年低著頭,支支吾吾的,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如今回想起來,他們之前的做派,根本不值得裴三爺為他們死戰。


    陳聖收了鬼神幡,緩緩起身,朗聲道:“我們人族內部再如何鬧,可那也是內部的事情,就不牢前輩費心了。”


    男子怔了怔,疑惑道:“難道你對他們就一點恨意都沒有?”


    “隻要你與裴祈願意置身事外,殺人的事我來。”七爺聲音低沉有力,卻不帶絲毫感情道:“正好在血池中得了些感悟,可以借此印證一二。”


    陳聖隻覺心頭冰涼,無論是錦衣男子,或是妖族的任何人說這話,他都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憤怒。


    要知道,這位看著妖魔一般的老人,他的的確確是一位血脈純正的人族。


    隻是村中很少有人知道,七爺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觀其身上的威壓,應該不是剛剛涉足化神境界。


    陳聖鼻尖聳了聳,自語道:“又是血修。”


    裴三爺聽得真切,也不由皺起了眉頭,帶著幾分不悅說道:“老子不想聽這些,你們幾個有什麽手段不妨使出來。”


    這話聽著威風,可陳聖聽著那鮮血滴落的“吧嗒”聲,總覺得心裏慌慌的。


    似乎是猜出小師侄的心思,裴祈低下頭,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小子跟師叔說實話,還有沒有藏著大殺招?”


    陳聖臉色一垮,十分光棍道:“除非您讓秦四爺幫我驅除那血毒,否則沒辦法。”


    裴祈伸手指了指,笑眯眯問道:“能殺哪一個?”


    陳聖低頭想了一會,道:“殺哪個都難,但可以重創。”


    至此,陳聖算是把自己的底細都交了。


    一旁葉黑聽著他們旁若無人的密謀,忍不住臉色一沉,骨茬子戳了戳陳聖,沒好氣道:“你真不拿我當外人是吧?”


    陳聖一擺手,隨口道:“外不外人的我不知道,但你是個聰明人,該怎麽做,心裏有數的。”


    葉黑聞言怔住,呆立了許久,恐怖駭人的臉上擠出些許笑容。


    裴祈十分隱晦的向秦四爺遞了個眼色,兩人相識多年,後者幾乎瞬間會意,一掠來到地麵上,站在陳聖身旁,臉上浮現痛苦之色。


    “我們可以選擇旁觀,但人族不能就此滅絕。”秦四爺擲地有聲的說著,暗地裏手中已經搭在陳聖背上。


    血池上方的七爺聞言嗤笑,滿口應道:“可以,但村子已毀,你如何保證他們能夠活下來?”


    “我們四人離去之前,自然會為他們,重新建造一座牢不可破的屋子。”秦四爺冷笑著補充道:“你進過血池,應該見識過那封禁煞氣的法陣,便是出自陳小兄弟的手筆。”


    眾人眼神一凝,七爺亦是長舒一口氣,算是放下了最後一點戒心,衝麵前狀態明顯有些不太對勁的蕭拙說道:“你是村長,去挑一些人活下來吧,別太多。”


    錦衣男子笑著附和道:“最多不過十五人。”


    聽著這有些殘酷的聲音,蕭拙眼中浮現一絲清明,搖搖晃晃的走向人族聚在一起的地方,那裏站著五十餘人,有老叟也有青年模樣的修者。


    秦四爺看著蕭拙悠悠然的腳步,眼中閃過一抹光彩,而這時候,錦衣男子已然飄然落下,緩步逼近妖族。


    “莫說本座不給你們機會,此次離開,我需要帶一些護衛,原本擬好了名單的,但好像有些人已經死了,你們自行搏殺,最終剩下的二十人,可以隨我離開。”


    男子說完,餘光瞥見裴祈身旁的葉黑,咧嘴笑道:“當年我與你族先祖有些交情,因此你這一族的血脈我手上不缺,你也活下來吧。”


    得到了“恩賜”的葉黑半點也高興不起來,他這一族本就極難繁衍,因此每一代的族人都不過一掌之數。


    可錦衣男子何等身份,他既然開誠布公的說了,葉黑自然是信的,恰是因為這樣,葉黑心中才覺得一陣悲涼。


    撇開其他不談,光是這些年鎮守妖族禁地一域,葉黑自認沒少耗費心神,此刻卻聽到這番誅心的話語。


    小臂上突然傳來刺骨的疼痛,葉黑低頭發現,是陳聖在以某種力量,小心翼翼的為他剔除腐肉,煥活生機。


    輕輕道了聲謝,葉黑眯眼看向人族的群落。


    不少壽元將盡的老人駐足留在原地,卻將更年輕有潛力的晚輩推出,可即便是這樣,人數都超過了十五人之列。


    蕭拙抬起頭,眼眸混沌的說道:“我記得你們幾個是七爺麾下,去問問他要不要護衛。”


    被瞧著的幾個人神色複雜,倒沒有真的邁步上去,他們不像清先生那樣受七爺看重,因此覺得活下去的機會不大。


    就在青年們感到為難的時候,秦四爺手腕一鬆,指尖淌落幾大滴鮮血,臉色由慘白變得紅潤了起來。


    裴祈在胸口胡亂塗了些靈藥沫子,見狀忍不住罵了句變態,才看向陳聖,輕聲問道:“怎麽樣?”


    陳聖眼中精光暴起,眸子微眯,看向那被人族響動擾了心神的七爺。


    寒芒乍現,陳聖瞬間催動了秘法與遁術,幾乎眨眼來到七爺麵前,神色猙獰的喝道:“死吧。”


    一劍祭出,血柱飆起。


    “這小子......”裴三爺下意識摸了摸脖子,心有餘悸的說道:“還好不是老七那邊的。”


    秦四爺淡淡一笑,有陳聖這樣的敵人,也是他所不願意麵對。


    錦衣男子顯然是沒有料到這種異動,微微失神,已經被三個人給圍了起來。


    裴三爺、蕭拙以及秦四爺的目光皆不太善,冷冷盯著中央的男子,大有要將他留下的意思。


    “你們覺得,能殺得了我?”


    男子咧嘴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妖族若隻有這點底蘊,還能在大荒中存活到現在?”


    “你們呐,是自己給自己鋪了一條死路啊。”話音初落,身體中散出許多混沌氣,男子的身形在急速擴大。


    沒過多久,一頭碩大且猙獰的惡獸出現在了眼前。


    陳聖一擊之後已然脫力,仗著強大肉身才抗住了下墜之力,此刻躺在地上,看著那混沌氣中露出頭角的惡獸,不可置信的喊道:“混沌?”


    “你竟然認得我?”化為巨獸的男子瞳仁豎起,隨即微點了點頭,道:“也對,你身上帶著幾分熟悉的味道,想來是曾見過不曾長大的沌獸了。”


    陳聖聞言渾身顫抖,一下子想清楚了,為何妖族會對他那樣執著,以及錦衣男子有些過度的青眼相加。


    如今看來,或許是這頭以吞噬為生的上古凶獸,盯上了自己的體質。


    麵對這化神期的混沌,陳聖心中生出無力感,小心翼翼的在心底呼喚老妖。


    可這呼喚就像是泥牛入海,遲遲收不到任何回應。


    幾乎遮蔽了半片天空的混沌張大嘴巴,沉悶的說道:“原本你們中不少人可以活,但現在,都化為我身體的一部分吧。”


    三位化神級戰力,第一次絕望之感。


    巨獸嘴裏散出吸力,村子僅剩下不多的建築被吸入空中,細碎的木片呼嘯而過,聽著十分駭人可怖。


    脖子破開大半的七爺躺在地上,睜圓的雙眼寫滿了愕然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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