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錦衣,比在場任何一人都要像人的男子露出微笑,輕聲道:“裴道兄若是擔心,可以同往禁地之中。”


    裴祈白了他一眼,輕蔑道:“你當老子跟那幫家夥一樣白癡?入了那妖族禁地,不等於是羊入虎口?”


    男子啞然,正想說自己沒這個意思,便見到裴祈手掌翻轉,頃刻間天地間狂暴的能量席卷。


    “你竟已參透大荒規則?”


    裴祈伸出一根手指,輕叩麵前虛空,隨後笑道:“參透談不上,隻是可以借用一些手段罷了。”


    男子皺起眉頭,不過很快舒展開來,苦笑道:“看來今日是留不住兩位了。”


    無數萬年以來,大荒之所以恐怖,就在於其規則混亂不堪,修行中的許多玄妙手段,都不得施展。


    裴祈雖隻領悟了一線,卻也足以支撐其離開,並可以借助大荒的力量,將妖族一行擋下。


    “本座倒是愈發好奇,你的境界分明未到化神,也不像是大字境修行者,何以領悟規則?”男子好奇問道。


    天地規則變幻無常,唯有到了化神境界,才有可能抓住其中某種規律,拾級而上,繼續所謂的成仙大道。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裴祈挑眉,目光冷冷掃過身前諸人,嘲弄的輕笑一聲,一步跨入撐開的虛空漩渦。


    男子沉吟許久,才由衷笑道:“有這樣的人在,吾道不孤。”


    身後檀老得了眼色,走上前來,淡然說道:“將薛媚交出來吧。”


    村口抓著隻小狐狸的幹瘦中年搖頭,聲音有些沙啞道:“你們先撤走,我們才能交人。”


    檀老沒有任何狐疑猶豫,笑眯眯問道:“你們覺得,自己有討價還價的本錢嗎?”


    “我族屹立大荒千年不倒,難道會在今日毀去不成?”中年人沉聲喝道,執意不願先交還薛媚。


    錦衣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說的也是,那你們便留著吧。”


    中年愣了愣,狐疑道:“你們大張旗鼓的,就這麽灰溜溜的走了?”


    男子一手負後,另一隻手指著極遠處,道:“本座可以等,坐看你們鷸蚌相爭。”


    順著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頭滿身氤氳霧氣的龐大凶獸走來,碩大的血紅龍角觸目驚心。


    檀老笑嗬嗬道:“混沌巨獸可與大荒中的尋常凶獸不同,你們的法陣未必對它有效。”


    群龍無首的人們臉色慘白,此刻清先生站了出來,朗聲道:“我族有先賢留下的守護大陣,加上我等的齊心協力,要對付一頭混沌巨獸並不難。”


    “嗬嗬......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檀老微微一笑,帶著人退出千丈外。


    錦衣男子並未隨隊離開,而是看著眾人,道:“本座就守在這裏,諸位若有願意投靠我妖族的,都可以活命。”


    此時此刻,能夠從那混沌巨獸口中救人的,也就這位穩穩站在化神境界上的男子。


    帶著陳聖遁入大荒,裴祈找了個還算僻靜的地方,開了個隱蔽洞府。


    “說是有好處,我怎麽瞧不見半點?”裴祈皺著眉頭,實在是麵前的陳聖,看起來處境堪憂啊。


    滿身陰毒的黑氣籠罩,若不是確信氣息還算綿長,裴祈都想強行驅散霧氣,管他什麽狗屁的蛻變,活著最重要。


    陳聖若是知道師叔此刻想法,怕是要被氣得吐出血來。


    體內經脈之中,原本嵌著的金白二色印記,顯得有些暗淡,相較之下倒是新生出的黑色烙印,愈發紮眼。


    很快,裴祈便察覺到了某種古怪現象,自己的這位小師侄,似乎在瘋狂吸納著外界能量。


    “奇了怪了,不是說給秦老四的血印籠住了經脈,難道被那詭異的粉塵給打通了?”裴祈咋舌不已。


    不過很快,裴祈就察覺到了凶險,大荒中的危機可不僅是來自凶獸,其中的能量更蘊含著數不清的狂亂規則碎片,貿然吸納入體,恐怕......


    這想法在腦海中一掠而過,裴祈顧不得其他,伸手探入黑霧,點在陳聖胸口大穴。


    突然發出驚咦,裴祈臉色古怪,喃喃道:“這小子是怎麽做到的,體內氣息力量駁雜混亂程度,半點不比大荒低啊。”


    一時間有些吃不準該如何是好,裴祈緊鎖著眉頭,好半晌後破口大罵,極沒有風度道:“踩了狗屎運的老東西,我怎麽就撿不著這種好天資的徒弟。”


    那位許多年前就已魂歸天外的老山主,此刻若是在場,定會發現自己最為年幼的小師弟,滿身酸溜溜的。


    好在裴祈雖然臉上不悅,卻沒有忘了幫著剝離規則,隻讓純淨的能量流入陳聖體內。


    良久之後,耳畔傳來‘叮’的一聲脆響,裴祈低下頭,對上緩緩睜開雙眸的陳聖。


    “師叔為何滿頭大汗?”陳聖滿臉狐疑問道。


    裴祈麵色一沉,怒罵道:“你小子還有臉說這個,可知大荒有多凶險,還敢肆無忌憚的吸納天地靈氣。”


    陳聖悻悻然縮著脖子,好在餘光瞥見師叔並非真的動怒,這才放心了些,輕聲問道:“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


    他隻記得殺了金羽之後,胸膛處受了沉重的一擊,隨後便是被暈眩感侵襲,再之後的事情便不得而知了。


    “你小子命好。”裴祈撇嘴,淡笑道:“攤上我這麽位師叔,要不然隻能待在村子裏,給那群狼心狗肺的家夥們陪葬了。”


    提到這個,裴祈就恨得牙癢癢,陳聖即便與七爺一脈不合,可歸根結底還是人族,還曾以身犯險入大荒救人,接他們倒好,出賣的無比幹脆利落。


    “舉族之力前來,妖族的目的絕不會是你,更不可能是那頭無足輕重的小狐狸,可笑一幫目光短淺的家夥,為了保命不惜將師叔這樣的人往外推。”


    陳聖無奈搖頭,勸慰道:“師叔息怒,妖族所圖再大,也與你我無關不是?”


    “放屁!”裴祈下意識怒喝,回過神後又撇嘴道:“屁大點的村子,能讓化神大妖看在眼裏的東西就那麽幾件,每一件都關係人族生機維係,你小子能袖手旁觀?”


    陳聖皺起眉頭,故作苦惱道:“上千元嬰大妖,算上那為首的錦衣男子,我可沒把握。”


    裴祈嗤笑,隨口戳穿道:“故意說得這麽大聲,還不是希望師叔能夠出手?”


    陳聖有些赦顏,羞愧道:“師叔目光如炬,師侄甘拜下風。”


    “少貧嘴,這回帶你出來有事要辦。”裴祈擺了擺手,丟出青銅鼎,從裏頭滾落兩個人。


    林苦皺著臉,死命抱著重傷的蕭拙,訕笑道:“兩位前輩......”


    陳聖一步跨近,低頭察看蕭拙傷勢,發現他體內真元散了大半,已經成為生機本源的神魂元嬰,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裴祈道:“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若不是一些忠心的屬下護著,隻怕回不到村子。”


    “他並無外傷,你可有手段醫治?”


    陳聖搖了搖頭,輕聲歎道:“神魂重傷本就頗為棘手,何況在這大荒中,要尋到合適的靈藥,難度不小。”


    裴祈聞言皺起眉頭,問了幾味主要的靈藥,忍不住開口問道:“就沒有別的法子?”


    “有!”陳聖重重點頭,隨即苦笑:“若師叔能尋來一位與蕭前輩同宗同源的化神修士,我倒是還有一門度命的法子,可以救他。”


    裴祈給噎得不輕,白了陳聖一眼,似認命般低下頭,無奈道:“我去找藥就是了。”


    化神修士本就鳳毛麟角,何況還要跟蕭拙同宗同源,這樣的人不是少,而是根本沒有。


    大荒數百年,裴祈卻不知道這蕭拙的身份來曆。就好像這個人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一般。


    陳聖笑著起身,對林苦說道:“蕭前輩身體無恙,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看護。”


    這才肯將蕭拙放開的青年林苦站起身,漲紅了臉,不敢去看陳聖。


    不禁有些莞爾,陳聖開口調侃道:“即便找不到靈藥,我也能吊住蕭前輩的性命,你大可以放心。”


    林苦這才鬆了一口氣,身子微顫,倒了下去。


    裴祈一手托住,一邊抱怨道:“說到底還是老七惹的禍,卻害得這小子提心吊膽,真不知是傻還是蠢。”


    總而言之,裴三爺對這個腦子一根筋的家夥,沒有半點好感。


    陳聖抬頭,看著石縫中漏出的慘白月光,忽然伸出一指。


    潔白耀眼的光束匯於指尖,再之後便是突然湮滅,裴祈看得怔怔出神,咋舌不已:“你小子這一手,可敵得過浸淫此道數百年的老不死了。”


    藏月山的月力最為玄妙,不看修行資質,亦不論修為高低,隻要心生感悟,便能紮下根來,隻是日後能走到何種地步,就要看個人的造化與心境了。


    陳聖回過頭,瞥了小師叔裴祈一眼,神色有些玩味,剛要開口。


    裴祈猛地起身,勃然大怒道:“你小子閉嘴,老子雖然不修月力,但不代表沒有相應的手段,信不信我一指斷了你的修行?”


    陳聖啞然失笑,沒料到師叔的反應如此之大,他偏過頭,繼續方才的動作。


    一聚一散之間,自有天地大秘。


    無緣這種藏月山根本秘術的裴祈冷哼,拎起昏迷不醒的林苦與蕭拙,另行開辟一個小洞府,眼不見為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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