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爺眼神亮了一瞬,又道:“師叔我吃不下這份苦,還是算了吧。”


    陳聖莞爾,倒不是真信了裴祈的話,畢竟能夠走到這個境界的修行者,不吃點苦頭是不可能的,隻是此番醒來之後,裴祈的些許細微動作,有些異樣。


    轉過頭,看見林苦滿臉堆笑道:“陳前輩,我不怕吃苦。”


    隨手按住其肩膀,陳聖笑罵道:“先把你的修為穩固了再說。”


    林苦悻悻然點頭,這回跟著秦四爺進入大荒,他才算真正見識到了金丹修士的手段,遠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夠比擬的。


    裴祈嘿嘿笑道:“別拿自己跟那幫亡命徒比,修行界再凶險,也及不上大荒的萬一,能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的,個個都是狠人。”


    陳聖聞言一笑,目力釋放,視野中出現一道極細的金色紋路。


    “走吧。”


    小心翼翼的跟在紙鶴後頭,林苦不斷擦著冷汗,顫聲道:“兩位前輩,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三人腳下是無盡虛空,兩側雷霆不斷轟擊出密密麻麻的塌陷。


    裴祈翻了個白眼,道:“不過是幻象,你小子用得著怕成這樣?”


    林苦縮了縮脖子,這實實在在的毀滅氣息,看著可不太像是假的。


    陳聖啞然,掐了個靜心凝神的法訣,將二人身形包裹其中,眼中所見的可怖景象猛然一變。


    入眼皆是鬱鬱蔥蔥的古木,林苦疑惑道:“大荒中還有這樣的地方?”


    “大荒神秘莫測,幅員遼闊遠遠超過你的想象,這有什麽稀奇的。”裴祈冷笑,一步跨出了範圍,嘖嘖道:“雖說是幻象,卻也有大荒規則的影子,如果能夠看出幾分端倪,未必不能有所收獲。”


    陳聖思考了一下,將法訣打在林苦身上,開始仔細觀察兩側的雷光。


    突然,神念與那紙鶴的聯係被某種神秘力量切斷了。


    陳聖麵沉如水,輕喝道:“有人搞鬼!”


    裴祈轉過頭,皺眉問道:“能抓到人嗎?”


    “隻怕很難,那家夥非常警覺。”陳聖搖了搖頭,道:“師叔可知道村子裏有誰通曉旁門道法?”


    此人出手十分精準,一擊便將陳聖附在紙鶴上的神念擊潰,絕不可能是門外漢,說不得還是個真正的道門子弟。


    裴祈沉思了一會,拍掌喝道:“媽的,老七手底下有這麽一個人,不過金丹初期的修為,靠著這點微末本事,很被看重。”


    陳聖聞言點了點頭,道:“看來今天必須要鬥鬥法,否則咱們三個恐怕很難離開這裏了。”


    “有這麽凶險?”裴祈疑惑道,他不認為以自己的能耐會死在大荒之中。


    陳聖指了指腳下,將捕捉到了一角真相共享給兩人。


    林苦還算鎮靜,裴三爺卻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罵道:“他娘的,怎麽走到這種鬼地方來了。”


    “師叔知道這裏?”


    “當然,此處在地圖上也有標記,名為葬神坑,是大荒凶獸的肉身歸處,十分凶險。”裴祈臉色有些發白道:“曾有兩位化神前輩聯手闖入,都隻能傳出一件血衣。”


    陳聖聞言臉色越發陰沉,話語直白的說道:“就是這個躲在暗地裏的人,一步一步將我們引到了這裏。”


    到了現在陳聖才捋清楚,可能打從一開始發現那具骸骨,就是那人的手段。


    裴三爺重重吐了口唾沫,怒罵道:“他媽的,陰溝裏翻船了。”


    “師叔不必著急,隻要能把他揪出來,咱們就能離開葬神坑。”陳聖說罷,直接原地盤坐下,喚來‘蕭拙’,從其體內取出一抹汙血。


    捏著張漆黑如墨的符紙,陳聖開始在上滿布紋,每落一筆都有極大的陰煞怨氣散出。


    裴祈不禁皺起眉頭:“這什麽東西,陰森森。”


    “驅鬼符。”陳聖回答十分簡潔,此符繪製難度極高,哪怕是他都不敢分神。


    沒過多久,紙鶴重新騰空升起,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路線紋理是猩紅色的。


    陳聖麵無表情的說道:“走吧。”


    裴祈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四人的隊伍分布為,陳聖走在最前頭,林苦其次,裴三爺斷後。


    一直走出去百餘丈,都不曾出現波瀾。


    林苦小心翼翼問道:“陳前輩,還有多久能出去?”


    實在是這驅鬼符籙營造出來的幻象,太過駭人可怖,即便是有著陳聖的清心法訣與金丹期的修為,林苦都不免心悸。


    陳聖扭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柔聲道:“至多再過半個時辰,就能出了葬神坑的範圍。”


    林苦點了點頭,露出釋然的神色。


    隊伍最後方的裴祈皺著眉頭,凝視麵前不緊不慢的蕭拙,眸子深處有異芒。


    忽然神念一動,陳聖咧嘴,手中掐著印訣,厲聲喝道:“敢動我的心思,憑你也配?”


    麵前空間塌陷,陳聖幾乎瞬間沒了進去。


    留在原地的三人麵麵相覷,林苦咽了口口水,澀聲問道:“前輩,現在該怎麽辦?”


    裴祈白了他一眼,嗤笑道:“等著吧,反正也幫不上忙。”


    林苦一下子啞火了,愣愣的看著裴祈,輕聲問道:“三爺,能不能給我說說,這葬神坑都有啥古怪?”


    裴祈拍了他一巴掌,沒好氣的說道:“老子也是頭回進來,上哪裏知道去?”


    “不是說前人傳出一件血衣嗎?”


    “那倒是不假,隻不過上頭就寥寥幾個字,你要有興趣,回頭讓老四帶你去看。”裴祈擺了擺手,閉著眼睛休息。


    看他打定主意不想說,林苦隻好閉上了嘴,定定的瞧著身旁的蕭拙。


    另一頭的陳聖一路追擊,終於在一處穀底尋到了那人,是個臉上有兩條猙獰刀疤的中年。


    “能循著氣機找來,你也算是有些本事了。”中年雙手插在大袖裏,笑眯眯道:“不知是道門哪一脈的道友?”


    陳聖冷笑:“問別人之前,是否該自報一下家門?”


    中年愣了愣,道:“貧道郭毅,浮雲山首觀弟子。”


    “浮雲山?沒聽說過。”陳聖語氣淡漠,一瞬間掠了過去,手中劍氣凜冽。


    郭毅身形消散,又在十步外出現,笑容可掬道:“道友這就不厚道了,好歹同出道門,下這麽狠的手,說不過去吧。”


    “那你在背地裏陰我,就厚道了?”陳聖不想與他多扯,劍尖朝下,順著劍身淌下一股汙血。


    “住手,你在幹什麽?!”郭毅急了,嘶吼著撲了過來,此地的法陣乃是他精心布置,也是他郭毅敢進葬神坑的底氣。


    陳聖冷哼:“不過是些凶獸的血罷了,你這法陣格局太小,我幫你擴張擴張。”


    眼看著汙血一點點滲入地麵,郭毅目眥欲裂,祭出十八柄法劍,厲喝道:“停手,否則我與你同歸於盡。”


    “你一路將我引來此處,就是為了跟我同歸於盡?”陳聖停下動作,笑眯眯問道。


    “什麽意思?”郭毅一怔,旋即心底湧現極大的不安。


    陳聖施施然拔出仙劍,道:“跟了這麽久,你並不缺動手的機會,卻為何隻是將我們引進葬神坑。”


    劍尖點指郭毅,陳聖咧嘴道:“你的目的,隻是阻止我們回村子,七爺到底在謀劃什麽。”


    郭毅眼中閃過厲色,腳下出現一個玄玉台,就要驅動。


    紙鶴破空,重重撞在玄玉台上,轟然爆碎。


    “沒了這法陣你也離不開,實話實說,我能帶你走出去。”陳聖目光微凝,笑吟吟道:“別想著靠你那些旁門左道,我出身通天觀,你的手段隻會適得其反。”


    既然眼前的中年認定自己是道門中人,陳聖不介意拿通天觀來充充門麵。


    郭毅聽到通天觀三個字,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顫聲問道:“過去這麽多年,通天觀又有傳人出世了嗎?”


    “少廢話!”陳聖熟諳多說多錯的道理,當即厲喝道。


    神色目光的看了他一眼,郭毅緩緩說道:“具體事情我不也不清楚,隻知道七爺讓我跟著你們,盡量拖延回村子的腳步。”


    陳聖微怔:“他怎知我們還會回去?”


    妖族大軍壓境,村子裏的人明顯敵不過,況且陳聖還被他們當做棄子一般,任誰想都不覺得陳聖會願意去救人。


    “七爺的命令就是這樣,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


    “這麽說,七爺並沒有受傷了?”陳聖很快抓到了關鍵點,冷笑道:“看來你們這位七爺,圖謀不小啊。”


    郭毅臉色僵硬,緊緊閉著嘴巴。


    “嗬嗬,不願意說沒關係。”陳聖一指點在郭毅胸膛,笑眯眯道:“別覺得惱火,你之前想害死我們,封印修為不算什麽。”


    帶著郭毅離開,陳聖心中咋舌不已,看來通天觀這個名號還真好用,否則以郭毅的手段,不費些手腳很難拿下。


    “就是你小子想害老子?”裴祈盯著縮頭縮腦的郭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說道:“膽子挺肥啊。”


    郭毅滿臉菜色,訕訕道:“三爺.....”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隻見裴祈拿手指戳在郭毅胸口,咬牙切齒道:“老子縱橫大荒這麽些年,差點栽在你小子手上,本事不淺呐。”


    突然,裴三爺瞳孔微縮,寒聲問道:“這幾年老四手下折損,跟你有沒有關係?”


    陳聖聞言悚然,看著地上冒著冷汗的郭毅,心中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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